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城造船厂可以考虑升级的事了”
李学武手插着大衣兜往外走,边走边说了这么一句。
晚上送站回来以后发现天上飘小雪了,很是安静。
突然发现面前多了一支烟,抬起头看了一眼,却是徐斯年。
“怎么?要打贿赂?”
“呵呵~”
徐斯年轻笑出声,满脸红润,扬了扬手里的烟,说道:“要打贿赂也应该是巴结李主任才是”。
“这话我赞成!”
李学武笑着看了李怀德一眼,接了徐斯年递过来的香烟。
“嗯~我自己来~”
摆摆手,拒绝了对方帮忙点烟的动作,而是自己用火机点了。
李怀德紧了紧身上的呢子大衣,回头看了两人一眼,满脸嫌弃地嘀咕道:“就不能忍着点?”
“嘿嘿,您也别骄傲!”
李学武笑着扬了扬手里的香烟,道:“我就不信腐蚀不了您!”
“哈哈哈~”
徐斯年笑着对李怀德说道:“这家伙坏透了,势必要拉您重新回到烟民队伍中来呢”。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就你们俩这样的~”
他抬起手点了点两人,道:“到老了都不一定能顶上我!”
“还到老?!”
徐斯年使劲嘬了一口烟,苦笑道:“现在只要工作超过晚上八点,这后脊梁骨准疼”。
“坐的,多走走”
李怀德迈步往前走,脚底下踩着积雪咯吱咯吱响。
“还是要注意身体的,不然怎么工作三十年啊”。
“但愿吧~”
徐斯年无奈地摇了摇头,道:“等忙完这一阵,造船厂走上正轨吧”。
这么说着,他指了指李学武抱怨道:“就李副主任这种十天一个电话,半个月一个通报的,我就跟生产队的驴一样!”。
“知足吧~”
李怀德回头看了他一眼,用同情的语气说道:“这个月的工作计划没有完成,委办已经给我下提醒通知了”。
他有些无奈地扫了李学武一眼,对着徐斯年问道:“你猜是谁让下的?”
“嘿~嘿~缺了大德了~”
徐斯年抽了一口烟,叹气道:“如果集团化目标进程因为造船厂晚了一天,我都能想到他的嘴脸!”
“嗯~”
李学武耷拉着眼皮,瞥了两人一眼,对着徐斯年说道:“拍马屁就拍马屁,少踩嚯我~”
说完跺了跺脚,有些后悔地说道:“早知道应该坐车的,唉!”
“瞧见没?!”
李怀德点了点李学武,对身后几人说道:“这才叫口才呢,话都叫他给说了!”
“你们几个!”
他站住脚步,点了点身后跟着的栗海洋、彭晓力以及沙器之等人说道:“都学着点儿,以后用得着!”
“是!领导!”
栗海洋等人瞧见今天领导高兴,便都凑趣地笑着答应了。
李学武却是没在意地瞅了他们一眼,嫌弃道:“喊的都不齐~”。
“哈哈哈~”
从火车站回来,贸易管理中心的饭局也都散了,喝多的都被送回了招待所。
李怀德等人自然有量,不会把自己灌醉,且等着李学武呢。
瞧见他们脸蛋儿红扑扑的,在屋里待的舒服,李学武心里哪能平衡。
拒绝了栗海洋叫车,喊着李怀德等人走路回家。
特别叫上了来津门出差的徐斯年,言道是明天就是新年了,大家一起过。
当然了,是阳历年,一般家庭都不太重视,李学武这么说也就是找个理由聚一聚罢了。
徐斯年跟老李还是有些隔阂的,毕竟给杨凤山当了这么多年的厂办主任。
虽然以前也为李怀德服务,但毕竟工作属性上有所区别。
李怀德这人其实心眼并不小,至少不比李学武小。
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可不仅仅是时势造英雄,更多的是他真具备有成功的潜质。
用徐斯年当委办主任,老李是有些不愿意的,但他在分厂做出成绩来,李怀德还是能够接纳他的。
公是公,私是私,领导干部考虑问题绝对不能凭简单的个人意愿来考虑。
要真是想怎么着就怎么着,那轧钢厂早就乱套了。
事实证明,他在培养人才这方面的功力是差了点。
你看师弱翁,再看金耀辉,都是他曾经提拔过的,可面对岗位考验,属实拉胯的很。
尤其是放在特别能打的李学武面前作对比,那就更没得看了。
如果是一般的工厂,没有李学武这等妖孽,其实单拿出师弱翁也好,金耀辉也罢,都能用一用。
可现在老李嘴叼了,一件事李学武能给出好几种处理办法,并且还能帮他分析利弊,选出最为合适的一种。
特别是在做工作计划的时候,他能深切感受到李学武做事走一步看十步的能力。
你要说算计,李学武的脑袋瓜儿绝对是轧钢厂里数一数二的,可这人做事就是光明磊落的很。
师弱翁不服气,金耀辉不服气,可真摆在李学武面前,他们连三招都过不去。
要是再不服气,那就去问问张国祁,他都混成那地步了,有说李怀德的抱怨话,却从未道过李学武的一声不是。
这就是人格魅力。
别人服不服他不管,反正李怀德是欣赏的,所以要重用李学武。
他更喜欢跟李学武的相处方式,没有压力,更不厌烦。
工作上没有阿谀奉承,还特么敢怂恿委办给他下督促工作计划的通知,你说他牛不牛。
生活上更是没有代沟,哄自己戒烟的是他,勾搭自己抽烟的还特么是他!
