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五娘、贾芸这对母子被荣国府轻视,跟荣国府的来往很少,就连贾母都轻视他们,不过贾母对她们是了解的。
眼下听到说秦显勒索贾芸的银子,贾母确实诧异了:“他家哪有什么银子我也记得,这位芸哥儿今年没多大点子年龄吧”
秦显娘道:“老太太还不知道么这位芸哥儿今儿可是出风头了,突然获得二老爷的赏识,得了一百两银子呢。”
“听说二老爷还要花钱送他去上镇国府家开的牛氏武学,让他去考劳什子的武举。”
贾母皱起了眉头:“哦,竟有此事”
对贾母这样的大贵人而言,区区一百两银子和牛氏武学的学费,当然算不了什么,但她知道一个牛氏武学的名额有多珍贵。
她是个聪明的老太太,知道卜五娘、贾芸不仅贫窘,也素来被荣国府轻视,这次贾政突然如此赏识贾芸必有原因。
“去,叫二老爷来见我”
贾母对身边一个媳妇吩咐,这媳妇应了声便去找贾政了。
贾政很重孝道,得知贾母召唤,很快就来到荣庆堂:“老太太,你突然传唤儿子为了何事”
贾母道:“听说你要安排西廊下的芸哥儿去上牛氏武学,究竟怎么回事”
贾政当即将贾芸的事情详细告诉了贾母,说贾芸突然有了神力和神记性,说贾芸素来仰慕先祖当年的武将风采,已坚定志向要通过武举成器
鸳鸯、珍珠、鹦哥,都听得纷纷惊奇。
她们都从未见过贾芸,眼下纷纷情不自禁,在脑海中想象着一个小小少年单手擎着一张超过百斤的黄花梨罗汉床的样子,想象着一个小小少年将春秋里的数百字只默读了三遍就背诵出来的样子
那样子应该很潇洒吧连贾政这位当家的老爷都赏识他了呢
鸳鸯、珍珠、鹦哥现在虽都是少女或小女孩,但这个世界的女孩一般早熟,尤其是荣国府这样的豪门家族,女孩一般不仅早熟还早慧。
鸳鸯、珍珠、鹦哥进荣国府的时候,宁荣二府就已经开始堕落,从主子到奴仆,安富尊荣者尽多,运筹谋画者无一,
她们在府上所见所闻的爷们,无论是主子还是奴仆,多半都不成器,也就一个贾珠,因为勤奋读书上进,名声很好,但贾珠的好名声是在读书方面。
现在突然冒出贾芸这么个贾家少年,竟然有了神力和神记性,还立志要通过武举成器,这让她们都感到惊奇,甚至都有点激动。
贾母虽也惊奇却没激动,都不想把贾芸叫跟前来见一面。
因为她轻视贾芸,也因为贾芸只是个跟府上血缘关系浅的旁支子弟。
如果换做贾宝玉,突然获得神力和神记性,还仰慕先祖当年的武将风采,立志通过武举成器,贾母一定会很兴奋了。
不过贾芸毕竟是贾家子弟,这次有了神奇的能为,有希望通过武举成器,成为武官光宗耀祖,贾母也不会轻易阻止。
“此事你安排得合理。”贾母回应贾政,随即问:“只是,我听说今儿芸哥儿还在你跟前告了一状,让你撵了个门子,这又是为何”
贾政当即又将秦显勒索威胁贾芸的事情详细告诉了贾母。
秦显娘一直待在荣庆堂,此时赶忙再次跪下,对贾政哭喊:“二老爷,这可真是冤枉死人了啊”
贾政瞅了一眼秦显娘,他认识这个婆子,却不知这个婆子跟门子秦显是什么关系,于是皱眉问:“此事跟你有何干系”
秦显娘尴尬回应:“二老爷今儿撵的门子,是我的儿子。”
贾政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知道这个婆子曾经贴身服侍过贾母几年,后来因为品行不端被贾母打发到府上别处。
因此贾政对这个婆子没有好印象,眼下得知秦显是她的儿子,心里对这对母子就更厌恶了。
秦显娘继续道:“二老爷,我儿子没想勒索芸哥儿,只是跟芸哥儿开玩笑,是芸哥儿小心眼当了真,使坏去你跟前告状的。”
“这些年我和我男人、儿子、媳妇,一家人都在府上效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二老爷你素来宅心仁厚,求你让我儿子继续回府上做事吧。”
贾政语气不满:“这种事岂能随便开玩笑果真是开玩笑,也是罪过。”
秦显娘急了,又对贾母哭喊:“老太太,求求你了,让二老爷发发慈悲吧,如若我儿子因为这样的玩笑被撵走,他可真真是冤枉死了。”
秦显虽只是荣国府的门子,月钱不多,油水可不少。
宰相门前七品官,在红楼这样的世界,这句话是有道理的。
由于荣国府的正门除非有大事平时不开,以至于西角门显得重要,府上的来客一般都从西角门进府。
而荣国府这样的勋贵豪门,平日来拜访祝贺的人可不少,很多时候来客都会贿赂一下门子,
对秦显而言,西角门的门子实实在在是份好工作,他被撵了出去,想去别处找好工作可就不能了。
而且秦显最近赌钱输了很多,输光了家里积蓄还欠了些赌债,突然丢了这份好工作,他难以承受。
所以秦显娘眼下才会如此着急。
只是她打错算盘了。
贾母本就不喜欢她,今儿得知她儿子勒索贾芸,对她就更不喜了。
不过,见秦显娘哭喊得可怜,加上旧日有过几年情分,贾母还是道:“秦德家的,你别在这里混闹,今儿是你儿子错了,怪不得别人。”
“但你说得也在理,以前你服侍过我几年,一家人都为府上效力多年,我们做主子的不能让下人们寒了心。”
“你好好管教你儿子,过个二三年,如若你儿子变好了,到时再来找我,我自会安排他重回府上。”
这番安排也证明了贾母对贾芸的轻视,如果这次秦显勒索的不是贾芸而是贾宝玉,凭贾母对贾宝玉的溺爱,秦显的下场可就惨了。
如果秦显娘不是因为曾经品行不端让贾母不喜,而是贾母喜欢的婆子,那么这次贾母就很可能让秦显直接回府上了。
“老太太,求你再开开恩,我儿子已经知道错了,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
秦显娘还不甘心,继续对着贾母哭喊。
贾母冷起了脸:“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你家去吧,再留在这里混闹,以后你儿子就再也别想回府上了。”
秦显娘唬得心里一紧,只好恹恹离开了荣庆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