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区,琉璃塔33层。
极度的恐惧让苏贤良的肾上腺激素飙升,他甚至忘记了大喊,只在喉咙里发出了一丝不明意味的“咯咯”声。
昏暗的灯光下,桑墨的五官开始扭曲,一双眼睛偏离原本的位置,变得一高一低,眼球也开始横向的转动,漆黑的瞳孔瞬间转到背面,只留下了渗人的眼白。
与此同时,苏贤良的背后也响起了脚步声,那是僵硬的鞋底踩在年久失修的地板上,所发出来的空洞响声。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苏贤良也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而他也终于在恐惧中突破了极限,成功觉灵,进而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苏贤良顿时爆发出了所有的力量,向门口跑去,只恨爸妈为什么没给他多生了两条腿。
可桑墨却没有放过他,而是直接从天花板上跳了下来,手臂和脚踝都扭曲了成了诡异的形状,像是蜘蛛一样,以舞蹈生下腰的姿势,手脚并用的向苏贤良追去。
桑墨爬动时,那关节发出来的嘎嘎声,就像是索命的丧钟一样,让本就诡异的房间,凭空多了一丝有若实质的寒气。
“你不要过来啊”
声嘶力竭的喊叫声,在空荡的房间里,传来了回音。
可现在整个房间都被灵暗构建出的灵气屏障包裹,就算他叫破了喉咙,也没有人会发现。
林川就站在房间的角落,欣赏着这渗人的景象。
旁边的狄野整个人都已经麻了,只是跪坐在墙角,像个鸵鸟一样,恨不得把头都埋进裤裆里。
眼看着苏贤良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林川总算是想起了此行的目的。
他抖了一下手腕,无名的丝线便如灵蛇出洞一般,分成了两股,把苏贤良和桑墨都束缚了起来。
林川没有理会惊恐的苏贤良,和嘶吼的桑墨,而是直接跃上了二楼,把那盏很精致的台灯拿了下来,这才走向了二人。
灯光拉长了两人的影子,也让他们看清楚了林川脸上的笑容,林老板的嘴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挂上了那“温核”的笑意。
桑墨在看见那盏台灯的时候,惨败的瞳孔里顿时蒙上了一层血色。
林川看着狰狞的桑墨,无比好奇的说道:
“我真的很好奇你的存在,但这事不着急,现在是讲故事的时间,苏贤良,给你个机会,把故事讲好了,就能活下去。”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苏贤良的额头布满了汗珠,眼里也是藏不住的惊恐,偏偏嘴还挺硬,到这时候,还摆出了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唉,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啊,我的任务是杀了你,既然你没什么好解释的了,那就上路吧。”
林川叹了口气,很可惜的摆了摆手,束缚着苏贤良的丝线瞬间收紧,在他的身上压出了一道道血线。
晶莹的血珠就挂在丝线上,泫然欲滴
“啊”
苏贤良那撕心裂肺的哀嚎声,让对面桑墨一直在混乱转动的眼珠都停了下来,眼睛写满了畅快。
“我说我说”
林川很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现在已经开始怀疑灵暗遴选宿主的眼光了。
在这种情况下,还认不清现状的人,就算是有了系统也是白费,苏贤良但凡长点脑子,也不知道多遭这么一份罪。
持续收紧的丝线总算是停了下来。
林川也从这位苏主任断断续续的叙述中,得知了事情的原委。
故事还得从桑墨的父亲桑庆军说起。
这位单亲爸爸是一个优秀的荒野猎人,经常出入第八区附近的那几個禁地,短短几年的时间,就在第份家业。
桑墨虽然没有感受过母爱,却在父亲的宠溺下,过着十分富足的生活,再加上她那大大咧咧的性格,哪怕是在那种鄙视链清晰的私立学校,也收获了很多朋友。
