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人到新庙看望管锥,还带了两瓶酒,说是刁毛辉送的。管锥叫来罗大佐一起陪着丑人喝。说到陈汉生,丑人哈哈大笑:“我爸把他交给我了。哈哈哈”
管锥继续问:“那又怎么样”
丑人笑道:“你看你平时挺聪明的,怎么这时候犯糊涂了。我爸近些年来越来越不愿意沾血了,现在甚至连杀人的命令都不下。这次把陈汉生交给我,这就明摆着让我处置他啊。在我哥梁志的事情上欺上瞒下,这种人我怎么能放过他呢”
管锥继续有所保留地说:“那你不会把人杀了吧”
丑人说:“没有没有,我不但不会让他死,我还要好吃好喝招待他,天天让人给他准备大鱼大肉,让他吃饱吃好。”
管锥一脸疑惑地看着丑人,丑人继续说:“我就是把他放进了那口旱井里,他害我兄弟武进在里面待了那么长时间,我也让他尝尝滋味。”
“那你这大鱼大肉地招待他是什么意思”管锥知道丑人不可能真的像他说的一样去招待陈汉生。
“我把他放到井里之后,怕他跑了,正好我那修路还剩了点水泥,我就把他双腿拴在水泥墩上,然后把井底灌上了水泥浆,漫到他肚脐位置,现在水泥已经变成石头了,虽然他还活着,但谁也救不了他了。”
管锥听着倒吸一口冷气,这种杀人的方法真是闻所未闻:“那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丑人又大笑了一声:“你脑子坏了吗刁毛辉一听我这个办法就知道我这是要活活撑死他。你怎么就不想想,整天大鱼大肉地吃,要是拉不出来的话,最后会怎么样”
丑人这番话听得管锥直打冷战,他自以为见过很多死法,但从没想过还能让一个人以这种方法死去。
丑人接着说:“陈汉生下井的时候,还在跟我说你是老猫呢,还说让我去他家找什么照片。”
管锥轻轻一笑问道:“你去找了没”
丑人说:“找什么呀咱们是兄弟,怀疑你就是怀疑我自己。他家被我一把火烧了,还管什么照片”
管锥笑着点点头:“也对也对,不过没关系,梁氏要是谁对我不放心,尽管去查。陈汉生查我没什么错,要不是他牵涉梁志的死,我真想放了他。”
丑人摆摆手:“我告诉你,想放都晚了,水泥在井底已经生根了,他又跟水泥长到了一起,我就是想放了他,也没办法了。”
管锥无奈地摇头,丑人用手拍了拍管锥的肩膀:“他自己不老实还见谁都怀疑,死了也是活该。你放心,无论谁怀疑你,我都不会怀疑你。”
管锥问:“那个歌丹怎么样了”
丑人又把歌丹的下场跟管锥说了一遍,两瓶酒很快喝完,丑人也回去了。丑人走了之后,管锥把刚才的酒瓶拿给酒肆李,瓶身上印的全是英文,管锥看不懂。酒肆李第二天告诉管锥,说这酒产自美国。
刁毛辉是从美国回来的,有了这个线索,就不难猜出刁毛辉这些年人在美国。梁志的妻儿都在那边,刁毛辉很可能是在梁道安孙子出世的时候被派过去做保镖的。
现在刁毛辉回来了,很可能是梁道安把自己孙子也接了回来。这件事意味着什么梁道安绝不会轻易把自己孙子从美国接回金三角,现在梁氏本身处在风雨飘摇中,如果不是在美国有危险,那么这个时候把自己孙子接回来太反常了。
管锥后悔没有跟丑人打听清楚,不然现在至少知道梁道安到底有没有把孙子接回来。现在他要亲自去一趟老八寨打探下情况。
管锥再到老八寨的时候,发现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梁道安手里多了根拐杖,说话也不再像以前那样透着风轻云淡,声音苍老了许多,生命力像被什么抽走了,跟他身边站着的那个四五岁的男孩形成鲜明对比。管锥没有猜错,这个男孩就是梁道安的孙子梁啸。
梁道安一边和管锥闲聊一边逗小孙子玩,这时的他更加没有了一个毒枭应有的样子,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普通老头儿,一心一意地在哄小孙子开心,管锥第一次看到梁道安脸上挂上真心的笑。
这时候一个盘着头发、穿着白衬衫的女人端着果盘放到梁道安身旁的桌子上。管锥一眼就能断定这个女人是梁道安的儿媳妇,当地绝不会有这种女人存在。这女人非常好看,这是管锥唯一的印象,他贫瘠的词汇库很难像个作家一样肉麻地形容一个女人的相貌。不过这女人好看是好看,却透着一股怪异,大夏天的没系领带没扎领结,却把领口第一颗扣子扣了起来。