从来不给自己送礼不说,还特么上他这刮匙烟来,你说讲理不讲理!
哎!就是这么个性格,还就招人稀罕,他就愿意跟李学武这般相处。
有的时候李怀德也骂自己是贱皮子,没办法。
“营城是怎么个想法?”
李怀德踢了脚边的石子,看着海河里过往的船只,灯火下似是银河繁星,有些意境。
徐斯年不敢妄言,虽然问的是营城,可他没资格在李怀德面前指点江山,只能走在一旁听着,
“提半级吧,至少是这样”
李学武犹豫了一下,微微皱眉,迎面扑过来的雪花打在脸上湿漉漉的,但却提神醒脑。
“从现在开始算,到河口开化,再到第一艘船舶龙骨铺设,最少还要四到六个月吧?”
“是,情况有些紧”
徐斯年面对李学武的询问,主动回答道:“我们正在研究,争取尽快开展第一条船的施工作业”。
“不要急!”
李怀德摆了摆手,面色严肃地说道:“万事开头难,第一步要走得稳,快顶什么用?!”
说着话还对李学武点了点,提醒道:“你不要催他,斯年心里比你要急”。
“嗯,知道了”
李学武抽着烟,点头应了,给徐斯年摆了摆手道:“既然吉利星落户造船厂,安德鲁主动送上门,你不要惯着他”。
“是工程机械方面……还是人力技术方面?”
徐斯年试着问了一句,嘴里答道:“我看安德鲁那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备不住还有小手段”。
“太正常不过,老牌资本家了”
李学武认真地交代道:“刚开始当然要注意团结,但在工程建设上该咔嗤他不要心软”。
这么说着,他又坏笑了一声,道:“敢在内地搞代工生产,他的胆子和票子就应该是成正比的”。
“要注意尺度”
李怀德瞅了李学武一眼,对着徐斯年特别交代了一句。
真要把李学武放在造船厂的位置上,他都不会多说半句。
但就怕徐斯年学不会李学武的这种坏,收放自如,进退有度。
讲合作,真的把心交给对方,把底子交给对方,怕不是被人家当冤大头了。
李学武叫徐斯年耍坏,李怀德自然理解,这种私下里的沟通,又不是拿到明面上去说。
“四个月的建设期,包括玻璃钢厂、发动机、发电机等等时间还是很紧的”。
李学武嘴里核算着,给李怀德提议道:“至少要在提交集团化申请之前,解决造船厂的级别问题”。
“炼钢厂呢?”
李怀德挪了挪头顶的帽子,语气有些低沉地说道:“连续提两个,咱们的压力很大啊”。
“再大再难也得解决,不然以后更难”。
李学武解释道:“不仅仅是要为了以后着想,提级更是为了集团化做保障”。
“集团化……”
徐斯年犹豫着问道:“是要在几月份开始提报申请?”
“最早也得明年五月份了”
李怀德叹了一口气说道:“自主立项,从内部开始发展的集团化项目,好像咱们是第一个吧?”
“差不多是这样的”
李学武抽了一口烟,解释道:“至少华北地区没有这个先例,兼并式集团化后患太多,京城汽车厂现在还没理清楚线头呢,前车之鉴”。
“是啊!”
