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维是值得尊敬的。至少是值得药房老头尊敬的。
可能药房老头这辈子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艾维作为一个没有任何职业的普通人,可以突破吐真剂的束缚,用悲怆慷慨的觉悟战胜药剂的力量,在药效期间成功说谎。
我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
看着面前满面嗔怒,拳头举起的自家妹妹,艾维的脸色十分苍白。其他人都以为他是因自己方才的暴论而感到恐惧,实际上只有艾维自己知道,他是在庆幸。
庆幸自己没有把心里话真的说出来。
想到那个神经病老头给自己打的诡异物体,觉醒了记忆的艾维用指甲掐着手指,让疼痛刺激神经,提醒现在的自己不要在心底去想任何有关于真相的答案,一定要信口胡列,一定不要想真心话。
“艾维”
金发少女攥紧粉拳,姣好的面容上满是嗔怒之意。她看着自己的哥哥,一字一句地往外蹦道:“你是不是有些”
话停在了嘴边,艾因突然想到了刚才艾维说的种种,洁白的脸颊顿时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似乎察觉到了自己此时有些失态,她调整了一下神情,强行让自己看起来镇定自若,开口说道:
“你刚才说的那些是真的”
“正确的,客观的,合理的,中肯的,明晰的,真实的,辩证的,理性的,审慎的,深刻的,通达的,优美的,巧妙的,精辟的,雅正的,机智的,全面的,明白晓畅的,不偏不倚的,恰如其分的,滴水不漏的,不容质疑的,切中要还的,一针见血的,淋漓尽致的,深谙事理的,真知灼见的,发蒙振聩的,微言大义的,金声玉振的,透过现象看本质的,知其然而知其所以然的,可供世人仿效的,千古颠扑不破的。”
看着面前一字一句往外蹦用尽毕生所学敷衍自己的艾维,艾因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眯起眼,拽了一下黑白色女仆装扮,一个不易察觉的坏笑浮现在她的嘴角。
“你今天的状态有些奇怪呀。”
一旁吃瓜的众人顿时打了个寒颤,平日里,艾因永远都是一副限定的冰山脸无情地吐槽艾维。但是此时的艾因脸上带着好奇的神色,带着恰到好处的娇嗔,对身体僵硬的艾维问道:“你是不是不能说谎”
坏了。
艾维心里顿时凉了大半截,在艾尔商会里,一般都是他负责与人交际,艾因负责商会的运作,艾蕾负责杂活。表面上,艾维更加通识人性,善于揣测人心。但实际上,确实是这样的,艾因确实不适合交际,她也懒得去猜别人的心思。
但艾维不一样啊,这几年来日积月累的相处让艾因十分了解自己这个兄长。虽然说平日里艾维看起来十分不着调,天天不是和周离竞争臭棋篓子就是和融入到卡娅这个年龄段的娱乐里。可艾维毕竟是艾尔商会的脸面,他说话永远都是在心底过了一遍又一遍,深思熟虑后才会说出一句话,以求做到滴水不漏。可刚才,他几乎嘴上没有任何的把门,这对他而言很不对劲。
要不是刚开始艾维靠着一套快攻打乱了艾因的节奏,艾因早就察觉到了艾维的怪异举动。此时的艾因凑到了艾维面前,独有的幽兰清香萦绕在艾维的身边。他用力的将指甲掐住,保持着冷静,在心底不断地预演着接下来的话语,随后缓缓地说道:
“是的,我不能说谎。”
看着面前一脸惊慌的艾维,艾因眯起的眼中闪过狡黠的神色。她伸出手,理了理艾维因汗水粘在脑门上的头发,带着难以察觉的期许,和淡淡的温柔,对艾维轻声问道:“现在的你幸福吗”
唉
已经做好了被自己这个腹黑妹妹问出一大堆黑料和不堪往事的艾维愣了一下,心中打好的草稿顿时化作乌有。在药剂的加持下,他发自内心地回答道:
