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楼内,李立方笑容满面的亲自为留正斟酒,看着伙计离开,雅间就剩下他们二人后,李立方长吁短叹道:“到了今日,下官才搞明白那日发生在一品楼的事情,因为那件事情,下官想借着今日这个机会,给留大人真心的道个歉,邓友龙被叛贼韩侂胄所拉拢,而我这身位刑部的尚书,却是丝毫不知。若不是叶青提醒我,恐怕如今我还被蒙在鼓里,甚至很有可能因而遭到牵连啊。”
“此事也谈不上怪罪李尚书。”留正听李立方谈起谢深甫一家的事情,摇头微微感叹道:“若是真论起来,留某也有很大的责任,身居右相之职,却是连一个一心只为朝廷尽忠的同僚都保护不了,是留某对不起谢深甫父子。”
“留大人也不必自责,其实此事儿除了邓友龙外,下官同样有责任。毕竟,那夜是下官奉圣意带走了谢深甫,人现在在大理寺,想必留大人已经从毕寺卿那里打探到了吧”李立方寒暄不过两句,就把话题切入到了正题:“今日下官邀留大人一叙,便是想要问下留大人,谢深甫父子以及陈傅良可真是触犯了国法”
“为人做官留某都不如谢深甫,即便是论起对朝廷的忠诚,留某亦有很多地方不如谢深甫。但奈何自然,此事儿自然也不能怪李尚书,甚至是谁也无法去责怪。”留正当着李立方的面,自然是不好怪责李立方在那夜拿了谢深甫,而且还监押进了大理寺内。
也正是因为谢深甫被关押进了大理寺,所以让他当着李立方去责怪叶青,留正也没有那个魄力。
太上皇回宫那日,他既然选择了称病不去皇宫,就已经是打定了独善其身的主意,所以这个时候不管是怪罪谁,留正都没有那份自信跟底气。
“如今叛贼韩侂胄已伏诛,那么难道留相就不想给谢深甫几人洗脱冤屈吗”李立方直接了当道。
留正苦笑:“李大人,此事儿怕不是留某能够决定的吧明人不说暗话,叶青叶大人虽然半个多月都不曾出现在朝堂之上,甚至叶府大门紧闭半月有余,但你我心知肚明,若是叶大人不点头,谁能让大理寺放人”
“留大人,依下官猜想,那叶青显然也没有要置谢深甫等人于死地之意,若不然的话,也不会一直只是关押在大理寺牢内了。当年沂国公赵汝愚的事情,下官多少也了解一些,留大人不就没有任何事儿,甚至还因此升迁为右相。所以依下官猜测,谢深甫大难不死应该问题不大,但若是想要享后福恐怕就就有些难了,您说呢”
“李大人的意思是”留正对于李立方的称呼,不由自主的由李尚书变成了李大人。
“洗清谢深甫等人身上的冤屈不难,难得是接下来该怎么办依旧任临安安抚使的差遣恐怕这就有些太难了吧毕竟,户部尚书郑清之,如今可是对于临安安抚使的差遣大有志在必得之势啊。所以即便是谢深甫等人从大理寺出来后,留大人可有什么对策”李立方再次亲自给留正斟酒,而后继续说道:“如留大人刚才所言,谢深甫为官做人向来正直清廉、不畏权贵,所以史大人若是想要差遣郑清之为临安府安抚使的话,留大人可有对策”
留正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默默的看着李立方为他斟酒,深思片刻后,有些慎重的说道:“李大人,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今日李大人邀留某来此,可否告知留某真正的用意是想要让留某辞去左相差遣,为谢深甫让路,还是李大人打算让留某以后唯李大人马首是瞻,与史弥远。”
“非也。”李立方摇头,想了下后也就直截了当道:“下官身后有皇后,甚至还有太子,所以李某即便是无官一身轻,在临安,在我大宋也没有几个人敢对我不敬,整个大宋,即便是北地李某都可以横着走。所以留大人,当初叶大人不曾为难你,甚至还在这一品楼特意提醒您跟谢深甫。”李立方的目的俨然已经跃然于纸上。
“李大人是想要让留某投入叶党”留正皱眉,但神情之间并没有不悦,显然也没有觉得李立方劝他投叶党是一种侮辱:“留某与叶大人之间因为当年的怨隙,留某心里一直是因为此事儿颇为感慨,甚至不知道当年留某那般做是对还是错,但如今,人人都说太上皇驾崩一事儿跟叶青脱不了干系,李大人,您觉得留某。”
“既然留大人忠心于朝廷,那么暂时委身于叶党,岂不是也有机会查清事情的真相何况,如今朝堂之上的形势,留大人想必也已经看的很透彻了,朝堂之上若是再无人出来抗衡,那么必然是史党一家独大,如此一来的话,又岂是留大人对于朝廷所谓的忠凡事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若是说朝堂之上,还有谁能够抗衡史弥远的话,想必留大人也绝不会反对那个人会是叶青吧即便不是为了帮助叶青打压史党,就算是为了朝廷,为了太上皇、圣上,如今可否还有投于叶青麾下更好的办法”李立方显然是做足了准备,若不然的话,他也不会为此事儿来说项。
