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克己很羡慕李立方这些年来仗着皇太后的影响,在朝堂之上“为所欲为”的一举一动,特别是当今圣上赵扩,对于李立方也是持以颇为纵容的态度时,这让阎克己更加深切的羡慕身为皇亲国戚后的种种特权,甚至是憧憬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够像李立方那般在朝堂之上为所欲为。
工部尚书迁刑部尚书,刑部尚书迁户部尚书,只要是李立方想要,几乎便不会有任何人出来阻拦,所以也使得李立方的仕途极为的顺畅。
虽然朝堂上的官员都深知,以李立方的能力,根本没有办法胜任任何一部的尚书差遣,但这些年来,李立方却是在六部混的如鱼得水、风生水起。
阎克己身为大学士兼侍郎,自有文人的傲骨与气节,但在内心深处,他还是十分羡慕像李立方这般,能够在朝堂之上为所欲为。
“那岂不是说,你今日得罪了阎克己后,以后又在朝堂之上多树立了一个敌人”谢道清有些替叶青担忧的问道。
叶青看着下方李立方跟阎克己交谈的身影,嘴角露出一抹不屑,笑了笑道:“阎克己平日里自视甚高,虽是颇有文人傲骨与气节,但也正是因为其能力与傲骨气节,使得他比李立方要在朝堂之上变得极具野心。”
叶青回过头,看着谢道清那明亮的眼睛,想了下后继续道:“不过最为重要的是,李立方向来没有野心,不管是皇太后还是圣上,都是深知这一点儿,也知晓李立方从不会在朝堂之上结党营私、拉帮结派,所以才会在朝堂之上颇为纵容李立方。而阎克己则不然。”
“可李立方跟你不是私交很好吗这这难道不算是那个站在统一立场”谢道清眨动着美眸问道。
谢道清显然难以启齿结党营私、拉帮结派这样的词汇,在她看来,这样的词汇都该是形容朝堂之上的奸诈之人才是,不应该用来放在叶青身上,因为叶青在她心里是好人。
“不错,我跟李立方确实是私交不错,但也仅限于私交不错。”叶青看着有些疑惑的谢道清,顿了下后解释道:“这些年来,其实我也算是颇为了解李立方了,但直到前几日信王府一事儿后,我才彻底摸清楚李立方的原则与立场。抛开一些事情不言,其实看似在朝堂之上喜欢任各种差遣的李立方,其实一直都有着他的原则与底线,便是对于皇太后以及圣上的忠诚这一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李立方才会愿意跟我交往,甚至是在很多事情上都会选择站在我这一面。”
“为什么他会这么信任你但既然他如此信任你,那为何不告诉圣上也可以完全信任你”在谢道清看来,朝堂之事、君臣之间应该也是简简单单就可以获取彼此的信任不是吗
既然李立方相信叶青不会做对朝廷有害的事情,那么就完全可以禀奏圣上,让圣上相信叶青对于朝廷的忠诚不就好了吗为何李立方却不会再圣上面前帮叶青说话呢
在谢道清看来,这应该是很简单的事情,几句话其实就可以解决问题才是,不应该闹得现在这般复杂。
叶青笑了笑,看着涉世未深的谢道清,若是说这个青春女子身上有什么吸引他的地方,应该便是那种在去除了世俗的琐事后,留在谢道清身上的那些简单与单纯。
“若是像你所说的那般简单就好了。”叶青微微叹口气感慨道。
正是因为李立方知道了自己跟皇太后之间的关系,所以使得
李立方对于叶青是极为的信任,但这种信任与李立方自己的原则并不冲突,而叶青如今也深知,李立方愿意一直支持他,正是因为深知他叶青不会谋反。
而若是他叶青有朝一日想要谋反的话,那么到时候,李立方绝对会是反对自己的第一人。
李立方在朝堂之上虽然也会与其他官员争来争去,但不论如何,在朝堂之上的李立方这些年来,却是一直都秉承着独来独往的为官之道。
李立方既得当今圣上的信任,又得皇太后的支持,这些本该都可以轻易的成为李立方在朝堂之上扩大、延伸他影响力与利益的巨大优势,但李立方却从未靠这些去拉帮结派去做势力扩大,反而是一直都秉持着一个人在朝堂之上为所欲为,从而也使得赵扩跟李凤娘,从来都不会过于担心李立方。
李立方自己显然也深知,凭借他自己得天独厚的优势,在朝堂之上有什么可为有什么不可为,所以才使得他这些年来,看似在朝堂之上一直都如鱼得水,但其实也过的十分的小心翼翼,一直都在靠着自己的单打独斗,向李凤娘跟赵扩,证明着他对朝堂毫无野心的忠诚一面。
不给赵扩与李凤娘惹触发原则的事情,也从不会去试探赵扩跟李凤娘的底线,反而是使得李立方如今的处境,变成了连阎克己都为之羡慕的处境。
阎克己显然也不愿意得罪李立方,毕竟,皇太后在朝堂之上的强势以及对赵扩的影响力,阎克己也是十分清楚,所以此时李立方拦住他后,阎克己的心便开始不由自主的肉疼起来。
这两家铺子包括其他一些铺子,与其说是他阎克己辛辛苦苦赚来的,倒不如说是当初史弥远为了讨好他这个国丈而送给他的利益财富。
而这也正是阎克己与李立方的不同之处:李立方虽然喜欢虚荣,也爱慕财富,但从来不贪财,也不会用旁门左道来聚敛财富,某种意义上来讲,李立方更属于那种有多少就挥霍多少,没有的话就少挥霍,实在不行就不挥霍。
