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匆匆赶到佛堂的时候,已经是一刻钟以后的事儿了。
这短暂到难以让人察觉的一刻钟里,佛堂内淡淡的檀香气都仿佛被人们口中呼出的压抑所凝滞,萦绕在众人心口的始终都是一股死一样的死寂。
太子明显是匆匆收拾了一番才赶过来的,只是有些东西并不是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可以完全去除掉痕迹的。
他跪下行礼的时候,尽管衣衫整齐须发皆整,可身上却依旧残留着一股浓到刺鼻的香味儿,眼下带着一片厚重的黑青,眼中遍布骇人的血丝,尽管不是很热的天儿,可他的额角还是浸出了明显的冷汗,在迟迟没有得到皇上的回应后,甚至连脊背都开始无声的颤抖。
看到太子这个样子,在场的不少大人都在心里暗暗叹气。
扶不起来的阿斗就是阿斗,不管到底在东宫里住了多少年,骨子里的东西是改不了的。
皇上目光淡淡地看着太子久久没有言声,在太子险些因为紧张和惊恐直接瘫软在地的时候,皇上突然说:“听说这里的东西都是你自己亲自抄的为的是帮朕祈福祝祷”
太子抬起手匆匆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想也不想地用力点头说:“回父皇的话,的确是儿臣亲手所抄。”
“儿臣远在行宫不能日日去向您问安,又担心父皇的康健,只能是借以这种方式来求父皇龙体安泰。”
“是么”
皇上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随手抓起桌上的一截经幡淡淡地说:“那你可知道你抄录的都是些什么内容”
太子自己只抄了一卷,而且他不识梵文,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记得自己对许公公等人说的要求,完全忽略了皇后不断闪烁的目光和紧张的神色,自顾自地说:“儿臣特意命人找来的都是求康健泰然的经书,除了自己在夜间亲手抄录外,白日里还会让人给儿臣讲经,所以儿臣抄的都是自己知道的。”
“好。”
皇上缓缓放开手中的经幡,抬头看着在佛堂正中接受香火供奉的神像,说:“陈大人。”
“微臣在。”
“你是太子之师,想来对太子的笔迹是极为熟悉的,你上前来仔细看看,这到底是不是太子的手笔”
被叫到的陈大人迈步上前,一眼也不去看太子的脸色,只是抓起最近的一块经幡仔细辨认。
陈大人为人仔细,做事儿也格外的留心。
佛堂能找得到的经幡基本上都被他找出来仔细辨认,可看完了他的脸上却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他掀起袍子跪下去,在太子惊恐的眼神中低声说:“回皇上的话,依微臣所看,这殿内唯有那幅被供奉起来的绢布上是太子亲手所书,其余的”
他欲言又止地顿了顿,带着为难之色轻轻摇头,苦笑着说:“不好说。”
话说得欠了几分,这是陈大人给太子留的颜面。
可话说到这个份上,还有谁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难以言喻的尴尬和死寂在佛堂内无声蔓延,太子脚下的地几乎要被自己脸上滴落的汗打湿。
皇上摆手示意陈大人起来退到边上,目光淡淡地看着面无人色的太子,一字一顿打湿:“你再说一遍,这些都是谁写的”
太子紧张到不能自已的情况下舌头反复打结,多次张嘴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利索话。
皇后见状心急想上前为他辩解,可谁知这时候被留在门外的一个宫人却毫无征兆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奴才不是有意要犯欺君之罪的,这这些其实都是殿下找了人代写的,只是殿下吩咐了奴才,要是有人问起务必要说这是殿下亲手所写,否则就要奴才的小命,奴才实在是没办法了,这才斗胆欺君”
“皇上饶命奴才真的知错了皇上饶了奴才吧”
小太监像是惊恐极了,说完这一番话就不住地在门外磕头叩首,就跟完全不知道什么叫做痛似的,脑门咣咣咣地往地上不停地砸。
在小太监以头砸地的同时,早就心神大乱的太子也撑不住了。
他用力把头触到了地上,颤抖着嗓门说:“父皇息怒。”
“儿臣只是想让您欢心,并不是刻意欺瞒,儿臣真的不是故意的,儿臣”
“如此说来,这些经幡确实都是由他人代笔,再假以你的名儿了”
太子听到这听不出喜怒的话再度狠狠一抖,强咬着牙忍住心颤说:“是”
“可是父皇,儿臣”
“既然是找了人代写的,那你岂不是连经幡上到底写的什么都不知道”
“不不不。”
“儿臣知道”
太子自知今日讨巧算是彻底败了,生怕自己说不知道的话皇上会更生气,马上就斩钉截铁地说:“儿臣虽然因为伤重的缘故未能亲手抄录完所有,可是这些经书都是儿臣自己亲手挑选出来的,绝对不会有错,父皇,儿臣”
“混账东西”
再也听不下去的皇后忍无可忍地打断了太子引火烧身的辩解,直接大步上前啪的一下就狠狠地抽了太子一个响亮亮的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
被打的太子懵了。
皇后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被如雨狂下的冷汗浸湿了。
皇后直接板板正正地跪了下去,沙哑道:“皇上,太子年少糊涂,难免一时受了底下人的诱哄欺瞒,这才做出如此忤逆之事,只是太子他”
“年少糊涂”
皇上面带讥诮打断了皇后的话,淡声说:“皇后。”
“你爱子心切朕可以理解,只是你别忘了,太子今年年二十五,他早已就已经不是个孩子了。”
对一个十几岁的半大少年,或者是更小的幼年稚子,用年少糊涂这几个字都不过分。
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再被冠上这几个字,属实可笑。
皇后闻声面色狠狠一僵不知该如何接话。
皇上要笑不笑地看了地上跪着的母子一眼,轻嗤道:“朕当年初上沙场时,才十五岁。”
“十五入行伍,十八立下战功,十九大胜归朝,二十继承大统,先帝在的时候曾说过,男子十岁有五,当建功立业,否则妄为皇家血脉,可太子二十五了,他做过什么”
残害兄弟,陷害不附于自己的朝臣,纵情声色,草芥人命。
样样能做的该做的,他一件不曾去做。
每一件不该做的不能做的,他样样都做了个遍。
面对皇上的质问,皇后满头冷汗说不出话,太子整个人都抖成了筛子。
皇上冷冷地看着太子,轻轻地说:“太子,朕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朕。”
“父父皇您问,儿臣定知无不言,言无不”
“定北侯府的三姑娘玉雅莉,你认不认识”
听到玉雅莉这三个字的时候,太子就开始慌得更厉害了。
但凡是长了眼的人稍微看上一眼,就能毫不费力地看出太子此刻脸上的心虚。
可太子在深深吸气咽了咽口水后却极其笃定地摇头说:“儿臣不认识。”
“你当真不认识”
“儿臣当真不识,她”
“那你看看这个是什么”
皇上随手把自礼亲王手里得来还沾满了鲜血的玉佩扔到太子的脚边,轻轻地说:“你睁大眼仔细看看,这到底是什么”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