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五看杨芸钗不顺眼这回事儿,夜十一多少知道一些,冯三曾在夜太太跟前拿话试探杨芸钗对她的忠诚度,这事儿杨芸钗过后也实话实说了,她觉得没什么,谁都有一颗力争上游的心。
诚然杨芸钗那会儿也算明白,没让冯三得逞,借着踩杨芸钗上位向她示好,让她觉得,杨芸钗这小女娃儿长大了还真是了不得。
此番阿茫急急让小丫寰前来禀报杨芸钗被困园子东北角那个养着锦鲤的湖时,她没怎么慌张,回院大概细问了经过,方知是冯五趁今儿不必上学,天气又好,逛了杨芸钗到湖边去玩耍。
阿茫埋怨道:“表小姐也真是的,明知五表小姐对表小姐没什么好感,怎么一邀便去了”
结果去了,还得差芝晨匆匆来报,求大小姐出手。
夜十一听着道:“便是明知冯五不怀好意,芸钗也不好不去。”
这便是在静国公府里尴尬身份的无奈之处了,要不然当初杨芸钗也不必挖尽心思往她身边靠。
自夜闯院一事儿过后,芝晨与芝晚是真正全心全意跟在杨芸钗身边侍候了,她自知不比芝晚懂事,表小姐换芝晚跟着侍候在身边,她是半点儿怨言也无。
今日芝晚陪着表小姐赴五表小姐之邀去了锦鲤湖后,她便听从表小姐的吩咐暗下跟在后面,只待表小姐手势行事儿,表小姐求救的手势一起,她远远避在假山上看到,赶紧提着裙子便跑下假山,一路气不喘一个地跑到清宁院这边来,没想大小姐竟是不在,阿茫差小丫寰去请大小姐,她是等得急得团团转。
现今好不容易等到大小姐回院,见大小姐意思,竟然也没即刻去救表小姐的意思,芝晨卟嗵一声跪下了,伏首磕头:
“大小姐求你救救表小姐”
阿苍见夜十一满脸淡然,也没瞧跪地磕头的芝晨,她不由上前扶起芝晨:
“大小姐没说不救,五表小姐再任性,也不过是一八岁的小女娃儿,表小姐虽年幼些,却非五表小姐那等只会任性的千金小姐,你莫要急,且等大小姐安排。”
阿茫也帮腔道:“就是啊,早跟你说别急,表小姐也不是纸糊的,就是在湖边走着不慎落了湖,也不会有事儿”
说者无意,听者有意,阿茫这话一落,芝晨更是不安起来,脸色紧盯着夜十一半眼不错,就等着夜十一赶紧令下救人。
不过阿茫话中的落湖倒是提醒了夜十一,她于噩梦中记得关于杨芸钗的事情不多,经阿茫提到不慎落湖,她倒是模模糊糊想起一些来,杨芸钗好似便在这场冯五刻意为难中落了湖,得了风寒生了场大病,此后是一病不起,后任她祖母再不舍,也在她祖父的安排下离开了静国公府,到京郊一处隶属夜家产业的庄子上养病。
这一养
夜十一问阿茫:“三表小姐呢”
阿茫回:“在太太那儿。”
夜十一又问:“那祥少爷瑞少爷呢”
阿茫再回:“今日二爷休沐,又好不容易能闲在府里,二奶奶有意让二爷考校两位少爷的学业,都被拘在松涛院里半步不得出,大小姐一出楦桃院,二爷就该往松涛院去了。”
冯五还真是选了个好时机,此中不无冯三助力的干系。
“走。”夜十一终于开了口。
芝晨一听双眸瞬间亮了起来,千恩万谢地磕头,再急急爬起身随于阿苍阿茫身后大步跟着夜十一出了清宁院。
园子这地方,自噩梦回之后,夜十一便日日来,不仅晨走锻练,最近还多了一项修剪盆栽的兴致。
每每想起她母亲大有可能便是死于那串紫晶手珠日积月累的毒素,且让方太医半点儿不察,倘非小花猫意外吞食整颗珍珠,她还真就再噩梦回一遍,也未能想到她皇帝舅舅送她母亲新婚之喜的紫晶手珠淬有无色无味甚难察觉且要人命的毒,她满腔的愤火便烧得她无处可泄。
此后她再让阿苍亲自到方太医府上递密信问,是否能确定她母亲非是病薨,而是薨于毒死小花猫的同类毒素,方太医却是惭愧回密信,说此毒倘不是一下子被吞食进人体致人倾刻而亡,而是慢慢浸浊五脏六腑致康健的身子慢慢孱弱破败,最后殒于病弱,这样的过程,任太医院哪一位太医所诊,皆只能得出个病弱体衰无力回天的结果。
此毒,高明便高明于此处。
也就是说,方太医只能证实俩手珠内中淬有毒素,却无法证实她母亲是否是因贴身佩戴有毒的紫晶手珠以致毒发病亡。
小花猫的吞食毒亡,无异是她自噩梦里回来之后的上天垂怜。
当烧着方太医回的密信时,她盯着窜得老高的火苗,眸中布满红光,亦生着重重疑问,紫晶手珠乃她皇帝舅舅所赐,红猩猩海菊珍珠手珠却是谢皇后借由谢毒涉帝后,这其中是否有她不知道的内因
进了园子,直往东北角的锦鲤湖,阿苍阿茫上前一言不发便直接动手,将把挡在锦鲤湖唯一的水廊入口的俩粗壮婆子推开,也是俩婆子认得她们身后的夜十一,知是静国公府里的大小姐,俩婆子不敢还手,也不敢用力挡着,方被力气不足俩婆子一半的阿苍阿茫一推便推开了。
俩婆子一让开,露出水廊尽头的情景,夜十一很快看到已被冯五逼至湖边不足半人高栏杆的杨芸钗,只要冯五有心,杨芸钗随时便会被推得往后翻倒,掉进那大寒天里冰天冻地的湖水中。
芝晚则被冯五的俩大丫寰按住制跪于地上,半点儿动弹不得,她眼尖斜到水廊入口的身影,立刻尖叫着大喊出来:
“表小姐大小姐来了”
杨芸钗眸子亮晶晶地看向水廊入口的夜十一,不失机会地喊道:
“大姐姐方将我快要掉下湖去,幸得五表姐眼明手快抓住了我,这才没让我掉下湖去大病一场”
这么奉承大恩般一喊,纵是冯五再有胆儿当着夜十一的面使坏,也不好再将杨芸钗往水里推,五指下紧攥的衣襟是越攥越紧,要松,却是再松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