从屋里出来,杨山杏和刘群英已经把她们俩同住的屋子收拾妥当,只不过又被老倔头抓了壮丁,这会儿正苦逼的在帮他整理铺盖。
对季惟擅自往四合院带人,并且同意他们留下来长住这件事,小常表现出格外的不满,所以从头到尾,他连半点要帮忙安排的意思都没有,只是抱着胳膊冷眼旁观。
用他的话说就是:他只服务于庄呈昀。
“小麦你别介意,小常也是担心阿昀接下来的比赛,以往这个时候他一般都会进入闭关状态,我们谁都不敢轻易去打扰,现在家里突然来了这么多人,他也是怕影响到阿昀。”李秋雨贴心的解释道。
这几天首都降温降的厉害,她最中意的长裙也全都换成厚实的线衫和棉衣。
洁白的棉衣里头微微露出一截大红色的线衫领子,让她看起来温暖又清纯。
季惟发现自从她认识李秋雨后,听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别介意”,刚开始还觉得没什么,次数频繁了后,总让她有一种自己又受委屈了的感觉。
“秋雨姐你多虑了,我比任何人都希望阿昀好,只不过这种好并不仅仅只局限于棋盘上的造诣,我更希望他快乐。”
“你这姑娘就是杞人忧天,就凭庄庄的水平,闭不闭关你真以为对他来说很重要吗,他闭关难道不就是为了躲你们俩”老倔头说话向来实诚,臊得李秋雨这样好脾气的人都涨红了脸,“您是小麦的爹吧,伯父您可能有所不知,阿昀参加的比赛几乎都是国际级的,高手云集,稍一不留神就有可能被人涮下来”
“你看吧,老说这种丧气话,不躲你躲谁。”老倔头在她这儿得了便宜,咧着嘴嬉皮笑脸的去季惟那显摆,“看来咱俩还挺有父女相。”
李秋雨的脸更红了,“小麦,这位不是伯父”
“你说呢”她有这么难看吗
季惟毫不客气的回瞪了小常一眼,“有啥不懂的就多问,别自己搁那瞎琢磨,得亏这不是考大学,否则年年落榜就有你的份儿。”
她把杨山杏和刘群英交代给贺耀东,“你领她们俩先去补习班报名,我跟阿昀出去办点事。”
“你俩是要去医院吗”这么些人里数刘群英最没心眼,想也没想这话就从她嘴里蹦了出来。
“姑姑你生病了吗”
“阿昀你不舒服吗”
贺耀东和李秋雨几乎异口同声。
“受了点小风寒。”当着李秋雨和小常的面,季惟本能的不想透露自己怀孕的事。
听说不是庄呈昀,李秋雨脸上的表情明显松快不少,“或许我这话不中听,但是临近比赛,我还是希望阿昀你能保重自己的身体,你代表是可不仅仅只是你个人的荣誉”
“明知道不中听还要说,咋想的。”这老倔头也不知道跟李秋雨是不是说话,他就得挤兑。
倒是深合贺耀东的意,两人在公社时就认识,当下生出些英雄所见略同的感慨来。
为了方便棋社里的众多棋手以及周边胡同里的居民,首都棋社专门开设了一家棋社医院,据说这家医院的前身是某大资本家的私立仁爱医院,医疗设施在首都一直都属拔尖,建国后该资本家举家出国,医院也随着他留下来的众多产业经历了公私合营改造。
“爸妈当年就在这家医院工作,老倔头也是。”考虑到月份大了后的产检,庄呈昀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这家医院。
熟悉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因为便利,从松树胡同徒步过去也不过二百来米。
在庄呈昀的介绍下,季惟才知道原来那性格稀奇古怪的老头居然还有个文艺的不得了的名字,叫沈青时,曾经也算是温文儒雅、青年才俊,不知多少达官贵人想聘他当自己的私人医生,后来发生了一场医疗事故导致一名身份特殊的孕妇胎死腹中,没多久孕妇也悲痛离世,这才被组织下放。三k
像这种犯了错误被下放的人,基本上的经历都比较凄惨,这估计也是导致老倔头性格大变的主要原因。
虽说因为他的失误才导致了一场医疗事故,造成两条人命的白白陨落,但对老倔头,季惟或多或少还是有些同情。
没有一个医生能保证自己手上永远不会发生任何医疗事故,他们只能尽可能的去避免,但毕竟是人,只要是人就必定会有发生意外的可能性,在这种跟死神拔河的行当里,随便一点小小的失误都有可能导致一场意外的发生。
老倔头也因为这样的意外,付出了自己半生的代价。
然而庄呈昀接下来的话,却让季惟彻底可怜起了这个老头。
“老倔头是被人设计的,他不是那种允许自己出医疗事故的人”
“庄同志来了,魏主任正在妇产科等您呢。”有相熟的护士从身边经过打招呼,庄呈昀很自然的打住了话题,他客套朝那人点点头,“好,谢谢。”
因为是公私合营,棋舍医院很大程度上保留了原先仁爱医院的建筑设施,整个主体结构是一排白色的二层洋楼,并且配有花园人工湖和喷泉等景观带。
一楼是一些基础科室和大病房,二楼则是手术室、产房等,而几栋坐落在人工湖旁的小型别墅,则是专门为特殊身份人员提供的独立病房。
庄呈昀轻车熟路的领着季惟上楼。
这个年代的妇产科并没有几十年后难道普及,很多孕妇直到生产那天才会来医院接生,更有一些思想古板的宁可相信“经验丰富”的民间接生婆,也不愿意相信医院里的医生,所以偌大的妇产科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不过总算还坐着几个大腹便便的孕妇。
“你自己能行吗”有女人,庄呈昀自然是不方便进去的,可是让季惟一个人进去,他又不是太放心。
去做个常规检查而已,又不是进手术室,有啥能不能行的。
季惟好笑的把他摁在安着过道两旁的木条椅上,“人少应该很快就能检查好,你在这儿等我会儿。”
“嗯,有什么事儿你就喊我。”
“知道了。”。季惟把围巾手套等摘下来给他,自己跟着另一个护士进了产科。
庄呈昀口中的魏主任是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大姐,长了个和气的双下巴,看上去慈眉善目的。
她曾经是庄父庄母的旧同事旧好友,这也是庄呈昀指明要她替季惟检查的原因。
要不得说是首都的医院,在清河县医院还只能靠号脉来确诊是否怀孕,到了这儿,居然就有尿检了
只不过相对于几十年后先进的医疗设备,这个年代尿检要显得复杂得多,等待的过程中,魏主任又替季惟号了脉,还跟她说了一些怀孕后的注意事项。
眼看着穿着白大褂戴着白帽的医生从化验室里出来,却见她一脸凝重的朝魏主任招手,“您过来下,这情况有些特殊。”
本来还十分平静的季惟,那颗心咯噔一下就给提到了嗓子眼
她是妇产科这几个孕妇当中唯一一个插队的,毫无疑问化验室出来的那医生说的特殊情况就是她
一时间各种不好的可能性在她脑海中掠过,说来她的妊娠反应是比正常人要提前而且更激烈一些
“别担心,我先过去看看。”魏主任拍拍她的肩膀,季惟点点头,心口却仿佛装了一只读秒器,跳动得人开始手心冒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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