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庄上,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礼亲王带领着众人在钦天监大臣的唱喏下完成了全部,在他提出要去拜见太子的时候,在场的人无一人露出意外的神色。
其实在庆阳公主跟着来的时候,不少人的心里就差不多都猜到了今日之行还有别的去处。
于情于理,太子仍是国之储君,都到了跟前了,不去拜见的确是于理不合,也不合规矩。
故而在礼亲王提出前去拜见太子时,一阵短暂的沉默后无人提出任何反对的意见。
礼亲王对此很是满意,让人稍微安整了一下队伍,就率先上了最前头的一辆马车。
来的时候不能坐车,必须骑马以彰显皇家恩德。
可这会儿大典结束,就没必要再为难自己辛苦端着了。
礼亲王的马车一马当先地走在前头,随后的便是庆阳公主的车架。
再往后,就是跟着的大臣。
按以往的惯例,观礼结束后四周的百姓就会自发散了。
可今日不知为何,四周的百姓久久没有散去的趋势,还有不少人自发地跟上了车队,只说着想去瞻仰太子殿下的风姿。
礼部尚书看着四周越来越多的百姓,不知为何心里隐隐蹿起了一种不安的感觉。
受到百姓的拥戴本该是好事儿。
可问题在于,太子在民间一直都没什么声望。
本不该是如此。
而且万和行宫实在特殊,骤然多了这么些人一起跟着去了,不见得会是好事儿。
礼部尚书强摁下心底不安下车骑马上前,走到礼亲王的车边低声说:“王爷,太子殿下是在行宫中国养伤,咱们今日既然是到了此处,去拜见理所应当,可殿下的伤势到底是还没大好,只怕是禁不起吵嚷,要不微臣先设法把跟着的百姓驱散开吧,您”
“不必。”
礼亲王眼帘半合着瞥了一眼马车四周的百姓,不紧不慢地说:“殿下是储君,本就该受万民朝拜,尽管说病中不宜喧闹,可这些百姓只是跟到行宫门口,碍不着什么事儿。”
“今日是个好日子,能让百姓一睹殿下的威仪,是好事儿,何必阻拦”
要是能借此让太子在民间的声誉稍微好些,也就更加利于接下来在皇上的面前为太子美言。
还可在百姓口中博一个仁善的好名声,如此一举两得的好事儿,何乐之而不为
礼部尚书心中仍觉得不妥,可对上礼亲王信誓旦旦的表情,却死活说不出劝阻的话。
在礼亲王的坚持下,跟随在车队之后的百姓愈发地多。
在抵达行宫之前,要不是护卫死命将跟随而来的人与车马隔出了一段距离,说一句车马难行都是毫不夸张的。
一路上都莫名悬着心的礼部尚书看到不远处的行宫大门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气,可谁知他这口气还是松得太早了。
因为下一瞬,原本稳稳前行的车队就猝然而止。
在接连不断响起的惊呼中紧接着响起的就是一阵刺耳的吸气声和尖叫。
车内的礼亲王不悦地斥责出声,可看踉跄着蹦下车看清眼前一幕的礼部尚书却满脸呆滞说不出话。
到底还是出事儿了。
挡在大路正中的那个浑身是血的女子,正是玉雅莉。
她真的觉得自己马上或许就要死了。
因为一呼一吸间在喉咙嘴角间滴答而下的全都是血色。
她甚至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吐出的血就已经把身上的衣裙都染红了。
就连摔倒在地上的时候,手掌和胳膊的皮肉被粗粝的石子磨破,她都没察觉到任何痛苦。
她只是觉得,太冷了。
冷到她眼前不断恍惚,冷到难以看清。
周遭潮水似的不断扑涌而来的惊慌的尖叫在最后一刻迫使她勉强捡回了些许神志。
她无视自己不断往下滴血的嘴角和手,艰难地撑着地面站起来,看着面色大骇的礼亲王,沙哑着嗓子一字一顿地说:“王爷,您还记得我吗”