李怀德点点头,肯定地说道:“咱们厂必须走自主向集团化发展的道路,是要拿出实力和成绩的”。
实力是什么?
实力就是分支机构足够牛哔,主体机构更牛哔。
成绩就是工人足够多,体量足够大,经济实力足够强劲。
李怀德为什么说最早也得到五月份才会开始申报集团化项目。
原因很简单,轧钢厂很多项目都要到五月份以后才能看见成绩。
申请是申请的,什么时候审核,什么时候审批还得需要时间呢。
五月份开始,十月份、十二月份能确定就很不错了。
你当这是分家呢,你一把铁锹,他一把洋镐的就分完了。
李怀德坚持自主向集团化目标发展的重要原因是,他不想失去对红星轧钢厂的控制。
一旦走兼并路线,企业内部会涌入各种人事关系,说不好一把手都不是他的了。
所以要么不搞,要搞就得自己搞,坚决不能给被人做嫁衣。
“安德鲁提供的这个合作时机很好,很巧妙,与钢城的电子电气产业正好形成呼应”
李学武抽完了最后一口烟,弹飞了手里的烟头,嘴里说道:“至少给咱们省了两百万”。
“呵呵~”
李怀德轻声一笑,随即略有感触地点点头,肯定了这一观点。
李学武又说到:“集团化定义暂以营城船舶制造、钢城冶金工业、新型轧钢工业、五金工业、电子电气工业、汽车制造工业、摩托车制造工业、鍕工工业、京城三产工业、特种车辆制备工业、轧钢工业、科研所、津门贸易管理中心等十三个分支机构为基础申报”。
“十三个……!”
徐斯年微微惊讶地看着李学武,随后问道:“都要提级申报?”
“不太现实,能提多少算多少”
李学武搓了搓手,插进了大衣兜,嘴里解释道:“报的太多反而会失去意义,更散了力气”。
“嗯,还是要谨慎一些”
李怀德犹豫了一下,说道:“京城轧钢厂的级别不用申报,钢城新建轧钢厂就暂按处级标准管理建设吧”。
“是,我同意”
李学武点头,道:“要确保营城船舶、钢城冶金、汽车制造以及电子电器申报提级成功”。
“还有”
他继续讲道:“五金工业、三产工业以及津门贸易管理中心,如果有机会,能填补几个算几个”。
“太贪心了~”
李怀德摘了帽子,挠了挠脑袋,说道:“轧钢厂本身就是正局,申请提四个副局已经吃力,再要贪心,上面也要为难”。
“那就全力争取这四个”
李学武点点头,说道:“回去以后就得成立集团化筹备工作组了,这件事缓不得”。
“应该的,尽快办”
李怀德回头看了一眼徐斯年,叮嘱道:“想办法稳住安德鲁,持续创造影响力,但要注意火候,别把自己炖了”。
“明白!”
徐斯年认真地应了一声,随后说道:“造船厂这边我会盯紧,尽快配合厂里完成提级工作”。
“嗯,你做事我放心”
李怀德再次说出了这一句信任的话,这话栗海洋熟悉,对李副主任说的最多了。
“分厂成立以后,要抓紧时间组织筹建管理班子,不要临时抱佛脚”。
“这个工作接下来我跟谷副书记沟通一下”。
李学武提醒道:“您也要注意向上团结了,池子大了,不怕鱼闹腾,慢慢归置就是了”。
“说得轻巧!”