女人刚一出来,梁道安脸上的笑容就全都收了起来,女人像个木偶,将水果放在桌子上,轻声说了句“爸,吃点水果”,然后低头离开了。除了用眼角扫了一眼管锥之外,连自己的儿子都没看,由着那孩子在身后喊着妈妈,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看上去十分惧怕梁道安。
梁道安留管锥吃饭,管锥也没有推辞。算上罗大厨和梁道安的孙子,这顿饭一共五个人,饭桌上气氛很好,刁毛辉对管锥非常客气,亲自给他夹菜倒水,嘴上说着自己不在的时候,幸亏有管锥照顾样。而梁道安全程都在和罗大厨窃窃私语,管锥不用听也知道是在研究哪道菜对身体有什么好处。
午饭吃完后梁道安带着孙子去午休了,刁毛辉约管锥出去走走,管锥不好拒绝,只好跟他出去。两人走到陈汉生原先的住宅,那里已经是一堆灰烬了。刁毛辉走到房子边上说:“这里就是陈汉生以前住的地方,你认识他吧”
管锥点点头:“哪能不认识啊,丑人被他挤走以后,他是梁氏的大红人啊。”
刁毛辉忍不住露出笑,说道:“这个人野心大于能力,永远不知足,到头来发现自己不过是只无头苍蝇。梁氏到什么时候也不会有他说话的份儿。我倒是听说他连你都怀疑。”
管锥摇头苦笑:“让梁氏的人对我恨之入骨的就是替代种植这件事,有句话叫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我这是在梁氏犯下了滔天大罪了。”
刁毛辉笑了起来:“这件事让你受委屈了。丑人很相信你,陈汉生到最后还让丑人去北边哪个寨子查。”
管锥听得直咂嘴:“我知道,丑人最好去查查,也好还我一个清白。现在梁氏谁要是还想查我,我就站在这儿给他查,想查哪儿查哪儿。”
刁毛辉笑着拍了拍管锥的肩膀:“好了,丑人跟我说过你的一些事,我知道他的那些地都是你帮着拿下来的。那个陈汉生他死就死了,听说还害死了武进。我也认识武进,梁氏的老人了。可惜啊,他是丑人手下最得力的人,没想到最后死在陈汉生手里。听说武进死前可是经历了一番波折。”
管锥:“那个武进我也听说了,丑人确实很依赖他。”
两人你来我往聊了一个钟头,刁毛辉不停试探,管锥每次都巧妙地避开话锋,从不对某个事件做深入交谈。面对刁毛辉这种人要格外提防,言多必失,一不小心可能就被他抓住把柄。
管锥要回新庙,刁毛辉送他出门后自己回到住处,他打算第二天去积星堆,此行的目的是要查件事。
前几天,丑人告诉刁毛辉说武进被抓的时候,中国有派人来杀武进,只是子弹打偏了,武进才没死。刁毛辉觉得此事蹊跷,这不是中国人的行事习惯。要说武进掌握了中国的什么机密也不大可能,而不久之后管锥的出现也显得有些巧合。刁毛辉隐约感觉到这两件事之间可能有关系。
管锥到新庙找来罗大佐,满脸堆笑又给罗大佐倒上茶,弄得罗大佐一时间手足无措:“你有什么事就说,你这么客气我挺害怕的。”
管锥把客气做足:“您是我的救命恩人,给您敬碗茶还不是应该的嘛。”
罗大佐接过茶看着管锥:“茶我接了,你可以说人话了。”
管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说到重点:“这几天大家都紧张兮兮的,我还没来得及问你,你那天为什么不准我抓歌丹”
“我那天就说了,歌丹是我朋友,我只是不想让朋友死而已。是你自己想多了吧”
管锥:“本来歌丹是能杀了我的,你为什么要救我”
罗大佐:“我见到他朝你开枪,下意识地就朝他开枪了,如果那天是你先朝他开枪,我也会朝你开枪,就这么简单。这些话我在现场都说过了,你反复问有意思吗”
罗大佐的回答让管锥觉得无趣,而且罗大佐的表现也的确像是下意识反应。罗大佐见管锥不说话,问道:“陈汉生死了没有”
管锥叹了口气,仰面倒到沙发上:“他要是死了,我就开心了。我看那个刁毛辉还想从他嘴里掏出点儿东西,所以恐怕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罗大佐站了起来:“那我有时间去看看他,毕竟武进死在他手上。”
管锥几乎脱口而出:“武进是死在歌丹手上的吧”
罗大佐几乎吼出来:“你有完没完,你说的我都知道,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我现在去杀了陈汉生赎罪,行不行”
管锥被吓了一跳:“我的错我的错,都怪我这张贱嘴。”说完抽了自己一巴掌。
