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人”
“还是神”
凯尔希的话语在地下通道内的黑暗中回响着,仿佛一颗巨石砸进了诺亚心中的湖,掀起滔天巨浪。
锁住回忆的又一条锁链被这冲击波破开,那扇白色的门再次出现在了“亚伯”的眼前。只不过这一次他不再觉得晕眩,眼前也没有出现过去的景象,只是耳边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一个声音。
是个女声,但听起来不像普瑞塞斯。
研究成功了,我们攻克了最后一道难关。
实验体拥有了自主意识。她可以跟我们对话,询问问题,自由行动而不需要有人给她下达命令,更不会像以往的实验体一样会突然丢失记忆意识消散。
她的灵魂很弱小,但也很稳固,可以被称为一个“人”。
“你听到了吗凯尔希”
诺亚停下脚步将面罩摘下,环顾四周,似乎想要找到声音的来源。
但无论她怎么听都分辨不出来声音的方向,仿佛这个女人的声音包裹住了自己的身体,360度环绕无死角。
“听到什么”
凯尔希转过身看着面前不远处在四处张望的女孩,眉头微皱。
“就是,就是”
酒红色的眸子对上了那双清冷的绿瞳,诺亚抬起手臂比划着想要说出刚刚自己听到的内容,但是话到嘴边却又被他给咽了下去,皱起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他看着凯尔希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啊,没什么,应该是我幻听了,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咔哒。
摘下的面具又被戴了上去,显示屏上出现了一个笑脸,也遮住了诺亚的面部表情。
就在他的脸被黑暗笼罩的一瞬间,刚刚那灿烂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唇线抿的笔直,看起来单纯可爱有些憨的眼神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跟凯尔希没什么两样的清冷。
刚刚就在诺亚想要说出事实的时候,他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复杂的情绪。
仿佛自己在告诉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可以相信,但绝不能让她知晓太多关于自己记忆的事。
继续伪装下去,直到所有的记忆锁链被断开,直到想起所有的过去。
“博士”
这不是凯尔希预想中的反应。
“你是不是又想起了什么”
我说我想起了自己好久没吃蓝毒的蛋糕了行不行啊
诺亚在心中腹诽了一句,说出口的却是:“普瑞塞斯的回忆仍在我脑海中存在着没有消散,刚刚我听到的声音也应该是她说出来的吧”
语气中带着些许落寞。
这倒是他内心的真情实感。无论如何“普瑞塞斯”这个人对诺亚而言都是极其重要的,哪怕他现在只想起了这一段回忆,那番如山岳般沉重的话语都让他忘不掉这个女人。
还有她淡紫色的眼眸中无法掩饰的浓厚爱意。
“对了,你刚刚是不是说到了”
脑海中的声音仍在讲述着她的故事,诺亚一边仔细听着一边继续跟凯尔希讨论瓦伦丁的身份。
“神”
显示屏上出现了“god”这个单词,紧接着在单词的周围又浮现出了数个小问号。
“这世界上真的有神而且就存在于我们的身边”
刚苏醒时的她表现得跟婴儿一样,哪怕我们给了她八岁的身体,拥有了自我意识的实验体仍不能站立行走,似乎双手双脚对她而言极为陌生。这倒是出乎了我们的意料,以至于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都在教她如何行走,跑动。
不过令人欣慰的是,实验体能跟我们正常对话,而不是咿咿呀呀只会发出一些无意义的音节。
“神的存在与否,你比我更清楚。”
凯尔希没有正面回答诺亚的疑问,只是回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语。
将刚刚脑海中女声所讲述的东西记在心里后,诺亚抬起手臂,耸肩。
“那这个神可能是以量子叠加态存在的。”
这个世界存在神,也不存在神。
