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响轰隆于耳边之际,桌上的酒杯随之震颤,就连脚下的大地都有一种仿佛在颤抖的恍惚之感。
所有听到这声音的人都纷纷愣住了。
所有不可说的惊愕和诧异,都在不远处的正厅上空浓烟腾空而起的刹那汇聚交织成了焦灼和恐慌。
在喧闹炸开的一瞬,定北侯深吸一口气立马就面沉如水地说:“是火油。”
火油这种东西不罕见。
少量可点烛,量多则可轰然而炸。
谁都没想到在端王封王大喜的这一日会有这么多火油瞬间而炸。
在短暂的慌乱后,定北侯和左相对视一眼立马站起,一人疏散着在场惊魂不定的宾客朝外而散。
另一人则是带着能带的武将朝着正厅的方向冲了过去。
别的宾客都被安排在了外厅。
可今日来贺的几位皇子都在正厅
正厅内浓烟外扩,地颤之声不断响起。
在无数刺耳的尖锐叫喊中,裹着重重浓烟冲出了几道脚步凌乱的身影。
早前在门前衣冠楚楚迎人的端王一身说不出的狼狈,手里还拽了一个浑身是血双目紧闭的太子。
紧随其后被人架着冲出来的是陷入昏厥的四皇子。
五皇子年岁小坐不住,提早一步出了正厅去别处,此刻闻声赶了过来,看着倒地不起的几个皇兄吓得腿一软狠狠地跌在了地上。
“这”
“这到底是怎么了”
“来人啊,来人”
“殿下”
定北侯深深吸气压下所有的心惊,快步上前说了一声得罪直接大手一捞把吓得满脸是泪的五皇子抱起来塞到身后之人的怀里。
他刚想伸手去扶地上的人,可谁知正厅内再度在众目睽睽之下爆出了一声巨响。
随巨响而起的,还有刺目的大火和仿佛能将这半边天都染黑的浓烟。
定北侯脸色大变之下失声而喊:“闲杂人等以最快的速度退出去快”
“这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又炸了”
“快来几个人把几个王爷扶出去快”
定北侯的怒斥声落,堪堪回魂的众人立马转头朝外四散而开,跟着前来的随从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扑到了自家主子的身上。
被人搀扶着一路踉跄跑到此处的国舅看到地上浑身是血生死不知的太子,极度的惊恐之下爆出一声惊慌失措地喊声:“太子”
“太子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来人啊快来人”
“快来人去叫太医啊快去”
国舅爷的呼号声响,原本想走的人脚步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迟疑,还当真有不少人在这时候冒着被炸的风险朝着人事不知的太子扑了过来。
定北侯见状眼中冷光一闪而逝,一言不发地扶起同样双目紧闭似是失去了意识的宣于渊。
可谁知在他把宣于渊的胳膊拉到自己的肩上试图把人抱起时,耳边却突然响起了宣于渊的低语之声。
“该抓的人在后院左三间的厢房里。”
察觉到定北侯的僵硬,宣于渊心情很是不错地抿了抿唇,低声说:“本王受伤颇重,又受惊不浅,一时半会儿只怕是好不了了,至于那些人该怎么审就全交托给岳父了。”
“岳父辛苦了,多谢。”
刚把宣于渊拉扯起来的定北侯听到这话,脑中空白一闪而过,顿时有种想把人重新摔回去的冲动。
可还不等他把想法付诸实践,似乎是刚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下人就连滚带爬地冲过来,七手八脚地把昏迷不醒的宣于渊扶到了软轿上,在混乱中连呼带喊地簇拥着走了。
太子被国舅一家围着抬走。
不受重视的庆王也被别的大臣手忙脚乱地背着远离了这片是非之地。
留在原地的定北侯深深吸气压下心口翻涌的怒气,冷着脸说:“立即派人入宫传话,就说端王府上出事儿了,请皇上派人前来协查定夺。”
“另外”
“即刻传令兵马司,马上派人前来把端王府四下围住,本侯亲自带着人搜查可疑之人”
“务必把四处都看紧了,在查清楚之前,不管是谁一概不许随意进出人人都必须接受盘查”
一片混乱之中,位高权重还临危不乱的定北侯成了众人唯一可指望的主心骨。
随着定北侯的一道道指令接连而下,刚才还乱得让人心惊的端王府立马多了几分秩序井然,只是来来往往的人脸上都带着难以言喻的凝重之色。
而这样的紧绷和沉凝也随风传入了女宾席上,所有被暂请入厢房休息的女眷隔着门或是窗户,看着远处不断快速掠过的人影,心慌得怎么都止不住。
定北侯府的女眷被安排在了内院最深处的雅间内。
先前差不多到了该开席的时候,老夫人原本是想早些去的,省得让人见了说笑。
可谁知绿韵却不慎把茶水倒在了玉青时的裙摆上。
玉青时在临出发前去换了身衣裳,屋内的人为了等她稍微慢了一步。
可就是晚了的这一小步,前头正厅的方向就接连传出了惊人的巨响。
前厅陡出异样,后头的人自然不敢轻动。
绿韵叫来几个丫鬟在屋内伺候,连忙出去打探情况。
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屋内剩下的人大眼瞪小眼纷纷默然。
老夫人抬起手做了个稍安勿躁的动作示意身边的人不必着急,示意侯夫人去安抚茫然的玉青霜后拉过玉青时的手,低声说:“先前我看到你跟端王似是说了几句话,你可知道此时的变故到底是为什么”
玉青时没想到老夫人眼尖至此,愣了下有些好笑之余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她说:“他说,让咱们在这里等着,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擅动。”
“等问题解决了,会有人来接我们的。”
老夫人没想到宣于渊会把这样的事儿都告诉她,惊吓之下连连吸气,声音也放得更轻了些。
近乎耳语。
“端王连这样的事儿都愿意跟你说”
玉青时怔愣一瞬轻笑点头。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
她说:“是啊。”
“他什么都跟我说的。”
只是她也没想到,哪怕是事先有了防备,宣于渊还是让这场火燃了起来。
此刻她在屋内也不知那人境况。
只盼着他能安然无恙才好
捕捉到她眼中闪烁不定的担心,老夫人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地呼出一口气,在玉青时的手背上轻轻一拍,低声说:“别担心,不会有事儿的。”
端王既然是能事先对玉青时叮嘱这样的话,就证明现在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沟壑存于心的人,是不会让自己陷入被动之地的。
玉青时扯着嘴角露出个淡淡的笑,微不可闻地说:“但愿吧。”
老夫人意味不明地看着她说不出话,默了半晌才轻轻叹气。
与此同时,成功带着人在府内搜查到了可疑之人的定北侯侧首听身侧的人说了几句话,原本就阴沉的脸色再度黑上了新高,看着就像是直接把锅底扣倒了脸上,见之惊心。
传话的小太监忍着惴惴小声说:“府上的女眷都在后头歇息,没受半点影响,等您此间事儿了,就可直接去接人回府,为表歉意,王爷还吩咐奴才备了些适合女眷用的滋补之物,此刻想来已经送到了侯府。”
定北侯飞快地闭上眼深深吸气,死死地咬着牙说:“你们主子还说什么了”
小太监似有惧怕地打了个哆嗦,低着头声若蚊蝇似的说:“王爷还说,接下来的事儿就有劳侯爷了。”
“侯爷秉公即可,不必徇私,王爷他他行得端做得正,不怕深查。”
怒火中烧的定北侯听到这话直接被气笑了。
他原以为自己今日是来吃席的。
可谁知道竟是一早就被宣于渊算计来当白捞的苦力的
他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遍地狼藉,怒道:“好”
“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