罗大佐出去后买了一个锂电池驱动的手电钻,配一根15厘米长的麻花钻头,又从家里拿了两个被单,准备好这些之后,开着车去往积星堆。丑人的积星堆没有什么防御,陈汉生被困在井底,半截身体又被砌进了水泥,就是大白天请别人来救,没有重型机械也是救不走的。
到积星堆之后,罗大佐见四下无人,井沿上随意地扔着一卷绳子,那是给陈汉生送饭用的工具。罗大佐先是把绳子扔下去,然后利用八字环下到井底。陈汉生果然半个身子都在水泥里,而水泥此时已经硬了。
陈汉生本来已经昏睡过去,被罗大佐手电一照,又醒了。他看不到罗大佐长什么样,不过经过这些天的折磨,他早已万念俱灰,没有力气叫,也不想叫。
罗大佐压着嗓音说:“别叫,我是来救你的。”
陈汉生的眼睛里这才有了点儿光,冲罗大佐点点头没有说话。
罗大佐又问:“刁毛辉让我问你,你确定那个武进是你干掉的吧”
陈汉生的意志力已经被彻底击碎,哪里还能分辨真假,听说来人是救自己的,也就有问必答了,他点了点头。
罗大佐见他承认,扬起手里的被单,说:“我要把水泥打开,为了防止碎石头砸到你的头,我得用这个被单裹住你的头,但会留嘴巴给你呼吸。”
罗大佐说着就用被单把陈汉生的头裹上,从眼睛裹到脖子,脖子里裹了厚厚一大层。
裹上之后罗大佐问:“能不能听到我说话”
陈汉生点头,罗大佐说:“我差点儿忘了,你渴了吧,张嘴,我先给你点儿水喝。”
陈汉生听到之后张开了嘴巴,但伸进嘴巴的并不是水壶,而是一根麻花钻头。钻头到达上颚之后,不由分说开始转动,直接将口腔黏膜搅碎钻了进去,进到一定深度之后,罗大佐将钻头上下左右地摇摆了足足一分钟。
等陈汉生血流得差不多了,罗大佐将被单收起来,装进背包,现场除了陈汉生嘴里有点儿血迹之外,没有留下任何一滴多余的血液。
刁毛辉第二天到积星堆的时候,先去看了陈汉生,丑人给他看的是一具尸体,丑人说早上起来就死了,正准备挖土把井填上。陈汉生的尸体像是广场上的雕塑,大半截插在水泥底座里,从刁毛辉的角度朝井底看,只能看到他已经垂下去的头颅的后脑勺。
不但丑人没有想到陈汉生真正的死因,连刁毛辉也没有怀疑,刁毛辉只是觉得失去陈汉生这个消息源头有点儿可惜,不过死都死了,死法又太过残忍,刁毛辉也不想多看,让丑人赶紧弄些土来把井填上。
接着他又和丑人一起还原了武进被囚禁在这里时的遇袭过程,细致到子弹射入守卫身体的角度。丑人把自己推断的射击位置告诉刁毛辉,因为丑人的住处地势较高,附近只有两座山头能把子弹打进院子。刁毛辉表示认可,不过当他到那两座山顶上的时候,发现这两座山都没有射击条件,因为它们都太矮了。
再次找丑人确认了地形之后,刁毛辉坚信自己的判断,又去了那两座山头,最终在更远的那个山头上发现了管锥当时所借助的那棵树。更要命的是,刁毛辉成功找到了管锥遗留下来的弹壳。管锥不是职业刺客,没有带走弹壳的习惯,没想到这个疏漏在今天被刁毛辉抓住。
找到弹壳的刁毛辉总算松了口气,至少有了一些线索。但当他看到弹壳上雕的那只鹰时马上就惊得目瞪口呆,站在原地半天都没有动。
弹壳上的鹰他再熟悉不过,那是许多年前还没有梁氏的时候,梁道安和七个兄弟一起共用的海洛因品牌标志。直到今天,全世界很多地方的禁毒博物馆都有这头鹰的身影,它怎么会出现在弹壳上呢难道是对手故意调侃丑人这个想法很快被刁毛辉否决了。不会有这么无聊的刺客。
为了搞清楚这些事情,他决定把弹壳拿给梁道安看看。
梁道安见到刁毛辉拿来的弹壳也是一惊,厉声问刁毛辉是从哪儿弄来的。刁毛辉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梁道安狐疑不定:“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那些旧事,我让你回来是办正事的,你把我交代的事情办完,咱们就彻底跟这里划清界限,过去的就过去吧。”
刁毛辉沉默半晌说道:“我想最后帮帮丑人,不能让他被别人害了。毕竟我们是这么多年的兄弟了。”
梁道安叹了口气,点点头说道:“好吧,也难得你有这份兄弟情义。这样的子弹全世界只有八颗。这头鹰是当年我大哥刀罕找人雕上去的,当时还开玩笑说我们兄弟颗,也算是同年同月同日死。后来大哥车祸死了,剩下的六个人都说是我杀了大哥,你说我当时连六哥阿玉宛都没杀,我怎么会去杀大哥呢说远了,这个子弹当年就在我大哥手里,大哥死后去了哪儿,我就不知道了,要不是今天看到这子弹,我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想起来了。你事情办完之后,把这弹壳给我留着,我要带到地下,阎王殿上还给我大哥,也让大哥给我做个见证,看看到底是不是我害得他丧命。”