具体存不存在
这谁说得清啊
目前唯一能告诉自己答案的人就站在面前,但她非得给自己玩猜谜。
我可是一个失忆症患者啊好姐姐就算我知道那也是以前拥有着记忆的我才知道啊不是现在傻白甜的我
诺亚很想对凯尔希回应一句姐妹间友好的问候,但是考虑到罗德岛舰桥的风景,他还是忍住了。
这天挺冷的,而且罗德岛主基地所在的环境还是荒野,昼夜温差大,被挂上去说不定一天过去自己就成干儿了。
要是身边还挂着个华法琳,那自己更危险。
铁定成干儿。
在制造灵魂的时候,我们将一个正常的孩子所能理解的一切装在了里面。以往几个实验体被制造出来后倒是能像正常人一样走动说话,但最后我们发现那些实验体都不过是一个机器而已,并不具有自主思维,完全按照我们预先设定好的脚本来行动。
一具有着肉体、灵、魂的机器,一具提线木偶。
不过现在看来,这具实验体的表现才应该是正常的。人需要自己去消化脑海里的知识,哪怕是“走动”这种极为简单的行为。
她得去理解这个行为的含义,而不是直接运行。
1可以多加一笔变成0,0也可以抹消掉一部分变成1
“不不,”诺亚晃着脑袋,表情也变成了一个叉号。“就算这个世界真的有神,瓦伦丁这孩子也不会是神。”
“他是个瓦伊凡人,我们都能看得见,怎么可能会是神”
矮小的身材,深蓝色的角,还有感染矿石病的病例,这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证据,证明瓦伦丁不过是个普通泰拉人的证据。
当然,这些都可以伪装。
但是
灵魂呢
他的背后灵是一头深蓝色的飞龙,他的源石技艺是医疗法术,他的施法方式是雷电。
他的魂诺亚只觉得跟某位卡特斯人一样,其他的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但真要找的话,也就一个跟自己的魂差不多的特点了。
但这又算什么
凯尔希不也是这样吗阿米娅不也是这样吗甚至是拉斐尔,那位拉特兰圣人的魂也跟自己差不多。
这又能说明什么
除非自己是极为特殊的存在,也就是凯尔希口中的神,瓦伦丁才有真实身份是神的可能性。
但这可能吗
自己真要是神还不直接杀到塔露拉面前揍这个搞事的龙女一顿顺便把切城给停下来,然后再想办法把天灾和矿石病给解决了,皆大欢喜。
这才是神该做的事啊
一个神伪装成普通人来到罗德岛当干员是干嘛体验凡人的生活吗
实验体的成长很顺利,她现在已经出落成一个漂亮的少女了,研究院里的所有人都很喜欢她,她逐渐成为了这个机构的吉祥物,为日常枯燥无味的工作生活添上了一抹充满活力的色彩。
刚刚环绕住诺亚身体的女声消失了,似乎这场回忆已经结束。他在心中默默重复了一遍这几段话,将其埋在心底,等未来自己独处时再翻找出来细细品味。
这里面蕴含的信息量太大了。
人造灵魂,实验体女孩,研究机构
克隆科技他倒是听说过,但是被泰拉世界诸国明令禁止了。这人造灵魂听起来就比克隆的逼格要高,绝对不是现在的泰拉世界科技能做到的。
而且克隆产物有魂无灵,属于残缺品,研究价值也不算高。
那刚刚那段声音又是什么时候的记忆
恐怕答案只有以后记忆全部恢复后才会揭晓。
“神不神的我们暂且先不谈。”
诺亚举起手臂比了个叉。
“我记得一开始我的问题是你为什么要让这三个新人上战场来着吧”
结果凯尔希扯了一通拉特兰圣人的历史,最后得出了个瓦伦丁非人即神的结论
这跟自己一开始提出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吗
“你应该能从我刚刚的话中明白瓦伦丁对拉斐尔的重要性。”
凯尔希转过身继续朝出口走去,诺亚快步跟上跟她并肩走着,on3tr走在她们的身后,绿色的小眼睛时刻提防着四周。
这里已经很靠近地表了,说不定会有整合运动的敌人出现。
“或者拉斐尔对瓦伦丁的重要性。”
虽然拉斐尔跟瓦伦丁在罗德岛员工公寓里生活的时间很短,但凯尔希还是通过seep掌握到了他们日常生活中的一些信息。
而根据这些信息得出的诸多结论中就有他们三人生活极为和睦这一条。
虽然看起来很奇怪,但这是seep传来的情报,凯尔希绝对相信自己手下的眼。
“虽然目前为止我们仍不能确定瓦伦丁来到罗德岛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他的表现确实是很正常。”
