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星,血族12号基地。
“你们该死”
齐山的左肩已经消失不见,骷髅一样的头骨也被削去了一小半,只留下了右边空洞的眼眶内,还闪烁着黑红相间的磷火。
可就算是这样的齐山,也带给了林川无尽的压力。
此时的林川已经耗尽了体内最后一丝灵气,灵与暗都已经不知所踪,小右离去之后,那熟悉的虚弱感也如潮水一般向他袭来。
景玄二话不说,直接就冲向了齐山,想为林川和余生争取活下去的机会。
林川没有半分犹豫,直接将余生丢给了景玄,自己则是按照小右施展瞬步时的发力方式,瞬间超过了他。
“跑”
林川的吼声和清脆的骨裂声一起响起,一阵剧痛传来,紧接着林川的双脚便失去了知觉。
“哥哥”
景玄强忍着没有回过头,抱紧了撕心裂肺的余生向前跑去,眼泪夹杂着血液落下,对景玄来说,逃跑比死亡还要难受,他不怕死,可他不敢再一次辜负林川。
“放心,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齐山没有在意扑向他的林川,而是闪动着仅剩的那片肉翼,追向了景玄,他早就看出了林川已经处在了油尽灯枯的状态。
林川目眦欲裂,竟是凭借着意志,再度控制已经没有了知觉的双脚,用出了一次瞬步,直接出现在了齐山的后背上,死死的勒住他的脖子和肉翼。
任凭齐山如何挣扎,都没办法摆脱林川的束缚。
林川咽下了从喉咙里翻涌而出的鲜血,用唯一还能动的脑袋,一下接着一下的撞向了齐山的脊柱。
每一下撞击,都伴随着林川宛若梦呓的呢喃声,那声音虽然虚弱,可却像是来自神明的宣判,坚定肃穆,毋庸置疑。
“本应该属于我们的自由,不应该被标注上价格。”
“无辜者的鲜血不应浇灌罪恶。”
“人性的火光不应被黑暗吞噬。”
“错的不是我们,也不是这个时代”
“错的是,我们丢失了勇气去反抗丢失了理想去顺从丢失了善良去逃避”
“光明不应坠入永夜”
林川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大,勒住齐山的手臂也变得越来越紧,仿佛这一刻,他扼住的不仅仅是齐山,也是那不堪的命运。
也是在这一刻,一颗石子从废墟的烟尘中飞了过来,刚好砸在了齐山的头上。
尘埃落定,一个在基地出生的小男孩就站在齐山身前,灰扑扑的小脸上是藏不住的惊恐,可眼神里却是无比的坚定。
“光明不应永坠黑夜”
男孩的声音止不住的颤抖,可却再一次丢出了手里的石子。
逃跑的血包们,全都止住了脚步,小男孩颤抖的怒吼声,就像星星之火,终于燃起了早就被他们遗忘的热血。
“光明不应永坠黑夜”
“光明不应永坠黑夜”
一声声怒吼响起,声音越来越多,藏在声音中的愤怒也变得越来越强烈。
“你们都得死”
浓烈的血腥气再一次一齐山为中心,压下了四周,本就摇摇欲坠的基地,开始大面积的脱落。
可这一次,血包们终于战胜了内心的恐惧,随着第一个血包扑向了齐山,所有人都忘却了生死,宛若飞蛾扑火一般,前仆后继的扑了上来。
当一个血包用牙齿从齐山的身上扯下了一丝碎肉,所有血包被压抑多年的愤怒终于有了宣泄的途径。
所有人都仿佛化作了来自地狱的饿鬼,像是嗜血的野兽一般,用最原始的方式,撕咬着那曾经的“神明”。
不管齐山击退了多少血包,总会有新加入的血包堵上缺口,哪怕付出生命,也要从他的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林川的额头早就变得血肉模糊,可他依旧机械的撞向齐山的脊柱
渐渐的,齐山的怒吼声变得越来越远,林川终于没了力气,从齐山的背上滑落了下来。
齐山怎么也没想到,终结自己性命的,居然是这群蝼蚁一样的血包,他的头骨随着林川一通落下,那空洞的眼眶刚好正对着林川。
眼眶内的黑红磷火明灭不定,在意识消散之前,齐山似乎看见了曾经的自己看见了他这俗套又可悲的一生。
