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行宫的这间屋子里,除去那些充当背景墙的御前侍卫和宫女太监们之外,剩下的就只有钱聋老狗、钮钴禄和绅、章佳阿桂、富察明兴以及日御五女的铁蛋铜鸡儿纪晓岚。
在这四个主子一条狗的组合里面,智商情商最低的应该是富察明兴,比明兴强点儿的应该是纪狗,再强点儿的就得是阿桂,最强的则是和绅以及钱聋老狗。
所以,在听到钱聋老狗说阿桂死一千次一万次也不足以洗清罪过的时候,和中堂就提议让阿桂戴罪立功。
果不其然,钱聋老狗在听完和绅的提议之后,当即便冷哼一声,说道:“若非是和绅替你求情,朕非得砍了你的脑袋”
阿桂大喜,当即便双手拂动马蹄袖,跪地做犬马之姿,拜道:“奴才谢万岁爷恩典”
钱聋老狗依旧是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吩咐道:“起来吧,再跟朕说说那朱逆的事情。”
阿桂嗻的一声应下,先是恭恭敬敬的向钱聋老狗叩头谢恩,然后才站起身来,斟酌一番后答道:“奴才兵败之后,也曾深刻反思己过,又结合明兴等人之前兵败的教训,终于还是让奴才总结出了一点儿东西。”
阿桂小心翼翼的组织着语言:“依奴才之见,朱逆所倚仗者,无非是其火器甚利离着远了,那朱逆便用远的火器炸,离着近的,那朱逆便用近的火器炸,总之便是靠着火器之利把人心炸乱,接着便是掩众冲杀。”
“无论是此前明兴兵败,又或者是额驸跟阿思哈以身殉国,又或者是奴才此次兵败,都不外如是。”
“据额附手下逃回来的火器营将士说,那朱逆手中似乎还有一种燧发枪,射程极远,准头也是极准,两三百步之内几乎是指哪儿打哪儿。”
“奴才以为,不如让工部赶制一批火炮火铳,令我八旗儿郎以九进十连环之阵演练,如今,或可破除朱逆火器之利”
钱聋老狗再次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心里开始暗自琢磨着阿桂的提议。
钱聋老狗不是不知道火器之利,也知道此时西方的火器已经发展到了什么地步,让工部大批量制造火器,对于我鞑清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但是,火器,尤其是火铳这玩意,把威力控制到打个鸡儿的程度还行,要是真搞成像朱晓松搞出来的前装膛线米尼弹燧发枪一样,钱聋老狗就不愿意了。
毕竟,两三百步的距离还能指哪儿打哪儿,万一要是有个神经病拿着这玩意瞄准皇帝
再者说了,火铳火炮这些玩意制造起来颇为麻烦,一时半会儿的想要给所有的八旗兵换装,似乎也有点儿不现实
心中暗自盘算一番后,钱聋老狗正打算把问题抛给和绅,大殿的门外却急匆匆赶来一个粘竿处的探子,来到钱聋老狗身前后先是打千跪地,接着便叩首拜道:“万岁爷,甘肃六百里急报,回回哲合忍耶余孽田五,于石峰堡起兵作乱,营土堡被叛军攻陷,甘肃震动”
钱聋老狗脸色一沉,原本还斜靠在榻子上的身子也直了起来,喝问道:“哲合忍耶余孽甘肃地方衙门到底是怎么办差的”
和绅躬身拜道:“万岁爷息怒,甘肃回回作乱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奴才以为,派人加以进剿也就是了,万岁爷又何必为了区区一回回动怒”
钱聋老狗冷哼一声,喝斥道:“山东有朱逆和陈泰来、白八卦,湖北有白莲教,如今甘肃又有田五,却不知下一处该是哪里”
和绅没敢接话,铁齿铜牙的纪晓岚却咂吧两口旱烟锅子,说道:“万岁爷,臣以为无论是朱逆叛乱,还是白莲教叛乱,又或者是甘肃田五叛乱,究其根本,还是地方官府欺压百姓太甚所致。”
“尤其是甘肃总督李侍尧,其人素来贪婪无比,若非他在甘肃搜刮地皮,甘肃百姓又何至于起兵反叛”
“臣请万岁爷派出巡查御史,纠查天下不法官员,还百姓一个朗朗青天”
纪晓岚一开始说地方官府欺压百姓太甚的时候,钱聋老狗倒还能听得进去,寻思着要不然就派人杀上几个地方官,多少平息平息民愤
可是等纪晓岚说到李侍尧的时候,钱龙老狗却是怒气冲心,干脆也不再摆什么螨汉君臣一家亲的模样,直接指着纪晓岚骂道:“朕以你文学优长,故使领四库书,实不过以倡优蓄之,尔何妄谈国事”
纪晓岚当时就被骂懵了。
上一次因为明兴的事情被钱聋老狗骂滚出去,纪晓岚以为钱聋老狗只是一时气上心头,以为等钱聋老狗气消了之后,自己就依旧是钱聋老狗的知己,依旧是我鞑清的能臣干吏。
尤其是在白龙寺里,纪晓岚更是以为钱聋老狗很看中自己。
现在被钱聋老狗这么指着鼻子一通怒骂,纪晓岚却是终于明白了,自己不过是钱聋老狗蓄养的文学词奴,不过是钱聋老狗养着取乐的一条狗而已。