看着沉思不语的留正,李立方还有些担忧留正是否还在犹豫当初他跟叶青之间的怨隙,想了下便继续说道:“自从叶青上一次回到临安,再到沂国公赵汝愚于大理寺,甚至包括留大人升任左相,乃至今日想必留大人都应该清楚,叶大人对于留大人的忠正可谓是敬佩有加。说句留大人或许难以置信的话,之所以当初叶青没有选择报复您,并非是因为他害怕什么,而是因为他知晓留大人乃是真正忠于朝廷的臣子,非是为了一己之私的朝臣。”
“此事留某还需考虑一番。”
“谢深甫等人可还在大理寺大牢,若是留大人不抓紧时间,一旦史弥远他们为了郑清之能够成为临安安抚使,恐怕到时候谢深甫等人就是凶多吉少了,到了那时候即便是叶青,恐怕都很难保全他们了。”李立方不等留正说完,便以谢深甫等人的事情急迫强调道。
留正长长的出了口气,神情凝重的想了下,而后问道:“但不知叶大人如今为何不出府”
“太上皇驾崩前留下的遗旨,叶青即便是在北地再如何独断,但如今在临安,加上坊间的流言蜚语,让他一时半会儿也难以走出府门。而如今对于史党来说,可就是一个为其党羽谋好差遣的最佳机会。想必留大人也注意到了,如今朝堂之上只有您一个右相,而左相的差遣一直空着,一旦史弥远任了左相,留大人,朝堂变成史家朝堂也不是不可能啊,到了那时候,谁还能节制他们谁还敢在朝堂之上反对他们甚至是否还有留大人您一席之地,恐怕都很难说了。留大人,圣上不理政、皇后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个时候,正该是您等真正忠于朝廷的官员为大宋江山的社稷着想之时,难道您就愿意眼睁睁的看着朝堂变成史党谋取自己利益的朝堂”李立方语重心长,但这些话,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皇后教给他说的,至于他,恐怕只会以叶青的声明以及谢深甫等人的遭遇来要挟了。
“但不知叶大人何时能够放了谢深甫等人”留正心头还是有些纠结,不过神色之间已经有些松动。
“留大人直接去拜访毕寺卿便可,想必经过与毕寺卿的一番谈话后,留大人心头便不会再有任何心结,而那时候相信谢深甫也就回到府里了。留大人,下官不得不提醒您一句,若是再犹豫下去,史弥远在朝堂之上的势力只会让我等再无喘息之机,而朝堂也就完全被史党所掌。”李立方叹口气,举起酒杯跟留正一饮而尽。
留正还是能够分清楚朝堂之上的轻重缓和,但若是让他投叶党之下,那么说心里没有任何顾忌,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当初几乎就是他一人,让叶青陷入到了关山围堵之中,差点儿身死异国。
而除了当初他跟叶青之间的恩怨外,心里头的顾虑便是谢深甫会如何看他,甚至将来后人会如何看他以及,叶青眼下的处境,是否还能够如太上皇驾崩之前那般,即便是人不在临安朝堂,但其影响力却一直影响着朝堂。
而此时像是被软禁在府里的叶青,坐在摇椅上闭目养神,大树的阴凉下,芳菲帮其驱赶着蚊虫,一边示意着丫鬟动作轻一些,以免惊扰了叶老爷的美梦。
而此时的前厅内,钟晴则看着那一双眼睛只要见过一次,便能够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少女谢道清。
谢道清的神色比第一次见面时要显得憔悴了很多,一双原本最为漂亮的眸子,也变得有些黯淡无光,有些不知所以的走进前厅,当看到端坐在上首的美丽妇人钟晴时,神情明显一愣。
飞快的低下头,有些不敢跟让她都觉得风华绝代的女人相对视,动作有些僵硬的慌忙向其行礼。
钟晴的心头微微叹口气,而后叹息一声道:“你一连半月,一直在叶府门前徘徊,虽然我也很想帮你,但奈何我家老爷这一次同是受到了牵连,恐怕很难帮上谢小姐的忙了。”
“我。”谢道清想不到这位美丽到让她都有些自卑的叶夫人,说话竟然是如此的直接,甚至是不等她说目的,就已经猜中了她是为何事儿而来。
“除了大叔,我也不认识其他大官,也不知道谁还能帮我,我娘每日在家以泪洗面,家里的下人也是走的走,跑的跑,甚至甚至在临走前都偷走了我家不少的东西。若是若是我还有办法,就就不会每天在此徘徊了。夫人,请您发发善心,就让我见叶大人一面,不管他还愿意不愿意帮我,我都会很感激您。”
“我试试吧,你先在此坐会儿如何”钟晴叹口气,听着谢道清的遭遇,脑海里却想起了当初的白纯,在其其父白秉忠流放时,恐怕只剩下她一人的白纯,比眼前的谢道清还要孤苦无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