“很幸福。”
“那就好。”
艾因抬起眼眸,微拱鼻梁,嘴角噙着笑意,带着从未有过的飞扬神采,对艾维说道:“我还是很不赖的吗。老爸老妈让我照顾你,还是很有远见的。”
“所以我能求你不要在让艾露玛小姐每两天做一道蒜香贾乌虫吗我真的不爱吃大家伙都不爱吃就你非要我吃。”
看着飞快说出看似吐槽实则控诉的艾维,艾因轻叹一口气,在遗憾自己这个哥哥不着调的同时伸出手,捏住他的耳朵无奈道:“你自己身体什么情况你自己不知道要不是你当年非得学鸟在天上飞摔断尾骨,至于落下后遗症必须补充胶质吗”
“好吧,我的问题。”
艾维在讪讪地回答了一句话后等了等,发现艾因没有了下文后,他犹豫着看向艾因,带着疑惑的语气问道:“你不问我别的了”
“为什么要问”
艾因摸了摸一旁眼睛闪亮亮的卡娅的脑袋,平静地回答道:“窥探别人隐私可不是什么好的行为。”
“可我是你哥哥。”
“那又怎样”
艾因挑了下秀眉,她侧着脸看着面前一桌子食物,理所当然地回答道:“你的隐私也是隐私。仗着你对我的喜爱胡作非为,那不是我会做的事情。”
“你不好奇吗”
现在的艾维彻底放弃了挣扎,话不过脑子,想到啥就说了啥。而今天的艾因出奇的具有包容性,她抿着嘴思索片刻,点点头,却又释怀的说道:
“当然好奇。但是”
她伸出手指,轻轻点在艾维的胸口。红色细框眼镜下的眼眸中带着温柔与期许,她看着艾维,轻声说道:“我还是想要等你想说的时候,亲口对我说。”
这算什么狗粮
一旁的众人面面相觑,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是情商正常的成年人。她们对于这种义妹剧情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虽然艾因天天嘴上从不对艾维留情,但如果她真的讨厌艾维,就不会处处照顾他关心他,还请求艾露玛帮助艾维做一些食物。而现在,这俩人似乎在艾维这种诡异状态下互通了心意,虽然没有完全解决,但肯定是有了更进一步的发展。
我们该做些什么吗
林灵和林紫相互看了一眼,又看了看一旁不知所措的灵海。她们看着盘子中精致的食物,开始不约而同的低下头一起吃饭。而托蕾亚和唐吉诃德早就以军队的进食速度吃完了饭,只能呆呆的坐在原地,看着面前气氛诡异的艾尔兄妹。
“还好。”
过了一会,艾维叹了一口气。脸上带着些许轻松的神色,感慨地说道:“我还怕你问下去我会绷不住把十六岁那年不小心用你的剑去烤红薯结果烤出裂纹的事情,当时幸亏我反应快说是冰裂纹,要不然”
艾维突然沉默了,看着面前逐渐血压升高的艾因,他凄惨一笑,原地等死。
我就不该,拉开那个车门。
“艾维”
“那这玩意儿还真挺好用的。”
在艾因拉着艾维回到房间里解决一些私人问题后,艾露玛拉着周离的袖子一起回到了餐桌上。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二人一字不落的听完了方才发生的事情。在听完这一段曲折幽默的巧合后,周离挠了挠头,挑着眉掏出了一瓶绿色药剂,感慨道:
“连艾维这种人际关系的精英都抵抗不住,这东西还真挺好用的。”
“噢哟”
看到周离手中的药剂后,冰雪聪明的林紫顿时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联。她兴奋地跳下椅子,小跑到周离身旁,激动地问道:“艾维就是打了这个才口不择言的”
“吐真剂,高级货。”
周离晃了晃手中的瓶子,神秘兮兮地说道:“我从一世外高人那坑来的,极其稀有,但效果极佳。”
“哦”
林紫接过装着药剂的瓶子,不怀好意的打量了里面的液体。她将玻璃瓶还给周离,带着周离同款笑容问道:“这东西能量产吗”
“我问了,不能。”