当的一声,却是纪晓岚手中的旱烟锅子因为失神而掉落在地,纪晓岚也因为这当的一声而回过神来,赶忙双手拂动马蹄袖,跪地做犬马之姿,叩首拜道:“臣,君前失仪,罪该万死”
钱聋老狗气咻咻的哼了一声,没有理会纪晓岚,和绅却躬身拜道:“万岁爷息怒,纪晓岚也是心忧国事,这才君前失仪,还望万岁爷开恩”
钱聋老狗冷哼一声,指着纪晓岚骂道:“州县乃民之父母,岂有以子殴其父母者譬如祖虽爱其孙,必不使其恃恩反抗父母,此等刁风断不可长滚出去”
纪晓岚再次叩首,应道:“嗻”
等到纪晓岚退出去后,和绅便再一次躬身谄笑,对钱聋老狗道:“万岁爷,那纪大烟袋就是个读书读傻了的书呆子,万岁爷您甭搭理他。”
章佳阿桂和富察明兴都震惊了。
我鞑清朝堂上下都知道,纪晓岚纪狗这货素来不识好歹,经常会找些狗屁倒灶的理由弹劾和中堂,可是这纪狗都已经触怒了万岁爷,和中堂却依然肯替纪狗求情
再联想到前几年的李侍尧案,和中堂硬是顶着其他人都要杀掉李侍尧的压力,只给他判了一个斩监候,阿桂和明兴再望向和绅的目光就不一样了。
似乎,投靠到和中堂手下,也不错
殊不知,此时满脸堆笑的和绅和中堂,却是一边暗恨纪晓岚作死,一边暗自琢磨着以后该找谁来弹劾自己万一纪狗这个倒霉玩意以后不弹劾自己了,就剩下一个刘锅子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啊。
不行,还是得多找几个能弹劾自己的,得多找几个看自己不顺眼的扶持扶持,要不然,我鞑清朝堂上全是一些夸赞自己的声音,那自己不就该死了
钱聋老狗当然不会在乎区区一个纪晓岚的死活,更不会在乎和绅和中堂的这点儿小心思,只是冷哼一声后对和中堂道:“眼下多地叛乱,工部就算赶制火器也多有不及,和绅,你有什么好法子”
和绅躬身谄笑道:“回万岁爷的话儿,奴才倒是有那么一丁点儿,不太成熟的想法”
钱聋老狗哈的笑了一声,说道:“怎么,你和二还要跟朕卖关子不成”
和绅谄笑道:“哎哟,万岁爷您这是说的哪儿话啊,万岁爷英明神武,烛照万里,奴才对您一向是忠心耿耿,又怎么敢在您面前卖关子”
“奴才想的是,既然工部一时赶制不及,而西夷又素来以火器见长,所以,奴才觉得,是不是可以派人去接触一下西夷,直接从西夷手中买现成的火器”
钱聋老狗哼一声道:“若是你的想法仅仅只是这个,那朕还用得着你来说难道你不知道这国库之中也颇为紧张”
和绅躬身道:“万岁爷息怒,奴才也知道国库之中紧张,尤其是陈泰来起兵之后,江南的岁银不好押解国库,这国库之中就更紧张了。”
“不过,奴才既然敢提出这个法子,便是因为奴才心里有一定的把握,可以筹到足够的银子。”
钱聋老狗嗯了一声,问道:“什么法子”
和绅继续谄笑着答道:“奴才这几年受了万岁爷不少的赏赐,一直都是打算当成传家宝传给丰绅殷德,如今国库紧张,又急需火器,奴才便想着,把万岁爷赏给奴才的银子都拿出来,用以购买火器。”
“奴才相信,只要奴才愿意带这个头,其他各地的官员们肯定会纷纷效仿,这银子的事儿,不就解决了吗”
说到这里,和绅又扭头望向阿桂和明兴,问道:“不知钦差大人跟巡抚大人以为如何”
阿桂当即便躬身道:“回万岁爷,奴才这些年也受了不少的赏,也都跟和中堂一样,打算留下来当传家宝,现在国库紧张,奴才也愿意效仿和中堂,把这些银子拿出来购买火器。”
明兴也跟着躬身道:“奴才也是一样。”
钱聋老狗的脸色变得缓和了一些,对和绅道:“罢了,这事儿就交给你去办,务必要必得稳妥。”
和绅当即便躬身应了下来,然后带着阿桂和明兴一起向钱聋老狗告退。
离开了钱聋老狗所在的宫殿之后,和绅便笑眯眯的望阿桂和明兴问道:“我和绅带头捐献,后面又逼着你们两个也跟着捐,你们两个这心里,会不会有什么想法啊”
阿桂和明兴对视一眼,一起躬身道:“中堂大人忠心为国,我们怎么会有什么想法”
和绅却呵的笑了一声,说道:“不管你们两个有没有,都不重要,反正本官这是给你们一个发财的机会,能不能把握住,可就看你们的了。”
明兴一愣,问道:“请在堂大人指点”
和绅呵呵笑了一声,说道:“你去联系济南城里的传教士,看看谁有购买火器的路子不过是剿匪而已,随便买些差不多的火器也就是了,还不值得放在朝廷上大动干戈。”
别以为只有汤师爷才会玩什么乡绅的钱如数奉还这一套,实际上,和中堂玩起这一套的手法,足以让汤师爷都叹为观止
自己的钱如数奉还,其他那些官员的钱跟钱聋老狗三七分账,三成归自己跟钱聋,剩下七成用来买火器,买火器的时候还能再吃一笔回扣。
三七分账,吃完买家吃卖家,里外里的这么一倒,这钱不就到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