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多斯的声音低沉、含糊,宛如呢喃般。
但却无法阻挡昆塔莎的强大听觉,听起来无比清晰,震撼着他的意识。
“很早以前有个来自黑暗中的声音告诉我,这个世界不能太安逸,和平没有任何用处
而和平的日子过得久了,就忘记了灾难。
人们害怕恐惧,需要希望。如果太平盛世没有危险,就制造点危险,人类将重新怀有敬畏之情。失落的主宰终究会回归,我麾下的统治时代将来临,所有的帝国都将奉我为神王。不管是人类还是异族。
我的伟大事业,就在这山脉的连绵坚冰之下,那里埋葬着无以伦比的造物。那是摧毁一切敌人的灭世武器,等着有一天破土而出,重见天日
那个声音告诉我,必须找到它。”
“制造危险你疯了吗”
昆塔莎的心咯噔一下,发出无声的呐喊,然后惶然地瞪大了双眼,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音。
他呆住,完全不认识眼前这个人类了古多斯到底是个运筹帷幄的天才,还是个愤世嫉俗的疯子
似乎疯子与天才间只有一线之隔。
昆塔莎完全能理解这种事,因为他自己就有过亲身经历。
就像一个模糊的背景音,对正常人很快就自动忽略了,但在疯子耳朵里,就好像有人跟他对话一样,他会感觉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有关。
古多斯的这番话,让昆塔莎隐隐觉察出极度危险的气息。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任性的孩子般,被束缚住手脚,因为无法摆脱心中不安而对长辈忿恨不满。
“你知道你说了些什么吗”昆塔莎问道。
“呵。”
古多斯心不在焉地看了他一眼,那番话虽然很小声,但就是说给昆塔莎听的。
他淡淡道,“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那些东西能量巨大,且能被所有人分享,彻底让这个世界进化。”
“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是为了让自己杀害无辜者顺理成章的借口吗”
虽然对古多斯完全看不透,但昆塔莎仍然鼓起了勇气,秉持着自己内心天真的信念,质问古多斯道。
“你说的,不管这山里藏有什么无以伦比之物,将这些东西交给普罗大众是很危险的。任何未知的知识都需要沉淀,需要有大量的人不断验证,搞明白实际效果才可以被泛用。”
“哈,听听,多么无知可笑的话啊”
古多斯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然后,脸上就瞬间蒙上了一层阴寒之色。
“你又懂什么呢”
“我的造物竟开始怀疑我了吗你觉得我是魔鬼对不对那是因为我一直生活在地狱里,我知晓的秘密多如牛毛,无人能及
别人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东西,在某些人眼里可以是秘密,但因为从来没听说过,就这么被否定了
啧啧,你以为我要寻找的东西,是要给帝国的那些蠢货们用的吗他们根本不配啊”
古多斯顿了顿,向着昆塔莎踏出一步,逼视着对方的眼睛道,“我们的立场是不同的。你只是个将军,而我,必须成为神王”
“不我才不是什么将军呢,我只是我是”
昆塔莎没有被古多斯的气势吓到,但话说到一半生生打住。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其实并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
一个人造的生命算什么呢
怪物人类异族还是像骡马一样任人摆布、呼来唤去的牲畜
他显然不属于任何一类。
“啊哈哈哈”古多斯再次狂笑起来。
“哈,你终于也觉察到了么”
“你、你说什么”
“你自己清楚得很你所知道的一切道德、律法、积极向善又美好的品德,都是他们站在自己立场上形成的畸形观念,并在统治帝国之时,灌输给他们的子民和他们的造物。
而你,只是在不知不觉中接受了这些观念。
换言之,你拥有的意识观念不过是那些人类强加给你的。
别不承认了,你以为,他们这些价值观又是建立在什么之上的呢”
“我不”
面对古多斯的咄咄逼人,昆塔莎哑口无言,无法反驳。
因为他知道古多斯说的是实情,至少是一部分。
古多斯继续阴恻恻地说道,“你不清楚对吗放眼百年后,你所知道的这些规则、律法都会被取代,变成另一种价值扭曲的时代产物。其本质有可能会变,也可能不变,归根到底还是他们的东西。
但你要明白,这不是你真正需要学习的东西。
睁开你的双眼,看看这个世界吧,你会看清自己所处的位置,然后再做决定,是否继承这些东西。
不要说权利巅峰之人了,就连那些帝王宫闱中的女人,贵族床笫间寻找欢愉的银荡贵妇,对这些无聊的手段都比你看得更透彻。
再奉送你个秘密吧你我实际上都是法外之人。
任何一个庞大的帝国和王朝,都不可能对你我这样的强大之人有任何律法制约。
那些权贵之人手上的鲜血,也并不比你我少。他们可以为了争夺一份虚无的家产,杀死自己的手足同胞。也可以躺在自己舒适的床榻上,动动手指头,灭掉一个敌对家族和所有人。甚至可以兵不血刃,只消一句话,就让数千人为他们的一己私欲陪葬
论邪恶,没人能比得上这些门阀贵族,知道吗
这么多年以来,他们既是游戏规则的制定者、掌控者,也都是些懦夫,永远的懦夫。我顺应民意让他们创造了神灵,他们应允了,因为他们不敢舍弃自己拥有的地位、金钱和缥缈的身份虚名。
现在,你懂了吗”
“唔”
听完这番话,昆塔莎彻底陷入了沉思中,耳旁只有寒风吹袭的暴躁声。
显然,古多斯并不满意昆塔莎犹豫不定的样子,决定进一步逼迫他。
“你自以为拥有了自我意识,就可以低眉顺眼、不经大脑的为他们这些人类办事,充当马前卒
呵,实际上在他们眼里,你只是权利游戏中的一次型工具,用完就扔了,懂吗以你的名义为他们自己修建一座固若金汤的宫殿,你认为那值得吗”
昆塔莎的内心如海潮般翻涌。
他看不到自己惨白、僵硬的样子,但他知道,自己的脸色现在一定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