礼亲王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惊骇不已。
他哆嗦着手指向浑然不似人形的玉雅莉,惊不可愕地说:“你你是”
“你是定北侯府的姑娘”
玉雅莉听到这话扯着嘴角嘲讽一笑,咬着舌尖逼着自己端端正正地跪下去,用此生最大的声量说:“王爷没记错。”
“我的确是出自定北侯府二房的姑娘玉雅莉,去年我曾随家中长辈去给您贺过寿,多谢您还记得我。”
“不是。”
“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礼亲王在脑子里飞快地过了一遍定北侯府二房的事儿,觉得糟心的同时本能的第一反应就是联想到了定北侯的身上。
他面色一肃当即就说:“定北侯是你亲亲的大伯,你也是侯府正儿八经的姑娘,就算是你爹娘有过,那也不该牵累到你的身上,你如此是不是被人欺负了还是有人对你做了什么”
“来人啊,快去把姑娘扶起来,另外再派个人去请太医来给姑娘好生瞧瞧”
他说完一脸怒容地哼了一声,义正严词地说:“丫头你放心,我跟定北侯是认识了多少年的老人儿了,我说的话他还是能听得进去的,要是侯府里的人待你不公,本王一定为你做主,绝对不让你受委屈”
听到礼亲王义愤填膺的话,玉雅莉的眼前飞快地闪过了一道身影。
可她却在短而急促的呼吸中逼着自己把未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她跪着往前挪了几步,所过之处地上全是刺目的血痕。
见之触目惊心。
可她仿佛是察觉不到疼似的,只是仰头看着怒不可遏的礼亲王,哑声说:“王爷误会了。”
“我有今日,并非是侯府待我不公。”
“大伯和家中长辈都待我极好,从无半点苛待,我今日在此拦您尊驾,是想求您帮我做主,帮我带一个东西回家交给我大伯,求我大伯为我讨个公道。”
在玉雅莉开口之前,礼亲王甚至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在皇上的面前弹劾定北侯。
可当玉雅莉这话说完之后,他顿时就陷入了一种难以理解的茫然。
他拧着眉说:“求我帮你找你大伯”
“丫头,有本王在此,你不必担心什么。”
“想说什么尽管说就是,本王一定会为你做主的,只是你”
“有王爷这句话,我就算是当即死了也甘心了。”
玉雅莉抢先打断了礼亲王的迟疑,直接从怀中掏出了一块沾染了无数血色的玉佩高高举起,在礼亲王宛若是白日见了鬼似的表情中字字生顿地说:“我要陈冤。”
礼亲王看着她手里的玉佩,整个人都像是被雷劈了一道似的狠狠晃了一下,站得相对远一些没看清楚玉佩出自何人的一个大臣板着脸说:“你有何种冤屈”
“要陈的何人”
玉雅莉闭上眼苍然一笑,哇的吐出一大口血后喘息着说:“我举太子之罪,求皇上严惩,求还我公道和清白。”
这话一出,全场骇目而静。
问话的大臣心中大惊后悔自己多嘴。
被挡在前头还率先放出了狂言的礼亲王则是差点就把自己的牙咬碎了。
他下意识地以为玉雅莉要指控的人是定北侯,都等不及多问就想借此给定北侯添堵,可谁知道玉雅莉说的人竟然是太子
早知道她要说的人是太子的话,他是绝对不可能会接话的
就应该在看到玉雅莉的第一时间就把这个人捂住了嘴拖走了事儿
可是现在这么多人在这里看着,玉雅莉的话已经说了一半了,要是直接强硬地把人拖走,那回头就更是说不清了。
这一瞬间,礼亲王甚至忍不住想定北侯府今日一个人都没出现,是不是定北侯一早就想好的计谋。
否则要是定北侯自己在这里的话,这样的烫手山芋怎么可能会砸到他的头上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