李怀德叹了一口气,却又无奈地点点头,说道:“再缓缓吧,等计划出来后再说”。
说完看了李学武一眼,心力憔悴地解释道:“我是实在懒得跟他们打交道了”。
“谁叫您是家长呢”
李学武笑着恭维了一句,只把这张挡箭牌又扶了扶,总不能叫他倒了。
三人带着随行秘书从贸易管理中心溜溜达达地踩着雪往回走,绕过了海河大桥,回到了洋房别墅。
时间都已经过了九点,李怀德也没好意思再上门打扰。
只是站在门口又说了几句,这才回了小院。
徐斯年和沙器之本是准备回贸易管理中心休息的,却被李学武叫住了,一起进了院子。
他也是没想到,李学武让他跟着出来,还真是要在家招待他。
本以为是在给他创造和李怀德汇报工作的机会,这会儿进了屋门,心里着实有些感动。
客厅里正在热闹,周小白和罗云叽叽喳喳地在给吴淑萍分享着营城的游玩经历。
也不知道这一晚上是怎么相处的,三人倒是融洽了起来。
没有第一晚的生疏和尴尬,也许是明白了李学武跟吴淑萍朋友更胜爱人的关系。
周小白见他们进来,主动同罗云站起身打招呼,还嬉笑着跟李学武说了给吴淑萍小孩子准备的礼物。
吴淑萍笑着招呼了他们在客厅就坐,陆姐给众人端了茶水。
徐斯年不知道这里是个什么情况,沙器之倒是清楚,可也不是很清楚。
当初吴淑萍来这边的时候,还是他跟韩建昆一起来送的。
当时他就怀疑这个女人的身份,更怀疑李副主任送她来这边的目的。
直到看见李主任出现在了隔壁,他什么都懂了。
尤其是舞蹈团的那个周苗苗跟着一起来的,也是住在了那边。
李学武主动给吴淑萍介绍了徐斯年的身份,在给徐斯年介绍的时候,只说了吴淑萍是自己的朋友。
徐斯年看了女主人姿态的女人,还是怀着身孕的女人,心里早就开始敲锣打鼓了。
李怀德跟李学武在津门住隔壁,李学武这边还养了一个孕妇,这事有点意思了。
不过你要说徐斯年猜测这女人跟李学武有什么关系,那他是不信的。
就是李学武嘴里介绍的朋友关系他都不信。
为什么?
因为李学武说话,一个字都不要信,包括标点符号!
你信他?
看看在营城被他玩耍的那三个部里干部吧,那要死要活的模样。
昨天在造船厂码头,这几个人从游艇上下来,徐斯年一眼就看出几人的精神状态不对头。
再看李学武嘴角来不及掩饰的坏笑,就知道这三人是中了这小子的迷魂阵了。
这种招数他熟悉啊,太特么熟悉了,因为他以前就中过招!
要不说他坏笑呢,尤其是那位外事干部,顶着脑袋上的包也得给李学武卖力气。
你就说李学武的话可信不可信?
要徐斯年来说啊,当李学武说话的时候,你把耳朵捂上,闭着眼睛猜,都有一半的概率猜正确。
但你要是睁着眼睛看他说瞎话,你且掉坑去吧,百分之一百都得大错特错。
啥?
你不信?
嗯,这话以前老多人说了。
反正李学武说这孕妇是朋友,他不信,这孕妇表现出了女主人的姿态,他也不信。
只要他啥都不信,李学武就忽悠不到他。
众人在客厅并没有多说,缓和了身子上的凉气,便由着陆姐的安排,众人回房休息。
房间有限,沙器之跟彭晓力挤了一间房,周小白同罗云依旧一被窝。
本来李学武应该有一间房的,现在只能让给他,总不能让他睡沙发啊。
就在周小白的目光注视下,就在徐斯年玩味的调侃目光中,李学武撇着嘴扶着吴淑萍进了房间。
“能算准哪天生吗?”
李学武看着有些费力气挪着屁股上床的吴淑萍问了一句。
吴淑萍却是好笑地回道:“神仙也说不准啊”。
“你爱人呢?”
她笑着问道:“你知道你爱人什么时候生吗?”
“她不让我问”
李学武无奈地摊了摊手,道:“关于怀孕的一切都是她说了算,我只能旁观”。
“为什么?”
吴淑萍有些不解地看着李学武,笑着问道:“夫妻两个有什么不能说的”。
“可能是性格的缘故吧~”
李学武耸了耸肩膀,道:“她更愿意跟我分享快乐和温馨”。
吴淑萍点点头,道:“所以你是爱她的,她也爱你”。
“呵呵,这个也不能说~”
李学武笑着脱了贸易,示意了身上穿着的衬衫问道:“穿这个可以吧?”