实际上在瓦伦丁心理测试时他就说过,自己来到罗德岛是想在与天灾和矿石病的战争中出一份力,他希望罗德岛早日研发出矿石病解药,这两句话也原封不动地传到了凯尔希的耳中,但她并不相信这就是瓦伦丁的真实想法。
漂亮话谁都会说,但真心却总是包裹在铜墙铁壁之中,难以窥探。
“那你还怀疑他”
这让诺亚想起了曾经凯尔希针对瓦伦丁的一系列行动。
“表现正常并不代表着他是个正常的人。”
凯尔希瞥了一眼身旁的诺亚,继续说道。
“他身上有太多谜团。”
光和拉特兰圣人扯上关系这一点就足以让凯尔希重视这个瓦伊凡人了。
爱上了普通人的第七代拉斐尔更是让她想起了千年前的初代拉斐尔。
这两位灵魂相同姓名相同的圣人走出了一条近乎相同的道路。
“所以你把他们编入到斩首小队里,是想看看这个瓦伊凡人究竟在隐藏着什么”
听到这里诺亚似乎明白了凯尔希的用意。
“他一定隐藏着什么,这不用怀疑。”
凯尔希眯起了眼睛。
“塔露拉的源石技艺太过强大,她的身份让我不得不做出这种选择。”
“你不相信阿米娅和陈警官能对付她”
这倒是出乎了诺亚的意料。
“没有十足的把握。”
“但是加上他们三个,就不一定了。”
倘若迷迭香是罗德岛手中的“a”,那么阿米娅就是“2”,甚至可以是“joker”。
在凯尔希眼中,瓦伦丁并不是特定的牌,他可以是最小的那张,也可以是最大的那张,也可以是碾压所有手牌的“王炸”。
他的数值并不确定。
“不过我看过你的计划,不出意外的话最后面对塔露拉时瓦伦丁会在场,拉斐尔或邢一凰会跟他分开。”
瓦伦丁逆天的医疗法术正是这种决战所需要的力量,他必然会跟随阿米娅出现在指挥塔顶端,出现在塔露拉面前。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瓦伦丁三人不可能全部出现在最终的决战中。
“博士。”
凯尔希突然停下了脚步。她扭过头,看着冒出问号的显示屏,如剑一般的视线仿佛穿透了面罩对上了诺亚的眼。
“倘若在切城任务中你们出现了意外,临光没有及时赶来。”
“但这时塔露拉的威胁已近在眼前。”
“你身边的阿米娅会怎么做”
这一问让诺亚愣住了,数秒钟后他才缓缓开口:“她会替我挡下那次攻击。”
“但阿米娅挡不住。炽热的火焰会瞬间将她烧成灰烬。”
“如果她想要自己和你都活下来的话,办法只有一个。”
诺亚睁大了眼睛。
“她会摘下戒指,解除限制”
他似乎明白凯尔希想要表达的意思了。
想最好地利用瓦伦丁这张牌,那就只有
带来危险。
“对。”
凯尔希微微点头。
地下通道的上方似乎是裂开了,碎石伴随着灰尘落到了两人的头顶上。on3tr靠近诺亚和凯尔希替他们挡住威胁,同时扬起头颅向上看去,发出阵阵嘶吼。
凯尔希的耳机里传来了声音,那是seep成员的。他们似乎遇到了意外状况,此刻正在请示顶头上司下一步计划该如何进行。
诺亚抬起手臂盖住脑袋,抬起头看向通道的顶部。原本看起来坚硬的混凝土穹顶时刻突然出现了无数裂痕,密密麻麻仿佛蛛网一般,而且还在不断扩大。
大约五秒钟后,大量“黑蛇”从裂痕中伸出缠绕在一起,与此同时那些灰白的混凝土颜色突然暗淡起来,总是被阴影所覆盖的地下通道也出现了些许光明。
光源来自于那些突破混凝土封锁的“黑蛇”,看起来就像有雷电在它们之间流动。也就是借着这淡淡的光,诺亚看清了这些“黑蛇”是什么东西。
那不是蛇,是树根,密密麻麻的树根,而且还在不断向外延伸。
混凝土也不再是它们原本的模样,此刻看起来更像是
泥土。
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强行把这些建筑材料变成了适合植物生长的土壤。
至于是谁做的,不言而喻。
看着那树根间不断跳跃着的闪电,诺亚忽然想起不久前凯尔希说的那几句话。
“瓦伦丁是谁”
“是人”
“还是神”
与此同时,刚刚消失的女声再次出现在了诺亚的耳边,继续诉说着那个实验体女孩的故事。
话语很短,但听完之后的诺亚却像根钉子一样被砸在了原地不能动弹,瞳孔猛然收缩。
实验体在机构内生活的很好,她也很适应在这里的生活,但其对于我们总叫她“实验体”这件事感到很不满。
考虑到该实验体的特殊性,我们决定给她起个名字。那天机构内的所有研究员都想了一个名字送到女孩的面前,让她挑选。
最后,她选中的名字是
凯尔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