刁毛辉点点头,转身出去了。他出去之后立即去找当年刀罕家的人,金三角制毒圈子就这么大,要找人本来就不难,何况刀罕当年也算家大业大,散落的人不难打听。
刁毛辉一层层剥下去,很快就找到了木材商李牛头上,但势如破竹的刁毛辉这时候却没了办法。李牛回了中国,去中国境内找人可没那么容易。可事情既然已经查到了这里,他不会就此放弃。
丑人派人叫管锥来金城公馆的一个套间,管锥敲门进去的时候看到里面站着一个女人。见管锥进来,丑人拍了拍那女人的屁股,又给了几张钱,把人打发走了。
管锥坐到沙发上问:“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玩了”
“积星堆没我什么事了,我决定听我爸的,种庄稼。现在陈汉生死了,我想用不了多久我也回老八寨了。我暂时没事做就过来玩玩。”
“八爷还没让你回老八寨吗”管锥想知道矛盾点在哪儿。
“听刁毛辉说应该是快了,让我再等等,也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管锥听出丑人话里对老八寨多少有些不满,接下话头说道:“这就有点儿奇怪了,你前面那些事不都搞清楚了吗八爷安排的事情你完成得也很漂亮,凭什么到现在还不让你回去”管锥话里颇有些为丑人抱不平的味道。
听管锥这么说,丑人感到一丝欣慰:“不想这些糟心事了,那边有刁毛辉在,我正好有时间出来玩玩。你不知道,在积星堆这几个月可憋死我了。”
“一个陈汉生折腾了这么久,又来了个刁毛辉,希望他别使什么坏招才好。”管锥说。
丑人摆摆手:“不会,多少年的关系了,谁害我他都不会。”
管锥点点头:“我还是有点儿不放心,他最近在忙什么呢为什么总不让你回去”
丑人想了一下说:“我也不太清楚,陈汉生死了以后仓库归他管,石正和叶介良也都听他的。上次他去了我那儿一趟,我看他对上次刺杀武进的事情还挺关心的,还拉着我给他演示当时的情况,然后又去找射击位置。你说那荒山野岭的,几个月前有个人在那儿趴了一下,你现在怎么还能找到嘛。”
管锥心里暗惊,但尽量保持面上的平静:“他最后找到什么了”
丑人说:“好像是找到弹壳了,但那天我给他演示完就没跟着他了,所以也没问什么。你说武进会不会真的有问题我总觉得不太可能,跟我在一块儿那么多年,我对他也不差,他就真的是个警察,这么多年下来,也应该把我当兄弟了。”
管锥想到武进,心里一阵难过,这难过带着一些对自己跟武进相同命运的无奈。但他仍然面带笑意说:“不好说,既然现在刁毛辉这么感兴趣,那说不定你这个兄弟还真是个老猫,真那样就太有意思了。”
“说什么呢,我是无论如何不相信他是老猫的,算了,就不说这些了。”
管锥点点头:“不说这些了。我上次去老八寨见到个女的,那人是谁”
“肯定是谭清逸,就是我嫂子,梁志的老婆。我也就见过一面,还没看清长什么样,我从来没见过那么白的女人,胳膊快把我眼睛晃瞎了。”
“那就对了,我还看到八爷身边有个小男孩,估计是八爷孙子吧。八爷这时候把他们母子接回来做什么”
丑人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而且把谭清逸的弟弟也弄过来了,现在跟着刁毛辉。我爸跟她的关系好像不太好。”说到这儿,丑人停下来猥琐地笑了笑,“上次我在老八寨的时候,亲耳听到我爸让下人去转告嫂子,说让她把胸口那两颗肉卵子藏好,别到处露。”
管锥这才知道上次见到谭清逸时,她为什么把衬衫第一颗扣子都扣上:“八爷管儿媳妇管得还挺严。”
丑人说:“那当然严了,她刚回来介绍自己的时候还说自己的英文名,被我爸那一顿臭骂,不光是祖宗十顿,说名,丢老祖宗的人什么的。这才改回来叫谭清逸。我爸说了,谭清逸要钱给卡,要房给建,要车给买,但就是不能改嫁。我爸还说梁啸既不能没有妈,也不能有后爸,要让谭清逸给我哥守一辈子寡。”
管锥默默地点点头:“八爷对自己儿子真好啊。”
丑人叹了口气:“我说句良心话啊,我爸他想看看梁啸还说得过去,但是让刁毛辉把人家从美国弄回来就太过分了。我哥他已经死了,这么软禁人家是不对的。谭清逸跟我哥的时候也不知道他是毒枭的儿子,人家在美国有正经工作,现在连她弟弟谭超都被弄过来了,想想还挺可怜的。”
管锥没想到丑人还能说出这样一番话,苦笑着说道:“你这话可别让八爷听到,也别跟外人说。”