父女俩的生活虽然算不上精彩,却也十分的幸福。
直到大半年前,桑庆军的狩猎队伍在荒野中,从黑市商人的手里救下了苏贤良,
这父女俩的噩梦也就此开启了。
对于桑庆军来说,救下苏贤良只是顺手而为的事情,他并没有想过要从苏贤良的身上拿到什么回报。
毕竟那几个黑市商人都是通缉榜上的常客,就算没有苏贤良,那些人头的赏金也足够狩猎队伍出手了。
但苏贤良却摆出了一副知恩图报的样子,很快就成了桑庆军的挚友。
桑庆军也因此染上了赌博的习惯。
习惯了出生入死的人,赌性都很大,他们总是可以很快的适应赌桌上的波谲云诡。
毕竟桑庆军每次进入禁地,都是在用命赌温饱,再加上苏贤良有心做局,前后不过一个礼拜,他就在赌桌上把前半生奋斗出来的积蓄,翻了一倍。
不过桑庆军也不是个傻子,这钱来得实在是太过容易了一些。
预感不妙的桑庆军用身上所有的积蓄换了这一处房产,写上了桑墨的名字,这样就算他出了什么意外,女儿的后半生也可以衣食无忧了。
而且已经感觉到了苏贤良的图谋不轨,所以办理房产手续的时候,也有意的避开了他。
苏贤良的最后一次邀请他参加赌局的时候,他便带着队伍进了禁地,拒绝了那次邀请。
可这一次,他却没能回来。
苏贤良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
不管桑庆军有没有在赌场上输到倾家荡产,在他再一次进入荒野的时候,等待狩猎队伍的都会是捕奴队。
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一个联邦的公务人员,怎么会轻易的现身荒野呢
这苏贤良和晨光生物的那位王经理一样,都是捕奴队在安全区中的眼线。
也正是因为吃了很多禁地里的果子,他身上的能量才会高于常人,进而被灵暗选中。
苏贤良能在房管所当上主任,少不得那几位黑市商人在背后的支持,而他也一直在给那些荒野上的悍匪提供优质的绑架目标。
毕竟能让他亲自经手办理房产业务的,都是第八区的有钱人。
所以当初桑庆军救下的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而苏贤良从被救下的那一刻,就已经想好了报复的计划。
可惜的是,苏贤良并没有在桑庆军身上,收回足够的利益,他以为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了,却忽视了一位父亲对女儿的责任心。
当得知桑庆军已经把所有的积蓄都换成了房产之后,苏贤良便给了他一个痛快。
在联邦房产是最神圣的个人财富,哪怕是苏主任也和没办法公然侵占。
可事在人为,在杀桑庆军之前,苏贤良便用他的面容和dna信息,签订了被联邦政府承认的借贷合同。
桑墨迎来父亲死讯的时候,也同时迎来了讨债公司,刚刚装修好的房子,直接就被搬空了,那些人甚至连楼梯都拆了下来。
只剩下了苏贤良送给桑墨的那盏台灯。
桑墨挂出了房产交易的信息,苏贤良却隐藏了她的出售公告,而且还在房子附近安排了人手,就算有人看见了门口写得那“待售”两字,也会怀疑这里有财务纠纷,放弃购买。
桑墨在被追债的恐惧中,熬过了小半年,终于抵不住那可怕的压力,选择了自我了断。
并且在死之前,遇见了阿离,留下了临终的遗愿。
她不知道是谁在迫害她的父亲,但她却知道,若是她死亡之后,依照联邦的法律,这处房产会由房管所拍卖。
谁来接受她的手续,谁便有着最大的嫌疑。
这故事一点都不精彩,林川也无意去评价人物的好坏,是他的神色却不受控制的沉重了起来。
束缚着苏贤良的丝线骤然收紧,原本林川还有些问题想问,但此时却没了兴致。
林川不知道安全区里还有多少像苏贤良,王经理这样的人,他不知道那割裂了荒野和安全区的壁垒,给人们带来的究竟是安全,还是牢笼一般的禁锢。
但他却很清楚,现在的联邦已经是千疮百孔的状态了,就算镜玄界没有降临,安全区和荒野之间的战争,也无可避免
知道林川心情不好,灵和暗特意的控制着丝线,给了苏贤良一个痛快的分头行动,没有让他惨叫出声。
紧接着,炽热的火焰就从苏贤良的体内升起,灵熟练的扬起了骨灰,暗也习惯性的吹起了唢呐
苏贤良头颅滚落的时候,躲在墙角的狄野瞬间就失去了意识,可他好不容易用昏迷逃避了恐惧,却又被高昂的唢呐声给惊醒了过来。
