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苍的自称转回平日的我,夜十一听得亲切顺耳之余,昨夜听到莫息说皇帝舅舅要他力保三皇子登基时,那种喉咙发紧嘴里发干的难以形容的感觉,瞬间再次弥漫她整个身体。两年的时间,阿苍阿茫都等得,她却怕两年后的光景,已然面目全非。
皇帝舅舅属意三皇子承继江山,那宠爱她贵妃姑母,看重她四皇子表哥,不过是表面假象,是将夺嫡火力尽数转移到到她夜家也好,或是捧杀她四皇子表哥也罢,这一切终究是皇帝舅舅为了失去嫡母后的三皇子而苦心积虑。
皇帝舅舅以赦令换莫息以性命以莫氏一族,乃至以她的性命起誓,不管发生什么事儿,纵然得踏过鲜血铺就的路,也得保三皇子成为东宫之主成为九五之尊
莫息不会骗她。
夜家表面风光,静国公府形势看似大好,实则非也。
昨夜自千鹤崖回到千花山庄,夜十一躺在榻上闭着眼,思绪翻滚间,她意识到这一点,同时也意识到她此番回京的清算,不能再继续了。
原计划得改变,那些横枝末节,眼下她是不能再处理了,夜家的风光,静国公府的形势,不能再上一层楼,成为众矢之的。
而得反之
谢元阳一下学便回英南候府,问门房知英南候在府里,他直奔后宅主院铭名院。
英南候与谢太太正在临瑟堂吃茶,说着话儿,说的正是关于幼女谢幼香的亲事。
此事儿一直全权由谢太太安排,英南候甚少关心,只偶尔问一两句谢幼香的近况,听幼女未再闯祸,较南下前听管教得多,且很少出门,他便安心。
“哪家子弟不错,你且先留意着,待今年一过,明年或可给香姐儿安排相看。”英南候端起茶碗,眉尖拧着,他谢家在这几日折损了多少站营的官员,这些都是损失啊。
谢太太道:“香姐儿早不到内学堂上学,我看也不必非得等到明年,要不今年也安排下相看”
她觉得幼女容貌虽有瑕疵,到底砸了多少宫中御用品,痕迹已消除得差不多,若不近前细看,也看不出来什么,就是幼女心里介意,仍整日戴着面纱不敢摘了。
英南候却是不同意:“不可,香姐儿的性子还得磨磨,否则嫁了也是祸根不浅,到底是咱谢家女,关系着娘娘与大殿下,不能冒进,还是妥协些,待明年再看看香姐儿的性子,若是仍改不了,只怕也不适合相看。”
谢太太晓得英南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也是幼女南下前闯的祸太大,大到直接影响了长子请调回京的大好仕途,长子倘久不归京,对长女此中宫也是大大的不利啊。
她叹了口气儿,再不言。
谢元阳急匆匆进铭名院,到临瑟堂廊下恰好听到祖父祖母正在说他小姑姑的性子与亲事,他脚步顿了顿,待下人通报后,方提步跨过门槛。
“祖父、祖母。”谢元阳行礼,礼毕在英南候这边的下首座椅坐下。
平日谢元阳专心于学业,又关心谢家之事,甚是忙碌,自了他自个的匀阳院,其他院落都甚少去。
谢太太觉得嫡长孙这般乖觉,她很是安慰,也不去轻易打扰,故除了日常请安或定时全家聚一起吃顿膳外,她也少见谢元阳,这会儿见到,她是满脸慈爱。
乖乖应了谢太太数句起居如何、饮食如何及学业如何的关怀后,谢元阳趁着谢太太转头吩咐大丫寰去厨下准备他喜食的点心之际,迅速地瞧了英南候一眼。
英南候会意,同谢太太道:“还准备什么点心这都是该用晚膳的时辰了,你晓得阳哥儿喜欢吃哪些菜与口味儿,不如亲去厨房细交待一番,待会阳哥儿同咱俩用过膳,再回匀阳院不迟。”
谢太太不疑有他,英南候此安排又甚合她意,保养得宜的脸即时笑得跟朵花儿似的,连声应好,话敢不同大丫寰继续交待了,跟谢元阳说等会儿就好,转身便出了屋,往厨房交待去了。
谢太太一出临瑟堂,谢元阳马上开口问道:“祖父,那小御史是谁的人”
英南候晓得谢元阳一直很关心谢家的形势,故长孙看他的那一眼,他便知长孙必定是有话儿要问他:“目前为止,没查出是谁的人。”
“那刘给事中呢”
“也没查出来。”
谢元阳连问两人,同样的结果,听得他沉默了下来,没查出来,就是不参与夺嫡,不与四豪门有干系,乃属中立的官员。
英南候起身,走至谢元阳邻座坐下,看着沉默中的谢元阳问:“你为何不问连都给事中是谁的人”
谢元阳侧过脸回视着英南候:“连家不是谁都能随便拉拢的,上回连家连折两位爷,那个时候,谁不动心谢夜莫宁四家,谁没暗下使过力然到头来,莫说远在山东的连总督没给个回音,就近在京城的连都给事中都闭门不见,可见连家是铁了心中立,要不然就是在图谋第二个陶嫔。”
“你觉得连家不可能被收买。”英南候虽是在问谢元阳,语气却不由自主地改换成肯定的口气儿,显然他赞同长孙的看法。
谢元阳点头:“是。”
英南候又问:“那你觉得此番谢宁两家接连被折去羽翼,除了事关夜十一借病离京之事的风传外,可还有旁的牵连”
“祖父的意思是,千花山庄的那顿午膳”谢元阳见英南候点头,继续道:“谁都能瞧得出来自那顿午膳过后,皇上的情绪一下子被推到极易点燃的至高点,此时谁撞上去,谁就得倒霉。”
故此番不管被皇上清算的那十四名官员,亦或后来在早朝上被小御史、刘给事中弹劾的常邓两对父子、楚家族叔侄俩,平日里朝堂之上私交甚笃的,祖辈世代交好通家之谊的,谁也不敢凑上前为这些官员说话求情,但凡有胆者凑上前,那绝对是一同被清算的命运。
其下场,丢官都是小事儿,阖家阖族性命都有可能被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