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奏如愿成了督察御史。
这是他们在朝堂上明目张胆配合取得的第一个胜利。
西川节度使李德裕,泾源节度使张惟清,他们算是外任官,平时很难对把控中央朝廷的牛增儒、李宗闵等人指手画脚。
趁他们年前在京,李奏把他们联合起来。
加上逐渐拉拢收买了,不被王守澄放在眼里的金吾卫将军唐弘、龙武卫将军康志睦,小势力汇集成了大力量。
李德裕建议他暂时不必去争取相公、尚书,而要去团结那些敢说话的侍郎、郎中。
他们的官还没当到头,更希望朝廷改革,至少是改变当前王守澄和李宗闵一言堂的现状,从而提高自己的话语权,为将来走上更高的位置打基础。。
苏元桢首当其冲做了反抗的急先锋,他的反抗不是孤立的,他必须把圣上拖进来。
收复失地的意义就被他们三言两语间拔高了。
当政治意义大于实际意义时,李宗闵他们的“现实说”,就显得猥琐而自私,在大家来不及仔细思考的短时间内,激起了圣上的斗志,甚至不假思索的站在他们这一方。
再加上一些机会和运气,齐王李奏被推倒了台前。
御史没有兵权,唯一的作用就是代表圣上去拉拢人心。
这在李奏看来,是为他即将堂而皇之夺权迈出的重要一步。
“再好的演武场,也比不上一场真正的战斗。我们已经训练的亲兵有近八百人,这些人会陆续到达边镇,做为攻城的先锋军,由本王亲自率领。”
李奏靠前世多出来的四年,积累了自身武力素质和兵书兵法经验,尚未有机会真正实践一次,他迫切需要这样的体验,一次胜利的体验:
“元桢,你放手去干,一旦时机成熟,李德裕的西川军会先从姚州动手,向姚州曾领的剑川发动攻击。
泾源则从我朝与吐蕃数次争抢的原州入手,南北同时发难,就算吐蕃铁骑仍能发挥作用,这两方也会分散他们的兵力。
那么,我们收复渭州的压力就小了。”
除了平藩将之乱,数镇协同作战, 在大唐已经几十年未见。
那日与李德裕、张惟清、苏家兄弟商议如何作战, 李奏从他们眼里重新看见了光芒, 那是武将不惜身死、为国赴汤蹈火的气概。
计划初现,洛泱说让他放心,她的粮草布帛, 会比裴煊从国库里调度的先到。
元枫面带笑容,攀着元桢的肩道:
“大兄, 我这里有四位契丹武士和六位突厥护卫, 他们会跟着你的探子先混入城, 这十人已学习了简单吐蕃语,将来行动起来更方便。”
这些契丹、突厥人的师傅, 当然是从小在胡人杂居的卢龙长大、性格外向、擅长语言学习的萧飞飞。
此时的萧飞飞,正襟危坐在一张矮桌前,对面跪坐着二十多个人, 她认真道:
“你们的身份是去做买卖的外乡人, 做买卖常用的几个词要听得懂。
选好了货物便说尼格因, 就是我买了的意思。相反换一个字尼格没就是我不卖, 问他们多少钱是贝夏卡则热。
郡主说了,虽然渭州七成是旧时唐人, 但几十年过去了,他们的后代为了跟统治他们的吐蕃贵族沟通,大多都会去学习吐蕃话。
你们要是会说一点吐蕃话, 他们会把你们当成经常往来的客商,对你们的警惕性也会降低。
所以一定要认真学, 身处敌境,有时一句话就会让你送命。”
正好走到窗边的洛泱抿嘴笑了:
平日里见她嘻嘻哈哈, 想不到认真起来还真严厉。
站在旁边的暮云轻声道:“里面有一半是浅草堂的人,奴婢想, 她们能多学几种胡语总不是坏事。”
洛泱点点头,并没有往屋里走,而是顺着游廊朝浅草堂深处走去:
“你想的是对的,长安祖上是胡人的不少,平时和你讲长安话,不想让你听懂的时候可能就会说他们家乡话。
对了,让萧娘子重点教她们粟特语, 粟特人最会做生意,西市里几个大商行,背后的金主几乎都是粟特人,跟他们交往, 格外留意些。”
暮云吃了一惊,大家表面上都差不多,不深入调查,还真不知道这个真相。
她悄悄端详着郡主的侧脸:她不是那种让人一眼惊艳的美,而是因为她浑身上下透着一种无法比拟的自信,让你不由自主想去靠近她、了解她。
她暗暗叹了口气,也许这就是齐王总是目不转睛看着郡主的原因吧。
走到另一座小屋,里面是荷花在教几个舞娘用袖箭。她们不会武功,但可以贴近对手,三步之内袖箭是个很不错的武器,尤其是箭头涂上麻药、毒药之后。
她笑道:“明天荷花要随我去兴庆宫,我已经让制作袖箭的高手过来亲自教她们,你们今晚想好有什么问题,明日一并问。”
“是玄慕吗我听李蕊,不,李娘子说过一次。”
“对,就是玄慕。很久不见李蕊了,她还经常来浅草堂吗”
暮云摇摇头:“奴婢也很久没见她,自从她父亲回京后,她就很少过来了。您说要办训练班,奴婢还让绿萝请李娘子来教大家一些拳脚,没想到被她拒绝了。
向来是因为她父亲有了官身,不愿意与我们为伍吧。”
洛泱停下来含笑道:“她不是这样的人,应该是另有原因。还有你以后也别自称奴婢,我就直接唤你暮云如何”
“暮云遵命。”
“男人武功大多粗粗笨笨要不,有空我来教你们吧。”
她话音刚落,后面有人“噗”的笑了出来,回头一看,是眼里满是笑意的李奏和阿冽,看阿冽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洛泱双手叉腰,气势汹汹道:
“阿冽,你是想挨打吗怎么这时候把你主人领到这儿来”
“我能领得动吗这也要挨打”
李奏牵起她的手,忍着没笑:
“我俩翻墙进来的,又穿成这样,没人知道。你在这里办培训班,把客人都吓跑了吧”
暮云偷偷看了李奏一眼,他白衫银袍,单用条银色布条绾住乌黑发髻,简单得就像在浅草堂备考科举的读书人那般。
她的眼光落在两人十指相扣的手上,不禁脸上一红,赶忙行礼告退:
“外堂还有客人,暮云就不打扰殿下、郡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