但阎克己却非是如此,特别是在得到了史弥远的第一次示好后,便开始对这种唾手可得的利益显得格外的青睐,从而也使得阎克己在聚敛钱财方面,虽然还没有走到向史弥远那般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但对于钱财的渴望与追求,如今已然越过了他身为文人的底线与原则,甚至是不惜把从史弥远那里看到的一些敛财手段学以致用,包括与其他官员沆瀣一气。
“李大人,这些铺子可都是老夫辛辛苦苦经营多年。”阎克己有些焦急的看了看身后不远处的两家铺子,心里感觉就像是在割他的肉一般疼痛。
“阎大人,这话说的就有些心不由己了吧这些铺子到底是如何而来的,李某虽然不是十分清楚来龙去脉,但也知道个大概啊。阎大人,李某如今不得不提醒您一句啊,左相史弥远如今已经被圣上羁押进了大理寺内,这恐怕罢免还是流放都是早晚的事情了。若是阎大人还一直把这些铺子视为己有,一旦史弥远那边什么都抖落出来后,圣上那里您可就不好交代了,别忘了,您如今可并非只是单纯的大学士或者侍郎啊,您还是我大宋朝的国丈啊。”李立方神情之间,仿佛也带着一丝替阎克己可惜的样子:“赚钱与为官之可谓是道殊途同归,都要懂得取舍与进退啊。”
“可。”阎克己此时哪里听得进这些提醒,他心里只有这些能够为他聚敛钱财的铺子,要从今夜起就将不再属于自己了,神色此时显得更为焦急道
:“李大人,能不能行个方便不错,下官下官这几间铺子确实跟左相大人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但如今这些铺子可都是实实在在的归下官名下了啊。李大人,您看。”
李立方看着阎克己那肉疼不已,以及四处张望的焦急样子,心里不由得叹口气,甚至是有些庆幸自己,这些年来始终与史弥远保持着距离,从未被史弥远以各种诱惑拉拢腐蚀。
对于阎克己刚刚还自称阎某,如今已经自称下官的称谓,更是让李立方心头有些想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不过此时的李立方,显然还没有忘记叶青交给他的任务,同情的叹了口气后说道:“阎大人,有些身外之物该舍就舍了吧,要不然的话再因此而因小失大,可就是得不偿失、追悔莫及了。”
“这这些下官可都是有房契等要不这样吧,李大人不妨稍等片刻如何”阎克己神色焦急的四处张望,像是在等候什么人似的。
李立方把阎克己焦急张望的神情看在眼里,而后不由自主的看了看对面茶馆的二楼,此时他才明白,原来叶青那货早已经料到阎克己可能会求情宫里了,要不然的话,以他如今在临安的威望,就是十个阎克己也不敢阻拦他封锁这几个铺子。
李立方显然并不打算手下留情,对着阎克己笑着摇了摇头,正打算开口再相劝时,阎克己则是顺势拉了下李立方的胳膊,两人则是又往更为僻静的地方走了两步。
只见阎克己像是在下什么决心一般,而后像是认命的咬了咬牙,松开李立方的手臂后,从自己的袖袋里瞬间掏出一沓银票,有些肉疼犹豫的颤抖着手缓缓递给李立方,喉咙都因此而有些干涩的低声道:“李大人,这是一点儿小意思,下官其实一直都想要前往府里拜访李大人,特别是自皇后入宫之后,但下官也深知李大人平日里很忙,一直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更是深怕打扰了李大人,而今日正好有此机会,还希望李大人千万莫要客气。”
看着阎克己那颤抖不已、拿着银票的手,李立方的神情相反一直都很坦然与平静,伸出手缓缓推回阎克己那并没有几分力道的手,看着阎克己顺势缩回自己的手臂与银票,摇着头道:“阎大人,李某虽然平日里好虚荣,甚至是有些官迷,但也深知取之有道之理,所以还望阎大人。”
“那这样吧,不妨李大人稍候片刻,下官去宫里请皇后。”
“这是圣上的意思,阎大人觉得皇后做的了主吗”李立方干脆摒弃了叶青,直接把赵扩搬了出来。
在他看来,即便是今日自己以赵扩的名义吓唬阎克己一事儿被赵扩知晓了,大不了就是被赵扩训斥一顿而已,反正不痛不痒,何况这还是为了朝廷着想。
不过也就是在电光火石之间,李立方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突然又是不自觉的望向对面茶馆二楼处,心头突然之间升起一股预感:叶青之所以动阎克己,会不会会不会是在借机试探如今圣上对他的态度
而此时茶馆二楼的叶青,视线正好也望向面有惊容的李立方,虽然看不清楚李立方的神情,但两人还是能够感觉到,彼此在此刻都在望向彼此。
李立方瞬间像是明白了什么,而叶青显然也是知道了什么,随即扔了一锭碎银子在茶桌上后,便起身带着谢道清走下了二楼,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身影有些落魄的阎克己后,便转身消失在了街巷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