周离和林紫的脸上同时浮现出了可惜的神色。他摇晃着玻璃瓶,感慨道:“这玩应要是能量产,我高低给马格南三世灌上一瓶,问问当年他纳了一百九十三个女人是什么感受。”
“不可以涩涩哦。”
一旁的艾露玛警觉的竖起小耳朵,伸出手捏着周离的耳垂,轻声说道:“那是封建糟粕,我们不能学哟。”
“你放心,对于这种封建糟粕我只是怀着批判眼光去看待。”
周离大手一挥,挺直腰板,毫无异样地说道:“对于政治联姻这种东西,我们要取其糟粕去其精,他马格南三世当了一辈子的老黄牛最后孩子也没几个,这都是他毫无节制的下场。”
“那你想要节制吗”
艾露玛用着水润的双眸注视着周离,好奇的问了一句,她身旁晃悠的黑雾顿时打起精神,悄咪咪的落在一旁。
“魔王未灭,何以为家。”
周离摇了摇头,悲天悯人地说道:“在人类实现和平大团结之前,我个人的幸福何其渺小。何谈节制不节制酒色本就蚀骨药,我这人,从不饮酒”
“哦”
被周离三言两语忽悠过去的艾露玛呆呆的点了点头,完全没察觉到一旁黑雾那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当然她也察觉不了,黑雾根本没有脸。
“对了,周离。”
阿紫回到座位上苦哈哈的吃完了碗里的蔬菜后突然抬起头,对周离好奇地问道:“下一个目标是谁”
“啊啥目标”
饶是周离也被阿紫这没头没尾的一句给弄愣住了。阿紫皱了下眉,回忆道:“你不是说你要把什么谎言变成现实吗这次你想坑谁啊”
“啊,这个啊。”
周离恍然大悟的点点头,他拿起面前的红茶,抿了一口,随后对众人说道:“我差点忘了跟你们说这件事。”
“莫斯克地下黑市,我想要。”
“我们知道。”
这句话完全没有在众人这里掀起任何的波澜,除了林灵之外,其他人或多或少都习惯了周离口出狂言的习惯。哪怕他不是莫斯克人,甚至不是塔里克人,甚至不是人,大家也不会惊讶于他想要掌控塔里克的地下命脉。
“行了,废话就不多说了。”
看着面前经过数年洗礼而变的处变不惊的众人,周离少见的有些郁闷。他靠着椅背,直接地说道:“我想玩一手驱狼吞虎,让塔里克官方、银爵和地下黑市内斗一波,我坐收渔翁之利。”
“有具体计划了吗”
林紫用筷子戳着饭粒,对周离问道:“你想好先驱那只狼吞那条虎了吗”
“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有四个势力。”
在谈论到正事时,周离变得十分可靠且严肃。他伸出手,天灾的紫色如面板一样出现在他的面前。而面板上浮现的,便是塔里克政府徽章、商业教会银爵勋章、地下黑市的标志还有一个塔罗牌。
“塔里克政府,银爵,地下黑市,还有那个平克顿侦探事务所。”
轻点面板,塔里克政府和银爵被分开,周离在二者之间加上一个双向箭头,“现在的情况是,塔里克政府和银爵并非完全的合作关系,也不是彻底的对手。”
在地下黑市上标了一个记号后,周离继续说道:“政府和银爵共同创造了地下黑市,但因为他们本身的独立性。塔里克和银爵互相牵制,都不想让对方在地下黑市一家独大。他们之间形成了一个巧妙的平衡,而平衡的支点就是地下黑市的无冕之王兹木。”
“黑市里,无论是政府还是银爵,他们的实力都不足以彻底击退对方掌控这座城市。他们也想要让黑市在规则之内稳步发展,因此心照不宣的不去动用正规军队让失态向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在一个双重身份的无冕之王兹木的帮助下,现在的黑市是一种巧妙的平衡状态,双方都谋求着自己的一份利益,保持着这种平衡。”
“但现在”
将那个神秘的塔罗牌放在最前方,周离眯起眼,意味深长地说道:
“这个平衡,我看着不爽啊。”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