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谥的凤仪内,庆宫令跪地,谢皇后脸若寒霜正坐凤座之上:“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庆宫令不过是传个话,事儿并非她办,这会儿却承受着谢皇后的怒火,她亦是心惊胆颤,伏身埋首半分不敢抬眼:“候爷派人来说说昨夜南城兵马司无功而返”
碰
又一个精致华美的茶碗被摔下凤座,摔得四分五裂,满地碎片。
夜家南布库中的蜀锦,她谢家布了许久的局,让利不说,更是步步为营小心翼翼,连夜大爷那样精于从商的人也没从中察觉到异状,那批蜀锦明明已尽数进了夜家南布库,南城兵马司以贼匪连夜搜查夜家南布库,难道是南城兵马司放水
复了摇头否了她这个念头,汤家中立,从未想趟夺嫡的浑水,何况以汤家实力而言,就算给汤家十个胆子,也不敢在她谢家眼皮底下向夜家靠拢
谢皇后咬牙窃齿:“到底怎么回事儿汤指挥使带的人怎么会一无所获”
“汤指挥使带人进夜家南布库后院,远远便可见东南隅一片火光,近时火光已灭,仅余如一座小山的黑色灰烬,而夜大小姐早先汤都挥使一步到夜家南布库,昨夜便是夜大小姐亲自接待的汤指挥使。”庆宫令初闻此事儿,也不得不感叹静国公府大小姐行事之果决。
那片火光烧的是什么,又是谁下令烧成灰烬,谢皇后已不必庆宫令多言便想到了,她闭了闭眼,想着夜十一还小过她八妹,那脑袋瓜子却连她都得叹服。
再睁眼,她问:“父亲除了让人进宫传话,可还说了旁的”
同时布局现可收网的,除了夜家蜀锦,可还有莫家景泰蓝,蜀锦已败,她可不希望再听到什么坏消息。
庆宫令道:“候爷还提到景泰蓝,说尚进行中,让娘娘莫急,晚些便会有结果。”
没接连听到坏消息,谢皇后深深吁吁出一口气:“本宫怎能不着急”
她着急的事儿又何止一件
谢八之事、谢世子之事、蜀锦之事、景泰蓝之事,哪一件都与她切切相关,都是至亲血脉,如今她八妹已被迫远送南下,倘她长兄再因浙江茶贡之事再落下什么下场,她这中宫之主岂还能安稳
“朱柯呢最近怎少见她,她都在忙些什么”谢皇后半倚靠在凤座上,精神有些萎靡,余光斜到庆宫令还跪着,道:“起吧。”
庆宫令赶紧拜谢起身,答道:“公主最近同今宁公主走得颇近。”
自家闺女自已清楚,谢皇后虽早便同闺女说要和今宁公主走得亲近,不必交心,只做表面给永安帝看便可,闺女自来照做,此番庆宫令特意这般说,其中定然另有缘故。
“怎么说”谢皇后问。
“自皇家狩猎过后,莫家大少爷不知怎地与苏右通政嫡长子苏大少爷走得颇近,且是莫大少爷主动为之。”庆宫令答道。
谢皇后沉吟道:“本宫记得这位苏大少爷对今宁很是有好感”
庆宫令接下话:“正是如此。”
谢皇后蓦地想到什么,惊得不可置信地直盯庆宫令:“朱柯她”
“大约是。”庆宫令跟谢皇后想到一处去了,只是她尚无法确定,却也觉得结果定然八九不离十。
“胡闹”谢皇后拍案而起,直将凤座前的案几拍得风云变色,她眼眸利如刀刃:“莫息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谢莫两家水火不容,她难道忘了她外家姓谢么”
庆宫令哪儿晓得刁蛮任性的朱柯公主到底在想些什么,只觉得她家主子摊上大皇子那样不聪明却喜欢自作聪明,易怒的中庸之辈,又有朱柯公主这样只比谢些的嫡公主,她真替谢皇后日后感到担忧。
大皇子朱柯公主还小便罢,如今是日复日年复年地长大,大了之后的天地与小时的天地可谓天差地别,一个不小心,后退前行皆有可能万劫不复,倘大皇子朱柯公主再这般糊里糊涂度日,这凤仪宫只怕免不得一场腥风血雨。
庆宫令沉默不敢言,毕竟是跟在谢皇后身边许久的女官了,她岂会不知庆宫令此刻在想些什么,忧愁地坐回凤座,她略有气无力地吩咐:“你亲自去一趟蒿鸿宫,跟大皇子说,断了与苏大少爷的往来。”
庆宫令应诺,又问:“那公主那边”
“出蒿鸿宫后,你再转去初筠宫,让朱柯立刻随你到凤仪宫一趟”谢皇后说完,便挥手让庆宫令赶紧去办。
庆宫令出到殿外,吩咐跪守在殿门口两边的宫娥道:“入内收拾,奉上新茶,小心侍候。”
俩宫娥应诺,伏着的身子皆瑟瑟发抖,就怕她们入内收拾侍候,皇后娘娘一个看不顺眼,便会要了她们的性命。
庆宫令自是看到了俩宫娥的害怕,但她也没法子,现如今的谢家虽有中宫之主,却在旁处连连碰壁,别说谢皇后了,就是英南候亦是怒火涛天。
她听来传话的谢家老仆说,英南候得知蜀锦之事未能如愿折损夜家时,其冲天怒气,让英南候府的所有主子下人谁都不敢接近英南候所居的铭名院半步。
莫二爷莫三爷收到消息,连袂赶到京郊东面的逍遥坊时,莫息已让自带的二十名处空院。
集中起来一看,数量竟是多得惊人,大不件足有数百,放得空院再不空,差些就要放不下。
莫二爷冲在前头,比莫三爷早到一步,一进本是空院的院落,目触所及满眼都是瓷器,且还是令他与他三弟瓷器生意起死回生的景泰蓝,他便惊得三步并作俩到莫息跟前:“息哥儿你这是做什么”
他可听说了昨儿夜里夜十一将夜家南布库一屋子的蜀锦给烧得半点不剩的事情,这会儿见莫息如此,他就怕莫息效仿夜十一那小疯子,把白花花的银子给砸个稀巴烂
莫三爷随之赶到,一并站到好端端坐到座椅里的莫息跟前去,出口便道:“息哥儿这是我与你二叔的买卖,归不得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