“陆姐给你准备了睡衣和棉被,一会送上来”
吴淑萍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微笑说道:“我跟我孩子说,妈妈现在唯一能信任的人就是叔叔了”。
“提前跟孩子说声抱歉”
李学武坐在床边脱了裤子,玩笑道:“还得辛苦叫我几年爸爸呢”。
“呵呵~”
吴淑萍笑了笑,低头看着肚子,若有若思地说道:“不知道他的未来是个什么样呢”。
“一定是个好孩子”
李学武点头确定道:“至少我这个爸爸会给他一个优秀和快乐的童年”。
“至于另外一个爸爸”
他回头笑着看了吴淑萍一眼,道:“可以成为他崇拜的人”。
“李先生”
门口传来了陆姐的声音,李学武站起身去开了房门。
陆姐点点头,捧着一床被子,一套睡衣走了进来。
“被子还是我来时准备的,睡衣是前几天做出来的,您试试看”。
“谢谢陆姐,您辛苦”
李学武笑着道了谢,看了门外一眼,轻声说道:“劳您这么远来帮我的忙,实在不胜感激”。
“您客气了”
陆姐很是知礼,帮李学武收拾好了床铺,又帮着吴淑萍掖了被子,这才点头出去了。
等李学武关了灯上床后,吴淑萍这才又问道:“她是你的……?”
“谁?陆姐吗?”
李学武抬了抬眉毛,看了吴淑萍一眼,顿了顿,点头道:“是很亲近的关系,不过不是跟她”。
另一边的床头灯还没关,李学武能看见吴淑萍询问的目光,知道她不放心的。
“你也知道,解放以后不允许有仆人丫鬟老妈子了”
李学武换了个位置枕着枕头,解释道:“陆姐以前就是大户人家的嫲嫲,虽然后来妥善安置了,可还有来往”。
“我懂了”
吴淑萍点点头,说道:“你是跟那位大户人家的主人有关系吧?”
听见李学武这般解释,她心里也放下了一直悬着的石头。
“怪不得看陆姐做事有章法,无论是家务还是女红,都有深厚的功底呢”。
这么说着,她又调侃了李学武问道:“那是男主人还是女主人的关系?”
“呵呵~”
李学武好笑地捂住了脸,不满地说道:“当然是男主人,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我不信~”
吴淑萍微微摇头,笑着说道:“凭我的直觉,你在撒谎”。
“呦!”
李学武惊讶地一转脑袋,看着她问道:“你还学过心理学?”
“博才多学,略有涉猎”
吴淑萍拍了拍两人之间的被子,催促道:“说说女主人吧,你俩的关系非同一般吧?”
“女人都是这么喜欢绯闻吗?”
李学武微微抬了抬眉毛,很认真地说道:“这次你确实猜错了,我,跟这位男主人的闺女是好朋友”。
“而且!”
就在吴淑萍将要反驳的时候,意味深长地说道:“你跟她还有一定的关系”。
“我?”
这会儿轮到吴淑萍惊讶了,打量着李学武,问道:“跟我有关系?”
“嗯,因为她就在港城”
李学武也没吊着她,直接说出了答案,否则今晚上甭想睡觉了。
女人的好奇心有多么可怕,他又不是不知道。
吴淑萍瞪了瞪眼睛,手指了指门外,惊讶地问道:“陆姐是娄……娄女士的……?”
“嫲嫲,就是保姆”
李学武点头确定道:“如果不是确定安全的关系,我能把人放在你身边?”
“原来如此”
吴淑萍这会儿长舒了一口气,点点头说道:“你确实足够谨慎的”。
说完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摇了摇头,道:“你们这算什么?互换人质吗?”
“嗯?哈哈~”
李学武愣了一下才算听懂对方的笑话,捂着脸说道:“赖先生要是知道我现在躺在哪,非劈了我不可”。
“我倒是不这么觉得”
吴淑萍否定道:“家声每次来信,都有提及对你的感谢,更提到了你对他的信任……”。
“千万别再这样~”
李学武摆了摆手,道:“我照顾你,你帮助我,他在给公司打工,都是分内事,不要说谢谢”。
这么强调着,他又指了指吴淑萍和自己,道:“咱们可以处朋友,但别老把谢字挂在嘴边上,我会有压力的”。
“你是个好人”
吴淑萍有些感慨地看着李学武,说道:“我从未担心过你来这里要怎么睡的问题,更没跟家声讨论过如此荒唐的意见”。
她很是认真地说道:“当你把我从办公室里救出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如此善良的人,做不出讨厌的事”。
“这可说不定”
李学武抻了抻被子,道:“你看我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模样,其实我是个十足的混蛋”。
“哈哈哈~”
吴淑萍被他的话逗的咯咯直笑,嘴里更是调侃道:“说反了吧~”
这么笑闹着,她又指了指门外方向,问道:“冒昧地问一句,那个叫小白的姑娘,跟你是……?”