“我跟别人说不上这个,也就是今天聊到这儿了。她死还是活跟我都没关系,我自己还一堆烂事呢。”
两人聊完,天已经快黑了,让金城公馆的人随便送了点儿吃的过来,吃过饭,丑人开车回了积星堆,管锥说是要回家睡觉,实际上去了酒肆李那儿。
事情紧急,一分钟也不能耽搁。听丑人的意思,刁毛辉是要彻查武进那件事,这让他想到那支21的主人李牛曾经说的话,那支枪开始是一个毒贩的,几经辗转到了李牛手上,最终交给了管锥。而那几颗子弹是那个毒贩找人特制的,应该是作收藏用,所以弹壳上面的鹰也不难辨识。
刁毛辉顺着这个线索查下去,查到李牛头上只是时间问题。好在李牛现在已经回到中国,刁毛辉不会这么快找到李牛。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就不能再耽误了。
酒肆李帮管锥接通丁卓的电话,管锥把事情详细地跟丁卓说了一遍之后,丁卓恨得牙根痒痒:“你是个老兵,把弹壳留在原地这种错误怎么能犯呢”
管锥说:“在国内执行任务的时候一般也不避讳这些,没养成习惯,加上那天跑了太多路,就疏忽了。”
丁卓要的不是解释而是如何解决:“现在说这些没用,我尽快找到这个李牛把他保护起来。你那边做好准备,随时撤回国内。”
事情到了这一步,管锥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错误是自己犯下的。如果刁毛辉真的咬住了这条线索,那么撤离是在所难免的,不管他有多不甘心。
第二天,管锥刚刚起床,见到窗外酒肆外的桌子多了两张,这是遇到最紧急的事情了。管锥马上随手拿了件衣服套在身上,往酒肆走去。
事情和管锥预料的一样糟糕,丁卓连夜找到李牛的详细住址,委托当地公安去的,结果反馈回来的消息是李牛一星期前前往云南,准备出境访友。本来李牛的电话能联系上的,但从警察去他家的那时候起,李牛就完全没了消息。更要命的是,之前还有个自称李牛朋友的人到李牛家里找他,李牛的家人把李牛的电话号码跟目的地都告诉了那个人。李牛本来要找的那个朋友也说从没见过李牛。
酒肆李在说完这些之后,没等管锥细想,便用命令的口气说道:“现在把你房子钥匙给我,后面的事我来处理,你立即撤回去。从新庙北街口右转,有一个停车场,那里有人接应你。”
这时罗大佐也走了进来,问:“我看这儿添了桌子,出什么事了吗”
管锥撇了撇嘴:“那支枪惹的祸,刁毛辉在积星堆找到我当时留下的特制弹壳,顺藤摸瓜,查出了李牛。酒肆李现在让咱们撤回去。”
罗大佐一时有些发蒙:“咱们这么撤走了,李牛怎么办”
酒肆李接话道:“会有人想办法救他,你放心吧,我们不会不管他。”
罗大佐疑惑地说:“你们不要拿这套说辞糊弄我,管锥是你们在梁氏最后的人了。他走了你们在梁氏还有人吗”罗大佐又转向管锥:“你想清楚,你这一走,李牛就只有死路一条了。还有,你最好想想武进是怎么死的,也别忘了李牛当初是怎么帮你的。算了,是我带你去借枪的,要走你走,我一定要留下来救他。”
管锥笑着看着罗大佐,脸上似乎写着“欣赏”两个字,抛下李牛这种事,他是万万做不出来的。当初借枪已经欠了李牛天大的恩情,现在无端把他拖下水,心里已经有万分歉意,他不可能抛下李牛。管锥对罗大佐说:“我也不会走的,咱们想办法救李牛,如果不能送他回国,那就陪他上路。”
酒肆李指着两人的鼻子不知说什么好:“现在的情况你们都知道,能保一个算一个,李牛我们会尽力去救,你们俩现在很可能已经暴露了,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梁道安的人说不定已经在来抓你们的路上了。”
管锥把罗大佐前面提的问题抛给酒肆李:“你们打算怎么救我走了你们在梁氏就没人了吧”
酒肆李罕见地做出让步,只是咬着嘴唇默默地点点头,把钥匙塞到管锥手里:“多多保重吧。”说完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管锥和罗大佐面面相觑,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决定留下很容易,但留下来该干什么则是一个问题。
回到住处,管锥看着罗大佐,说:“总不能什么都不做,我们留下来又不是送死的,我现在去找丑人。如果你和我都被抓住,你知道该怎么应对吗”
罗大佐看着管锥,眨了下眼睛说:“还能怎么办,你先说说你的想法。”
