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华是在一个时辰后到的定北侯府。
他到之前,梅青院中已经聚集了大部分今日当值的太医。
定北侯身居高位多年,头一次明目张胆地动了自己的特权,把能找的太医全都找到了自己的府上,可就是聚集了这么多的太医圣手,却都对玉青时身上的毒束手无策。
有个与定北侯相熟的老太医迟疑半晌,摸着下巴上的胡子谨慎道:“侯爷,大小姐身上的这毒极其古怪,要是弄不清到底是什么毒,就难以对症而解,咱们目前只能是有法子护住心脉,以确保无性命之忧,可若是想真正起了效果,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出中毒的缘由。”
定北侯闭眼压下眼底翻涌的暴怒,哑声说:“查。”
“现在就查,细细地查”
欧阳华脚步匆匆入了二门,刚跨入梅青院的大门,眉心就死死地拧成了疙瘩。
他没理会在门外迎自己的人,大步走入屋内尚未站稳,鼻尖微动面色立马就沉下去了几分。
“这屋内是什么香”
屋内众人闻声而顿,有个正在检查东西的太医摇头道:“香炉里的东西已经查过,无碍。”
欧阳华没理会他的话,径直走过去把距离最近的一个太医撵走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一字一顿地说:“香炉里是什么香”
被冷落的太医尴尬地顿了下想反驳,可在注意到欧阳华连定北侯的面子都不给,当即默默地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苦笑道:“是金丝捻楠木。”
“不对。”
欧阳华把玉青时脉门处的银针拔了下来,一手搭在手腕上悬脉,一手捏着针尖泛青的银针在眼前转了一圈,沉声说:“这屋里不光是金丝捻楠木的味道,还有别的。”
“别的这”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
站着的定北侯看向冬蝉,冬蝉抬起手用力擦了擦眼角低声说:“五日前姑娘就有些咳嗽,可除了偶有咳嗽外并无其他不适,姑娘没放在心上就没在意,这几日期间症候并未加重,只是人没什么精神。”
“她素日的饮食起居都是你们伺候”
“对。”
“那她这几日里可用过什么往日里不曾用的东西”
欧阳华手上极稳地往玉青时的头顶扎了几根银针,说:“特别是香料一类,最近可用过别的”
说起香料,冬蝉的脑海里突然就闪过一道人影。
在角落里站着的云芝不知道想到什么猛地往前走了几步,急切道:“姑娘素日是不用香料的,可几日前云妈妈擅自做主给姑娘的衣裳上熏了香,这几日也都是如此,那香料是姑娘之前从未用过的。”
“是什么香”
“奴婢不知,可云妈妈一定知道”
“奴婢这就去把云妈妈叫来”
不等云芝跑出去,欧阳华就摆手说:“熏过香的衣裳还在吗拿来给我看看。”
“在在在。”
连秋急忙找到未来得及换洗的衣裳送到欧阳华的跟前,欧阳华拈起一角凑在鼻尖一嗅,脸色猝然大变。
“马上派人把这个云妈妈抓起来,记得上下搜干净,别还没审就让人死了。”
一直沉默的定北侯听到这里眸光微闪,略一抬手示意门外的护卫即刻去办,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玉青时,暗暗攥紧了拳头,沙哑道:“迟迟可会有事儿”
欧阳华要笑不笑地转头横了他一眼,讥诮道:“你这个做父亲的若是能看顾得再仔细几分,说不得没事儿也会变有事儿了。”
“堂堂定北侯,连自己养在后院的女儿都看护不住,你还有什么本事”
欧阳华下手极狠,数枚银针扎下去直接拔出了一把小刀划破了玉青时的手腕,在数道震惊的惊呼中面无表情地一一逼血而出。
从皮肉破口流出的血滴入彩衣捧着的白瓷碗中,颜色不是常人有的鲜红,而是泛着诡谲的暗色,让人见了就觉心惊。
等白瓷碗中的血积蓄了大半,心狠手辣的欧阳华终于赶在被指责为草芥人命的时候住了手。
他利索地把玉青时手腕上的伤口包扎好,张嘴就说出了一连串的药名。
“现在就去熬药,三剂药服下去症可稍缓,可要想解毒,唯有两个法子,一则是从下毒的人口中逼问出解药的下落,二则是去求一株千年紫参。”
千年紫参汴京城中唯有三株,全都在皇宫之中,是多年前雪域之国特地送来恭贺皇上登基的贺礼。
据说千年紫参有解世间百毒,活死人延年寿的奇效,实为有价无市的珍宝,而这三株紫参一株被用在了已逝的先皇后身上,另一株用在了三皇子宣于渊的身上,如今可就只剩下一株了。
玉青时不过是侯府中的一个小姑娘,想为她从皇上手中求取如此宝物,又怎会是容易的事儿
玉青霜眼珠一转迅速判断出了二者相较的难易程度,立马就说:“爹,我这就去让人审那个婆子”
“我就不信她真的能顶死了不开口”
她这话说得杀气腾腾,可见的确是气得不轻。
定北侯合眸想了一瞬,说:“此事你不必沾手。”
玉青霜话说得狠,到底只是个小姑娘,她怎会知道人活着可以经受多少种残酷的刑罚又有什么手段可让人生不如死
“吴山,去把跟这个婆子有来往的人全都抓起来,分开看守,务必不得让其有机会串供多话,你亲自去挨个审。”
“记住,人不能死。”
这毒如此古怪,能让这么多太医同时抓瞎,绝对不是一个寻常的婆子能寻得来的。
她的背后一定还有藏得更深的人,在把真正的凶手抓出来之前,这个婆子不能死。
吴山躬身领命而去,片刻外头立马就响起了无数充斥满了惊恐和慌张的惊呼哭闹。
定北侯低头轻轻在玉青时的额头上碰了碰,低声说:“若可求来紫参,迟迟就可无碍是吗”
欧阳华阴阳怪气地啧了声,勾起唇角说:“侯爷去求来不就知道了”
“你要是能把紫参求来,我定能保她无事。”
定北侯目光深深地望了满眼讥诮的欧阳华一眼,转身就走。
玉青霜见状无措地叫了一声:“爹,您”
“青霜,清松。”
“在你和奶奶和母亲赶回来之前,在这屋子里看好你姐姐,关于如何医治,全都听这位先生的吩咐,一切照办不可有延误。”
“我很快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