“什么?”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反问道:“你是问她跟我有没有那种关系?”
“嗯哼~”
吴淑萍半是认真地抬了抬眉毛,道:“我有见昨天早晨她是从你房间里出来的,对吧?”
“所以说我是个混蛋呢~!”
李学武坏笑着眯了眯眼睛,道:“现在害怕了吧!”
“呵呵~怕什么?”
她好笑地问道:“怕搂着一个小姑娘睡了一宿,却什么都没做的年轻男人?”
吴淑萍撇撇嘴,看着李学武长舒一口气,微微摇头道:“你的性格对于女人来说就已经很有杀伤力了,要是再表现的温柔和体贴,小心让对方着了迷”。
“尤其是小姑娘”
她点了点李学武,提醒道:“对于你来说可能是一场游戏,对她来说可能是整个人生”。
“你是说……”
李学武指了指门外,怀疑地看着吴淑萍问道:“你能看得出我对没对她下手?”
“不然呢?”
吴淑萍挪了挪身子躺下,闭着眼睛说道:“刚刚告诉你了,博学多才,略有涉猎”。
“……”
李学武怀疑地打量了她一眼,她是真有火眼金睛,还是跟自己蒙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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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好!”
“新年好!共同进步!”
“新年好!工作顺利!”
……
早上七点多一点,走廊里便有了脚步声,看样子是早起了。
昨晚上折腾了一宿,李学武还是有些精神不足。
别误会,是吴淑萍折腾,他受影响。
孕妇就是这样,起夜的频次特别多,要不怎么说当妈的辛苦呢。
人要是不孝,就不能称为人。
十月怀胎,打娘肚子里有了小生命,这就算是有了牵挂。
走路不能蹦,说话不能喊,有了委屈不能哭,有了喜事不能笑,就是这么为难。
越是肚子大了,对身体越是负担,尤其是日常生活。
李学武睡觉特别沉,可在新的环境,尤其是身边躺着一个人,他这神经一直都没有放松。
只要是吴淑萍起夜,他就会醒,看着她辛苦,还得扶着她上床和下床。
早晨,吴淑萍还在睡,李学武却是穿了衣服下楼。
楼下众人正在互道新年吉祥话。
这个年月没有说恭喜发财,吉祥如意的,大多是道一声新年好,再说点符合身份的吉祥话。
但要紧扣主题,以前还要说三面红旗啥的,现在不讲了,但要讲大学习。
只是在这处别墅里,都是自己人,互相也没有了提防,说起恭喜的话也更真诚了。
彭晓力给周小白两人道吉祥话,说的是学业有成,给两人逗的笑直不起来腰。
其实说完这句彭晓力也是尴尬地笑了,他都忘了周小白两人学校都混丢了。
厨房餐桌上摆着盖帘子,还有大盆的饺子馅,陆姐正在包饺子。
周小白等人也在帮忙,见着李学武下楼都是道新年好。
李学武也是笑着一一回复了,看着他们在忙,走过去问了一句什么馅儿。
周小白撅了撅嘴,还在埋怨李学武昨晚没去她们房间里睡,惹得对面站着的罗云嘴角直抽抽。
她太了解周小白了,不用说话都知道她在想什么呢。
昨晚她就惩罚过她了,为了亲近李学武,把她豁出去了!
这要是让人知道她跟李学武睡了一宿,以后还怎么做人啊。
周小白当然不一样,她疯了,自愿以身试法,偏不信李学武会吃了她。
或者说,她巴不得李学武吃了她呢。
李怀德带着周苗苗和栗海洋来的也早。
昨晚说好的今早一起吃饺子,周苗苗进来便撸胳膊挽袖子去了厨房帮忙。
李学武招呼李怀德和徐斯年去了客厅喝茶。
昨晚的雪下了一宿,今早外面已经是银装素裹,白雪皑皑。
都说瑞雪兆丰年,谁不希望今年是个好年头呢。
不过这几天魔都的事愈演愈烈,从京城传回来的消息,不是那么的理想。
李怀德很清楚,大学习活动进行到了下一个进程。
要说担忧,其实也没那么的紧张,轧钢厂的变革进程始终是要先进一步的。
现在出现的变动,其实轧钢厂早就经历过这一阶段了,管委会都出现了,你说谁更快一步?