管锥说:“如果咱俩不幸都被抓住,就说武进”
罗大佐插话道:“就说我欠武进很多钱,想抵赖,所以花钱雇了你去除掉武进。”
管锥苦笑着说:“这个办法虽然很难瞒过去,但也只能这样了。”
罗大佐说:“那还是不被抓为好。”
“你这几天别回家,到街上找个旅馆住着,我从丑人那儿回来也不会再住这儿了。”管锥站起来,准备出发去积星堆。
这时候突然有人敲门,罗大佐说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两人对视一眼,管锥朝后窗比了个手势,示意罗大佐有情况跳窗逃跑,罗大佐点了点头。
又沉默了一会儿,敲门声再次响起,同时传来了丑人的声音:“管锥”
管锥略一思索,问道:“谁啊”
丑人说:“是我,我还以为你不在家呢,快开门,外面热死我了。”
管锥把门拉开,丑人一头钻了进来说道:“罗大佐也在啊,你们俩在屋里搞什么呢半天都不开门。”
“外面满大街都是吸毒的、醉酒的,你敲门又不说话,谁敢乱开门。”罗大佐往沙发里一躺,腿跷在桌子上说道。
丑人不再纠缠这个问题,说道:“你们俩不是在溜大药呢吧”
“没有,你怎么这么问”管锥一脸疑惑地问道。
“那还不赶紧把空调打开,这天气,我本来还说去找个丫头泻火,这一下车就被晒蔫了。”
管锥问:“这么热的天你非要出门干吗”
丑人有所迟疑:“那个刁毛辉,非让我带着谭超来新庙帮他找人,这大热天的,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去哪给他找人去。”
管锥偷偷和罗大佐对视一眼,马上反应过来,问:“什么人这么重要”
“还不是上次他查武进那件事。他还真有本事,就凭一个弹壳,就找到这个李牛头上了,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这么确定李牛在新庙的。”
管锥给自己倒了杯水,问道:“这么快就有眉目了,他什么时候让你来找李牛的”
“就我来之前,说是本来都锁定这个人了,结果莫名其妙地没抓到。我告诉你啊,我来之前刁毛辉可是让我别把事情告诉你的。”
管锥笑笑说:“那你还跟我说干吗”
丑人说:“我们俩什么关系,刁毛辉这次回来变了,和以前不一样了。我是从老八寨来的,来之前听说了不少事情,你知道刁毛辉最近在干什么吗”
“干什么”
“我听说他在清点库存,这次把我叫到老八寨,还把我的买家渠道全要去了。我爸要清仓啦唉。”听丑人的语气消沉到了极点,管锥不太明白“清仓”二字的含义,但感觉到这里面有问题,问道:“清仓又怎么了”
丑人:“怎么了这么说吧,自从有梁氏以来,仓库就没有空过。这次清仓就算了,还瞒着我,先不管他们要干什么,光是瞒着我做,我心里就不痛快。”
“看来清仓是很大的事情啊,八爷现在有多少货”管锥漫不经心地喝着水问道。
丑人说:“白药和大药加一起至少一吨半。”
管锥刚喝进去的水差点儿没从鼻孔喷出来:“有这么多”
丑人摇头晃脑地说:“几千万的交易,提都不跟我提,他们现在已经不把我当自己人了。”
“难道八爷是急着用钱吗”
“不可能,这些年他转到国外的钱早就不止几千万了,还存着那么多黄金古董,缺钱也不在乎这点儿。好了,不说这些烦心事了,我带你们俩去玩好玩的。”
管锥知道“好玩的”是什么,马上摆手说:“这里传染病太多了,我可不敢在这里玩。我劝你们也少玩。”说完转头看到罗大佐倒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丑人被扫了兴,不由得感叹:“我在这儿从小玩到大,要有病也是我传染给别人。”
对一个处男来说,情场老手是最难伪装的。管锥红着的脸上挂着难以名状的微笑说道:“那你去,这太阳晒得我有点儿困,睡一觉再说。”
丑人走了以后,管锥和罗大佐算是松了口气,看样子刁毛辉没有抓到李牛,至少目前还没有抓到。但这样一来摆在面前的是两个新问题:一是李牛到底在哪儿二是丑人这次透露的消息会不会是刁毛辉为了稳住管锥放出来的烟幕弹
暂时管不了那么多了,既然决定留下来,管锥将消息通知酒肆李之后,和罗大佐分头在新庙找到天黑,但没有任何李牛的消息,酒肆李说丁卓那边也开始动用了所有可以调动的关系在找李牛。
管锥知道这么找下去希望渺茫,第二天一早他就去了老八寨,他必须亲自去看看刁毛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才放心。
