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青时是真的想跑。
而且还为此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她年纪不大主意正,又惯来是前走三后看四的谨慎性子,说出口的话事先定然是经过万般思量的,说是与老太太商量,可实际上等同于就是这么定了。
秦老太心疼孙子的前程,也心疼孙女儿。
左思右想不到两日,就咬牙拍腿下了决定。
她虽然还有个儿子,可秦大不顶事儿,是个不孝的。
也用不着她操心,也不稀罕她多话。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少年,可唯一放心不下的,除了元宝就只有玉青时。
孙子孙女儿在哪儿,她自然是要跟着去哪儿的。
她说:“咱家就这么几个人,元宝年纪小,说话不顶用,我已经老了禁不得事儿,听你的肯定不错。”
“既然你说搬到凤阳县去好,那咱们就搬”
老太太想不到太多太深的地方去,只想着这一家人在一起,怎么都是好的。
玉青时听了禁不住笑了起来。
然后就开始紧锣密鼓地张罗着搬家。
玉青时行事一贯低调,可这次不知是怎么想的,早早地就把即将搬去凤阳县的事儿传了出去。
村里人得了消息,不少热心的村民都跑来问。
毕竟都是在村子里住了一辈子的,往日抬头不见低头见,多少有几分乡里乡亲间的情分,好端端的突然就要举家搬走,这样的事儿在村子里可实属罕见。
芳嫂子也找了个没人的时候来了一趟,只不过她想的比别人多些,见了玉青时就忍不住说:“迟丫头,你是不是怕薛强再来找你麻烦,这才想着要搬的”
不等玉青时说话,她就说:“嗐,这没必要啊”
“薛强得了上次的教训,现在虽然还是烂醉成了泥,可心里到底是存了几分忌惮的,他不敢再来找你麻烦的。”
玉青时没想到她能想到这里去,愣了下好笑摇头。
“嫂子,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儿。”
芳嫂子面露不解:“那是怎么整的”
“在村子里住得好好的,怎么就想着要搬家了呢”
“我想送元宝去东林书院,这不是来回两处离得远不太方便吗跟奶奶商量了一下,就想着索性搬到凤阳县去,一来是方便照料元宝,省得耽误了他的学业,二则凤阳县地方大,赚银子的门路也多,想去碰碰运气,说不定能做点儿什么小买卖。”
这回答挑不出什么毛病,可芳嫂子却始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她带着迟疑说:“那你们这搬走了,往后还回来不”
玉青时笑了。
“肯定是要回来的,否则地里的庄稼不都白瞎了么”
“往后来来往往的,嫂子得了闲记得往凤阳县去找我耍,肯定有不少事儿还要麻烦嫂子你呢。”
芳嫂子是个爽利人,听到这话半点没觉得生气,好性子地哈哈笑了起来。
“好好好,我还怕你麻烦不成”
“你有什么事儿只管张口说,帮得上的地方我一定没二话。”
玉青时笑吟吟地连声应是,又留芳嫂子吃饭。
可芳嫂子家里还有事儿,说了几句就忙不迭地走了。
玉青时站在门前看着她走远,唇角溢出的笑淡了几分,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宣于渊正挂在梯子上伸手去够拴成一串挂在房梁上的八角果,见状不由自主地蹙起了眉心。
凡是来问的,玉青时总是要强调搬去的地方就在凤阳县城,就像是怕自己没强调对地方,以免万一有人来找自己时找错了道儿似的。
其实这本该是没什么的。
可宣于渊却凭空品出了一种说不出的微妙。
玉青时要去的地方,当真是凤阳县吗
他垂眸遮下眼中复杂,利落地把房梁上挂着的东西全都摘下来递给地上仰头等着的春草,自己懒得顺着梯子往下滑,单手拽住房梁一角,轻若无物稳稳地落在地上。
他拍了拍袖子上不小心沾到的灰,呼了口气说:“迟迟,还有什么东西是要收拾的”
站在门前的玉青时恍然回神,摁了摁眉心说:“差不多了。”
“路程远,拿太多东西也不方便,收些紧要的就行。”
宣于渊眉心无声微跳,抿紧了唇没接话。
凤阳县距此不过十几日的路程,可算不得太远。
不过他心里想什么并未流露出半分,就连距离他最近的春草都没察觉到什么,那抹狐疑就悄然散了个干净。
他揪着衣摆上不知什么时候划出的一个小口往玉青时的身边挤,抱怨得很是真心实意:“迟迟姑娘,你看这衣裳又破了,加上前几日弄的,这都好几个洞了,你什么时候抽空给我补补”
“再不补,我这身肉可就彻底遮不住了”
他像个冰清玉洁的大姑娘似的,还故作声势地拉着没破的地方去挡自己压根就没露出来的皮肉,仿佛是被人多看一眼,就吃了多大的亏一样。
玉青时心里正乱着,本不想理会他。
可左右迈步都被眼前小山似的人挡住了去路,无奈顺着他的视线低头一看,只能说:“你一会儿换下来我给你补。”
宣于渊心满意足地点头笑了。
“那就行。”
“对了,我听说凤阳县的咸水鸭是一绝,咱们到了以后能不能买只鸭子来解解馋”
“咸水鸭”
“嗯嗯嗯。”
宣于渊看起来真的是馋了,一脸的垂涎欲滴,啧啧道:“听说特别好吃,只是一直没机会尝尝,我帮你干活儿卖力气,你回头可得记着给我买。”
玉青时眼里飞快闪过一丝莫测的晦暗,牵着嘴角露出个笑,敷衍道:“行,知道了。”
她说完转身进了屋,继续收拾家里为数不多的行李。
宣于渊没什么正形的歪在石磨上吹了个口哨,眼底深色也在缓缓加深。
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
入了夜,宣于渊找了个由头出门遛弯,转着转着,就到了小树林的深处。
小树林里,早就在此等候的唐林见到他立马就说:“三爷,村学中那个徐先生是徐家的人。”
宣于渊眉梢无声微扬,皱眉道:“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