一个荒野上的少年喜欢上了安全区里的姑娘,哪怕那姑娘是狩猎队中的一员,也没能磨灭少年的一见钟情。
狩猎队以虐杀荒野人取乐,拿着荒野人的人头当做捕奴人,去换取赏金。
少年绑架了姑娘,逃出了部落,却在给姑娘找水的时候,被姑娘一刀刺穿了心脏。
路过的血神大人给了少年第二次生命,少年苦苦哀求着血神把姑娘送给他,姑娘本以为可以活下来,却被少年一点一点的吃进了肚子里。
从那天开始,这世界上便再也没有了荒野少年,只剩下了血族的齐山。
“这人间不好下次不来了。”
画面渐渐变得模糊遥远,齐山也彻底的失去了生息,只剩下了小半副骨架,证明着他曾经来过这个人间。
“死了族长死了”
“族长死了”
“光明永在”
林川强撑着睁开了眼睛,这一刻,那些正在欢呼的血包们,嘴角还都挂着黑红的血液,可在他的眼里,却显得十分的可爱。
血包们没有放弃了林川,而是架起他,一起冲入了通道,向着外面逃去。
逃亡的路上,最开始向齐山投出石子的那个小男孩,还很小心的把半根蛋白棒塞到了林川的嘴里。
林川无力的笑了一下,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人性的光辉重燃,身后那基地陷落的坍塌声,也像是欢乐的奏鸣曲,一边歌颂着善良,一边葬送着黑暗。
人们眼前,深蓝色的光点变得越来越大,活下去的希望也变得越来越近。
终于,重见天日的林川再一次感受到了来自荒野的风,感受到了雨滴的微凉,可却没有听见人们的欢呼声,只有无尽的寂静。
“对不起”
林川有些迷茫的睁开了双眼,看见的却是泪流满面的景玄,还有紧紧抱住自己小腿的余生。
在景玄身后,是密密麻麻的机械军团,无数的浮空车遮盖了天穹,冰冷的枪管已经对准了人群。
机械军团的最外围,王二柱正在给几位百鬼递烟。
一个百鬼盯着机械军团,眼冒金光的说道:
“这第六区的老板们可真有钱,这么多战争傀儡,咱们随便抓一个都能去桃源换上几百万,说不准还能弄一个合法身份呢。”
“老实点,别打歪主意,要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山口严肃的劝了一句,顺手掐灭了烟头。
王大全也走过来,把看不出眉眼高低的二柱带回了车上。
百鬼这次过来,就是捡点大人物不要的血包,送去黑市再赚一笔,谁都不想节外生枝。
最大的那辆浮空车上,那几位带着纯白面具的老板正摇晃着酒杯,准备欣赏接下来的“美景”。
其中一位老板摘下了面具,看向景玄一脸戏谑的问道:
“来替我打黑拳怎么样”
王经理的身份可不仅仅是百鬼的眼线那么简单,若是没有机械教派的支持,他一个荒野人是没办法拿到安全区的合法身份的。
景玄转过头,咬紧了牙关,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我答应的话,能让他们走吗”
“砰”
回应景玄是一声枪响,身边的一位血包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王经理调转了枪口,对准了景玄:
“当然可以,甚至可以让他们直接走到人生的终点,机会只有一次,不想死的话,就过来吧。”
王经理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期待,景玄是第一个逃出基地的人,这秃子的身上一定藏着大秘密。
到了现在的身份地位,唾手可得的财富已经引不起王经理的兴趣了,他想要的,是超凡,是凌驾于普通人之上的那种成就感。
场面陷入了沉寂,越下越大的暴雨熄灭了人们眼里刚刚燃起的希望。
景玄的指甲已经陷入了手心里,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开口骂出声来。
林川强撑着身体,挡在了景玄面前,冲着浮空车伸出了中指,有气无力的骂到:
“焯你姥姥”