却没想到第一个碰到的是坐在门口抽烟的丑人。
管锥也不避讳和丑人的关系,走上去问:“你昨天不是在新庙玩吗怎么没过夜”
丑人朝管锥斜了一眼,小声说:“别乱说,我跟他们说我在新庙找人。昨天我也没去玩,不是被你恶心到了吗,说什么有病。”
管锥笑,小声说:“那今天怎么不去找了”
“不找了,刁毛辉说那人回中国了。这人动作够快啊,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管锥脸上保持着刚才的微笑站起来:“那你这下更清闲了,时间多了,要多保重身体,没事多跟八爷学学养生。”
丑人扬起巴掌作势要打管锥,被管锥躲开了。管锥脸上虽然挂着笑,心思却早就不在这里了。丑人说的话不一定是真实情况,李牛如果回国丁卓肯定会第一时间知道并且会立即通知自己,现在的问题是刁毛辉拉丑人做局,还是他把丑人给骗了不管怎么样,既然来了,还是要去见见梁道安的。
管锥到了梁氏的大院,刚准备进屋,迎头碰上刁毛辉。刁毛辉看到管锥略有一些惊讶,但马上恢复平静,微笑着问道:“你今天怎么有时间来了”
管锥脸上也挂着笑意说:“我在搞替代种植,前段时间不是被那个陈汉生弟弟打断了嘛,今天来问问进展。”
刁毛辉说:“我听说地已经测量过了,这件事你费心了。”
管锥说:“我做的这些都是小事,真正为梁氏费心、为八爷分忧的是你和丑人。”
刁毛辉指了指管锥:“你就别瞎谦虚了,好了,八爷在里面,我外面还有事,先走了。”
管锥目送刁毛辉离开,进去见了窝在沙发上看书的梁道安,看到管锥进来,梁道安放下手中书。
管锥先开口说:“八爷今天精神不错。”
梁道安摘下眼镜说:“恐怕是老健春寒秋后热了。你来得正好,丑人今天也在,我正想派人把你叫过来。”
管锥在梁道安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说:“有什么事吗”
“替代种植还要搞,你应允了人家,咱们要讲信用,”说到这里梁道安顿了一下,把头往前伸了伸,小声说,“陈培耀现在看得紧,不能让他看出破绽来。”
管锥笑着点点头:“八爷,我看刁毛辉很能干,替代种植这件事他来做会不会更好”管锥断定梁道安不会让刁毛辉去做这种事,这种触动梁氏老人利益的事情,刁毛辉也做不成,说出来只是想探探梁道安的口风。
梁道安果然拒绝了管锥,说道:“刁毛辉刚回来,我这边还有很多事要他去处理。我看你自己做这件事也有点儿力不从心,要不这样,让丑人去帮你,你们俩就在积星堆把替代种植的事给我做好了。”
管锥没想到自己随意探一下口风,梁道安却顺带着把丑人也给推了下去。丑人现在去积星堆也帮不了什么,反而是留在老八寨能多了解些东西。管锥觉得梁道安和刁毛辉最近一定有动作,管锥不敢怠慢:“那也好,积星堆那边我先盯着,需要人手的时候再叫丑人过去。他现在毕竟是你的儿子,多留在这儿照顾你,我们在外面做事也放心些。”
梁道安听管锥这么说,不知是动了恻隐之心还是有其他打算:“也好。那你就要多辛苦一些了。还有,你那边有可靠的买家吗,能不能介绍给刁毛辉认识一下”
管锥有些迟疑,他来之前就想到过这个问题,他们连丑人的渠道都要了过去,现在找管锥并不奇怪。管锥故意表现出迟疑,因为毒品生意渠道是非常重要的,梁道安当然更懂这里的规矩。见管锥迟疑不说话,梁道安补充道:“我知道这种事不太好做,放心,价格好说,货走了之后不会让你吃亏。”
管锥马上否认说道:“不是这个意思,八爷,我的渠道现在还真不太方便,那几个城市现在在严打,我听说是外松内紧,最近那边有关系的、没关系的,都不敢动,这不是价格的问题。八爷平时对我不错,我不是那种有恩不报的人。”
梁道安点点头,中国在严打的事情他有所耳闻,这导致了他原先的很多渠道失灵,逼不得已才向管锥开口。
和梁道安盘过道,管锥没有留下来吃饭,说是要赶着去忙替代种植的事情。回到新庙时已经是傍晚了,管锥直接去找酒肆李,想打听一下有没有李牛的消息,但酒肆李非常确定地说李牛现在还是失联状态,在中国的可能性很小。
管锥怀疑李牛还是在刁毛辉手里,至于为什么刁毛辉现在还不动手,是李牛还没有招供这个可能性也不大,李牛在刁毛辉手里最多挺不过半小时。这不是小瞧李牛,主要是他没有隐瞒的理由。就算是李牛知道了管锥的真实身份,凭刁毛辉的手段,那他一样挺不过半小时。
管锥叫来罗大佐,问:“你在金三角这么多年,这些毒枭有没有可能明知道一个人是老猫,而装作不知道的”
