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队再三确定后,又看了看简陋的地图,仍需要艰难地下决心。
一旦越过山口,存粮耗尽,一旦吃的方面出了问题,可就要出大事了。
这不是军队。
可即便是军队,也知道若无存粮,必要兵变营啸的。
在这关头,测绘队的人又道:“正所谓,尽人事、听天命。这件事,终究还是要看天意。当地人说,那个山口,时不时会发生雪崩。万一出了雪崩,山口被堵住,那就是天命不允。跨越山脉的事,真就得等三五年后,枫林湾发展起来后,才能跨过去了。”
“但若天命允了,只要过了山口,豁然开朗。顺河而下,一日五六十里绝无问题。最多七八日,即可抵达拿出胳膊肘河湾。”
领队沉默一阵,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等着人散去后,并不信神佛的领队,还是拿出了火绳做香,取了一壶酒,浇在地上,冲着远处雪山的方向磕了三个头,嘀嘀咕咕地祈祷着这一次能够顺利。
最终,下了决心,下达了命令。
从明早开始,暂停一切捕鱼狩猎等活动。
之前随队前进的退役散兵和毛皮公司的本地猎手们,组成先遣队,前方开路,确定山口情况。
后面的大部,每日早晚吃一次饭,全靠肉干和糖顶着,一定要尽快穿过这片山脉。
命令下达,队伍的行进速度增快了许多。
而随身携带的粮食,也肉眼可见地减少,夜里宿营的时候,恐慌不安和怨气叠加的不信任,也在每天积累和蔓延。
篝火旁,王龙王彪两兄弟,咀嚼着坚硬的肉干,小声嘀咕着他们的不满。
兄弟四人,两个留在了枫林湾那里的村落,最大的和最小的在名单上要迁到山脉以东。
兄弟俩都结婚了,心灵手巧能织布的老婆,全都留在了那边。一路上熬过了漫长海上艰苦旅途的老父,也留在了那边。
唯独兄弟两人,跟着队伍继续他们未完成的迁徙。
“哥,你说,他们说的是真的吗咱这一路,可是看了不少的平地。河里有鱼、林里有兽,我看便是再装几千几百个村子的人,也装得下。”
“放着好好的地不垦,为何非要跨越这大山去山那边”
面对弟弟的疑惑,王龙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看着满天的星星,久久不语。
许久,才道:“真的假的,我哪里知道呢只是如今都这样了,不听也得听。这几日走的都是山路,哪里如老家,全是平的一眼望不到边”
“朝廷的事,老爷们自有想法。说是要修黄河,咱们就得迁;好容易来到这,又说要过山。谁知道到底是要干什么呢”
王彪小声道:“哥,那你说咱们这和被抓去当兵,有啥区别我都不会用枪,肩膀上还背着个枪。又要离了老婆孩子爹娘的,可能还得修卫所堡垒,那这咱们这不就是等于被抓来当兵了我不想当兵,我只想好好种地。”
王龙心道,良民百姓,谁愿意当兵这些年朝廷在中原多有招兵,可招的都是些什么人要么是灾民、要么是家里实在过不下去的。但凡家里日子还能过得下去的,谁肯去当兵
如今看来,他只觉自己真是被朝廷骗了。说是迁民,可到头来这不是和当兵一样而且还是当卫所兵
到了那边又得种地、又得盖房子,还得走这么远的路,还得把家里人压在那也不知何时才能团聚。
本来刚来这边的时候,王龙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确确实实气候不错。
确确实实到处是树木。
确确实实有平原、有水。
也确确实实看起来能种地。
一开始苦是苦一点,可最难熬的海上路途已经熬完了。只觉得凭自己的力气,好好干上几年,家里百十亩地、养上几头牛马,那得是什么样的好日子
连当初最反对迁走的老父亲,在前一阵心都热络起来,准备到了春天时候好好把麦子种下,还商量着收完麦子盖自己家房子的事。
哪曾想,几天之后,自己和小弟就被征召,不去不行。