王经理那得意的笑容顿时就凝固在了脸上。
林川骂完就回过了头,笑着说道:
“总算是明白你为什么喜欢骂人了,简单的嘴臭,换来的,是极致的享受。”
景玄的眼泪夺眶而出,紧接着就放肆的大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骂,这天地间除了不时响起的闷雷声,就只剩下了景玄那含妈量极高的嘴炮输出。
很快,血包们也跟着骂了起来,用各种各样的粗鄙之言,问候起了王经理的家人,连带着车上的那几个老板,也成了被骂的目标。
反正结局已经注定了,没理由死了还要做一个憋屈的鬼。
林川抱起了余生,转过身把后背留给了枪口,柔声的说道:
“对不起啊答应过要送你出去的。”
“哥哥不怕”余生伸出手,擦掉了林川的眼泪,接着便露出了甜甜的笑容:“我叫姐姐过来帮忙了,要记得去找那份我留给姐姐的礼物哦”
“余生”
不好的预感爬上了林川的心头,余生却突然抱紧了他,贴在他的耳边,用异常妩媚的声音笑着说道:
“小川还真是健忘呢,这么久都没有认出姐姐来,二秃子也还是那么傻,姐姐真的好想你啊可是姐姐现在要走了,小川,不要忘记去找那份礼物啊我在等你”
林川骤然睁大了眼睛,可他怀中的余生却已经逐渐变得透明,最终化作了晶莹的光屑融进了林川的体内。
不知名的力量从林川的体内升起,他眼前的世界开始倒转。
他看见了第九区的郊区,余生贴在大花的耳边说了些什么,接着那群流浪猫就义无反顾的奔向了战场。
他看见了黑暗的货箱里,余生突然出现在他的身旁,还特意撕破了自己的衣裳。
看见了在废弃医院,余生被百鬼抱起时,悄悄冲着他做了一个鬼脸。
看见了基地内,“嗜睡”的余生,轻而易举的穿过了好几道纯白墙壁,来到他的房间,安静的看着他修行。
看见了余生在化作光屑时,从眼角滑落的一滴眼泪。
“余生阿离”
雷声响起,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乌云密布的天空,也照亮了王经理那充满杀气的脸。
浮空车内的那几个老板终于点了点头,这群血包已经不再麻木了,就算是再迁移到另一个基地,也都是祸因。
只要钱到位,血包有的是,没必要因为这些蝼蚁坏了心情。
恼羞成怒的王经理当即就下达了攻击的指令:
“开火一个不留”
“止水”
与此同时,一声宛若惊雷的道音响彻天地。
一道耀眼的光柱仿佛打开了天门,自上而下的刺穿了厚重的乌云,若隐若现的金色雷龙在云雾中盘旋,世界仿佛骤然间陷入了粘稠的泥潭。
子弹带着尾焰从枪口缓缓的挪了出来,在空气荡起了透明的波纹。
景玄张着嘴,还在骂着什么,每一个血包的脸上都带着解脱的笑意。
漫天的大雨,全都停滞在了半空中,每一滴雨水都倒映着光柱内那张熟悉的脸庞。
终于,光柱中的那道模糊身影逐渐变得凝实,刹那间便降临了战场,走到了林川的身边。
看着遍体鳞伤的林川和景玄,吴法有些哽咽的说道:
“对不起,我来晚了。”
话音落下,被停滞的世界瞬间恢复了正常,可那漫天的子弹却和空中的大雨一般,依旧停留在半空之中。
林川有些茫然的转过了头,看向了吴法:
“院长阿离走了”
哪怕双脚的骨骼全都破碎也不曾掉下的眼泪,在这一刻终于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林川委屈的就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哭得泣不成声。
“老必登你特么死哪去了啊他们欺负我都特么欺负我”
景玄无力的躺到了地上,撕心裂肺的哭喊着。
吴法心疼的一巴掌拍在了景玄的光头上,掌心喧涌出绿色的波涛,治愈着他身上的伤口,顺便也隔绝了他的声音。
接着便抱住了林川,轻声安慰道:
“小川不哭你们小时候不是最喜欢看烟花的吗我给你们放烟花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