罗大佐想了一下,摇摇头说:“没有,以前有个记者说是要到梁道安那里采访,也不知道是谈得不开心还是怎么了,梁道安非说人家是老猫,就这么把人给杀了。你说连记者都杀,他们怎么可能放过老猫呢”罗大佐顿了一下,像是反应了过来,紧张地看着管锥问:“怎么他们发现你的身份了”
管锥说:“我也只是猜测,李牛现在下落不明,刁毛辉却停止搜捕并且对外声称李牛回国了。现在看来,李牛应该就在刁毛辉手里。”
罗大佐点点头,经过一天一夜,罗大佐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说道:“你留下来太危险,要不你先回去,我留下来看看情况再说。”
管锥摇摇头:“既然他们知道我的身份了还不抓我,肯定是有其他原因,我留下来未必就有危险。再说了,我暴露就等于你暴露,我离开你就一定得跟我离开。”
罗大佐若有所思地问道:“那他们为什么还不抓你”
“我怀疑,梁道安想退隐了。”
罗大佐一惊,问道:“从哪儿看出来的”
“现在梁氏外患严重,陈培耀急于吞并梁氏的土地,楚隆就不用说了,本来就跟梁道安不共戴天。内部他紧急召回刁毛辉,回来就抓着仓库清点库存,然后收集了所有能收集的国内买家渠道,这些动作放到一起看就很可疑了。他现在把李牛抓在手里,知道了我的身份又不点破,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我的身份对他已经不重要了。他现在把我抓起来,反而会引起国内的关注,这种关注对他来说是致命的。他现在最需要的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库存换成钱,然后远走高飞。”
罗大佐对管锥的分析表示了怀疑。管锥不管罗大佐怀疑的眼神,问:“既然他知道我的身份了,为什么今天还让我介绍买家给他认识,这样一来不是主动向我泄密吗”
这才是管锥心里最大的疑问,酒肆李和罗大佐也都想不明白,今天刁毛辉跟梁道安的表现互相矛盾,这中间一定有问题。自己会不会对刁毛辉与梁道安的关系有什么误解现在一切都在水面之下,凭着推理去做事,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他不敢这么凭着感觉走,这样很容易掉进别人的圈套。
要搞清这些疑问只能再去梁氏,管锥第二天天还没亮就把替代种植相关的问题列了一张单子,这是他今天去找梁道安的理由。到老八寨的时候太阳刚刚从远处山顶升起,不知名的鸟叫声此起彼伏,亚热带的秋天即使是早晨也能让人轻易汗流浃背。现在这个时间估计梁道安已经在吃早餐了,管锥走到门口,听到梁道安正在发火,管锥在门口听了会儿才搞明白。
原来是梁氏的一只母狗生了小狗,小狗本来已经长到有30斤了,腿却不知怎么回事摔断了。更倒霉的是,那条狗正好被丑人碰见,丑人觉得反正腿都断了,也没什么用了,就把狗杀了做成了狗肉火锅。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事,梁道安也不是什么爱狗人士,但丑人吃了那条狗之后,突发奇想,把所有骨头都给母狗吃了。也就是说,丑人让狗的母亲吃了自己孩子的骨头。
梁道安早晨一起床听说这件事据说气得脸都白了,管锥只听梁道安骂丑人不顾纲常伦理之类的话,丑人好像也不服,说那只是条狗,没想到梁道安几乎是吼着说:“可你是个人”
梁道安骂完之后让丑人去思过室待一天,丑人也没说话便走了出来,到门口跟管锥对视一眼,还扮了个鬼脸。
梁道安见管锥进来才收起怒火,让罗大厨给管锥端来一碗弥漫着中药味的粥和两个鸡蛋,还说这粥喝了能降血压、血脂和血糖。管锥虽然不太相信这套东西,但也不好推辞,只好一边喝一边说明此行的目的。
本来是想跟梁道安商量替代种植的事情的,但管锥发现梁道安完全对替代种植心不在焉,很多问题的回答都只是“你看着安排就好”,管锥不敢再问下去,因为梁道安心里很可能也在怀疑管锥为什么连这种问题都要请示,管锥只好跟梁道安打声招呼走出去。在门口迎面碰到一身红色卫衣的谭清逸,她脸上还挂着汗珠,看样子是刚跑步回来,管锥礼貌性地朝她笑笑,谭清逸却怔怔地盯着管锥看了至少有五秒钟,然后才轻轻扬了一下嘴角,顺带点了下头走了进去。管锥被她这么一看,心里有点儿发毛,这个眼神太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