虽说老婆孩子有家里人照看,那边也说最多三年就能团聚。
可本以为最难熬的日子已经熬完了,突然得了这消息,结果还得继续走。而且一走这就是这么远,牲口身上驮着的都是种子,又不准吃。文網
他这心里如何不慌
种子种到地里,便是神仙来了,也得春种秋收吧
在枫林湾那边,最起码仓廪看得到,里面积存的粮食看得到,时不时还有船来,至少不至于挨饿。
可现在,当真是前途未卜。
人对未来未知总是充满恐慌的,即便远迁扶桑和过去的日子一刀两断,也算是一次踏足未知,他忍过来了。但现在,本以为已经看到未来好日子的他,又得开始新的迁徙,而且还是明确缺种子的地方,这种恐慌是难以想象的。
朝廷有钱,这一点王龙大约知道。所以他知道,但凡要是能用钱买到种子的地方,朝廷大抵不会让他们携带种子上路。而连种子都弄不到的东西那得是什么样的可怕地方
枫林湾不同。
枫林湾二十年前也没有种子、没有存粮、没有房屋、没有市镇。
但这一切,他都不曾经历过。
他来到枫林湾,虽然陌生,但却熟悉。
至少,这里有市镇、有粮食、有种子、有土地、有农具、有牛马陌生是和故乡不同,而熟悉却因着这一切而熟悉起来。
现在,完全不同了。
走的是山路,看得见雪山,他从未见过雪山。见过雪,但却未曾见过极高的山。听说泰山很近,当然距离他的老家也确实不远,但他依旧没见过。可即便听闻天下第一山的高山泰山,也不曾听说上面终年积雪啊
携带的是种子,他这辈子至今为止过的还好,并未经历过逃荒迁徙。唯一一次迁徙,就是越过茫茫大海来到了枫林湾。可即便是枫林湾,他来的时候,也没有携带明确不准吃的种子啊。
定居、迁徙、第一批开拓,这是三个完全不同的概念,也是三种截然不同的生活。
他可以接受从定居到迁徙的过程。
但真的难以接受从迁徙到第一批开拓的转变。
嘀咕了许多,但终究凭借朝廷官员的威慑、口袋里的粮食、以及鼓动说最多半个月就能看到平原的希冀,虽然恐慌,但总算还压了下去。
只是,之后的十余天,这种恐慌的情绪开始逐渐加重。
口袋里的粮食越来越少。
山路越来越崎岖。
远远看得到的雪山,却像是被困在如来佛手掌心的孙悟空看如来的手指头一般,觉得近在眼前,可是怎么也靠不到跟前。
队伍里也逐渐出现了伤亡,有两个人落在了陡峭的峡谷中,队伍没有去收尸亦或者寻找他们是不是活着,而是根本不管,继续前进。
晚上的牢骚也越来越多,甚至出现了牢骚太多被当众鞭打的情况发生。
夜里宿营的时候,已经不准多说话了,随时都有拿着枪、戳着刺刀的随行士兵巡逻,遇到在那里嘀嘀咕咕说话的就会被禁止。
恐惧、压抑,以及不曾接受过军营生活的不习惯,开始在人群中不断积聚。
就像是一个木桶,里面不断地堆积着火药,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已经到了只要一颗火星就能点燃的程度了。
虽然,实际上,这个山口的海拔,只有1300多米;而这些看似吓人的雪山,最高的也就3000米。
但终究,他们只是普通的百姓,没有受过军事训练、更没有太多远大理想的百姓。这对他们来说,依旧是一条充满恐惧和不安的旅途。
领队也不知是只有高压手段,比如晚上宿营不准发牢骚等等。
领队也试图和他们讲道理,诉说希望、告诉他们胜利就在眼前。
可终究,用处并不大。
因为,领队无法解释,为什么非要穿越山脉,而明明山脉西侧海岸线一带就有大量的平地、河流冲击地和非常适合开垦的地方。
即便领队明白翻越山脉的意义,可这些意义,对这些迁徙者而言,是无意义的,也是讲不通的。
比如说为了华夏、为了将来、为了后来的人有更多的地、为了将来大多数人的更好的生活等等这些,迁徙者不想听也不愿意听,况且有些道理也讲不通。
于是,这道只有1300米海拔的山口,成为了这支迁徙队伍极难逾越的阻碍。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