狄野脱下了外套,默默的躺平了身体,把外套当做了白布了盖在了自己的脸上,他宁肯当场去世,也不愿意再被恐惧笼罩了。
解决了苏贤良,林川也解开了桑墨的束缚。
他有些好奇的捏了捏桑墨的脸蛋,感觉手感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接着他又把台灯拿近一些,发现桑墨影子也会随着光影的变动而变化。
这些都和传说中鬼怪特质不相符。
桑墨呲着牙,恶狠狠的问道:
“捏够了吗”
“所以说,你现在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林川放下了台灯,很不理解的又捏住了她另一边的脸颊。
“虾啦你”
桑墨口齿不清的威胁着,林川总算是发现这样捏着脸,她没办法好好说话,这才松开了她,很严肃的问道:
“阿离呢”
桑墨气呼呼的把头别了过去,并没有应声。
林川也拿她没办法,毕竟他不知道桑墨和阿离之间的联系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桑墨现在究竟处在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所以只能拉着她坐到了地上,苦口婆心的说道:
“不管怎么样我都算是完成了你的遗愿总要给我个说法吧。”
桑墨却依旧面无表情,无聊的在那转着头,而且是那种三百六十度的不间断旋转
林川的额头顿时绷起来一个十字形的青筋,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平复了心情,起身拎起了装死的狄野,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要不是顾及阿离,林川的巴掌早就呼到那熊孩子的脸上了。
在林川出门之前,桑墨总算是开了口:
“我現在姑且算作是半个死人吧,這是房子的手续,你讓人带着直接去房管所找机器人办交接就行,白天出门的话我会很难受,所以就不过去了。”
林川的脚步顿了一下,转身接过手续之后就丢给了狄野,紧接着便抓住了桑墨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在什么情况下,伱才会消失”
尽管林川已经竭力的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了,可他的声音還是止不住的颤抖着。
桑墨感受到了林川那激动的情绪,没有再耍小性子,而是很认真的回答道:
“被主人召回,在主人死之前,我就是不灭的存在。”
得到了答案的林川,眼睛里好像进了沙子,很快就无声的笑了起来,此时他的脑海里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余生还活着。
之后的事情十分顺利,重见天日的狄野终于脱离了恐惧,拿着桑墨给的手续,把房子转交到了自己的名下。
只是林川在从桑墨那出来之后,就变得很不正常,脸上一直挂在笑容,不管狄野怎么和他说话,他都不曾理会。
没办法的狄野,只能像哄孩子一样,哄着林川回到了君度塔的旅馆。
只要和景玄签完了租赁协议,灵暗公司也就可以正式成立了,有了自己的房产,他们这些人的大本营也就可以换个地方了。
可是等狄野敲开房门之后,迎接他和林川的,就只有江阳和狗子,景玄却不知所踪。
林川也总算从愉悦的状态中回过了神来,抱起了还在睡觉的小花,皱着眉头问道:
“景玄呢”
“精准扶贫去了。”
江阳苦笑着应了一声,点了根烟,无比自然的放到了狗子的嘴里。
林川一脑门的黑线,可还不等他继续追问,门就被景玄给推开了:
“害嗨嗨,你们的皇帝回来了”
看着二秃子那红光满面的样子,林川瞬间就明白了“精准扶贫”的意思。
“这还没到中午呢,挣点钱容易么还有你那腰子不想要了”
“我有手有脚的,钱可以自己挣,但她们不行,她们有好赌欠债的父亲,身体不好的母亲,还有年幼的弟弟妹妹需要养活,我得帮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