几人坐在客厅里讨论的不是魔都,而是京城,是轧钢厂所在的京城。
昨晚回去后,李怀德也是想了半宿,仔仔细细地复盘了昨天发生的事。
他很确定,轧钢厂遭遇的问题,背后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阴谋。
李学武的提醒,让他提防有人顺势扯轧钢厂入局试探上面的态度,这件事很有可能是真的。
所以一大早,他便给李学武说出了自己心中的顾虑。
结合昨晚谈到的集团化进程,再加上回去后将要开展的汽车制造厂兼并工作,与商业旅行团的见面等等。
他担心这几件事搅和在一起,如果有人在背后推动,轧钢厂会不会被挤进风暴中心。
即便李怀德说的已经足够隐晦,可听着的人还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李学武当然清楚这件事的未来走向,在分析利弊,拆讲时情后,给李怀德提出了三点建议:
据理力争,防守反击,趁乱下黑手!
尤其是在讲到轧钢厂内部安全稳定的问题上,李学武的态度尤为坚决。
任何以其他手段或者途径构建组织或者活动,具有名确违规目的扰乱轧钢厂正常生产、生活秩序的,都将被视为反变革人员处理。
饺子出锅,饭桌上众人收敛了话题,只说了新年新气象,新年心愿望。
人多吃饭热闹,可这饺子吃的也多,那么多人包了半个多小时的,全都包圆了。
众人收拾着行李准备出门了,新年刚刚团聚就要分离,是带着一些伤感的。
但身处宦海,男人们早就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
看不得女人们依依惜别的场景,更不愿意参与到这种离别的悲伤。
所以男人们穿得了衣服,都往车上走了。
在院门口,李怀德单独叫了李学武说话,提及程开元很可能参与到了这次的事件当中。
李学武也是认同这一观点,不然对方不可能对厂里的涉外项目如此了解。
了解项目大概情况还有可能,如果连细节都知道的这么清楚,还能提前去营城做准备,这就说笑了。
倒不是说这些内容是保密的,可如果没有人调阅,一般人也是看不到这些的。
李怀德的意思是,这件事绝对还没完,今天回到京城就要着手调查。
李学武点头答应了,没说是自己招惹来的祸,更没说拉了周干城等人布的局。
两人正在说着,那边周小白咋呼着叫了他们过去照相。
两个小姑娘很珍惜这次的津门旅行,李学武给她们配的相机一直都在用。
这会儿要分别了,就想在这处房子前面来一张合影。
李学武同李怀德对视一眼,都有些哭笑不得。
最终,就算是李怀德也捱不住小姑娘的请求,只能被她们拉着站在了队伍中间。
吴淑萍穿着厚厚的衣服站在李学武的身边,见周小白眼巴巴的,便将位置让给了她。
得了罗云一个白眼,周小白笑嘻嘻地站到了李学武的身侧。
彭晓力帮众人拍了合影,将相机交给周小白的时候,特意叮嘱,这张相片不能外流。
周小白认真答应了,这才拿到了那份已经用完的胶卷。
这张合影算是给她们的这次奇妙旅程画上了一个句号。
真是想不到,说好的来津门玩,却又稀里糊涂的去了营城。
这四天三夜过的好漫长,好充实,也好有意思。
在跟吴淑萍和陆姐摆手告别时,周小白眼泪都掉了下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明明跟这座房子,跟这里的人没什么关系的,短暂的相处就是再说得来,又能有多少情分。
可就是留恋,就是会思念,可能是在留恋她逝去的青春吧。
1月1日《人民大报》、《红旗》杂志发表经上面指示审定的,题为《把大学习活动进行到底》的社论。
其中宣布“一九六七年将是全国全面展开积极变革的一年”,号召……”
看着手中的报纸,李学武皱着眉头翻了又翻,看了又看,只觉得心情无比的沉重。
李怀德的表情亦是如此,如果不是李学武一直在带着他跑偏,这个时候看见这个消息,恐怕会乐出声来吧。
但现在更清醒的认知,是工厂与职工,发展与思想,管理与进步的切实思考。
两人沉默不语,各自折了手中的报纸,看向窗外,白茫茫一片。
“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