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嬷嬷迈步正要跟上去,却被徐瑶出声制止了,“沈大夫不必隐瞒我,我的脸是不是会毁容,没得治了”
沈大夫看了看林嬷嬷,又看了看徐瑶,有些拿不定主意该不该说。
“姑娘脸上的伤,我可以开个方子用着,要不了多久就能结痂了。只不过”沈大夫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有些不忍的继续说道,“姑娘脸上的伤得深,抹些祛疤的膏药也只能淡化些疤痕,想要完好如初只怕是不可能”
“敢问沈大夫这疤痕能淡化到什么程度,能不能恢复到不细看看不出来脸上有疤痕的程度或者是抹了脂粉就能遮盖”林嬷嬷焦急的出声问道,“沈大夫您也知道这容貌对女儿家的重要性,还请您一定要尽力帮帮我家姑娘。”
这事儿沈大夫也拿不准,看了看目光灼灼盯着自己满眼希冀的徐瑶,垂下了眼眸,只能干瘪瘪的回道,“这得看姑娘的具体恢复情况了。”
徐瑶眼睛里的光瞬间就消散了下去,木着一张脸不再出声。林嬷嬷见她脸色难看,只能先将沈大夫送了出去,再回到屋里的时候,徐瑶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没动。
“林嬷嬷,你把镜子拿过来。”徐瑶木着一张脸,指尖颤抖着微碰着自己的脸颊,声音里带着几分惊慌失措。若说先前还只是猜想,刚刚听了沈大夫的话以后,心下就更加不安了。
林嬷嬷听了徐瑶的话看了一眼徐瑶的脸色,知道容貌对于女子的有多重要,所以并不想徐瑶受这个打击,能晚一些知道也好,更何况沈大夫也说了并不是没有可能可以回府的。当即下意识的就想劝慰她,“姑娘,您放心吧,大夫说了只是小伤,过几日伤口就结痂了,不会有事的”
徐瑶木着一张脸转动着眼珠子直勾勾看着林嬷嬷,不发一语,也在无声的抗争着她的话。
林嬷嬷瞧着徐瑶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只得叹了一口气将那铜镜捧了过来,小心翼翼的出声靠近,提前给徐瑶一个提醒,“姑娘,这伤虽看着骇人了些,但沈大夫也说了不是没可能恢复的,保证一定不会让您留疤的。”
徐瑶听着林嬷嬷的话,心却是越来越沉。
若真是如林嬷嬷说的那般只是小伤口,不会留疤的,那她何至于如此小心翼翼的不愿意将铜镜拿过来给她
那匕首划过自己脸颊的时候她最清楚不过了,怎么可能只是小伤
但相比于那些丢了性命的人而言,她只脸上受了些伤也算是幸运的了。徐瑶僵硬着扯了扯嘴角,说不出自己算是运气好还是不好。
若是表哥能再早来一点儿,她的脸也不会受伤了
但她并不怨恨楚长风,因为若不是他及时出现,她怎么可能只是受点伤只怕是人都要被那些流匪糟蹋了。
徐瑶猩红着一双眼睛,僵硬着脸点了点头,“嬷嬷将铜镜给我就是了。”
徐瑶拿过镜子一瞧,铜镜之中倒影出了她的容貌,原本还算是清丽佳人的她此刻左半边脸颊从颧骨处直到嘴角边,赫然印着一条极其丑陋又狰狞的疤痕,即便是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的徐瑶,此刻也忍不住抬手一把将铜镜掀翻,尖叫着出声,“啊”
徐瑶歇斯底里的尖叫了几声,又将手边上的东西都摔了一遍,便抱着头坐在床上哭了起来。林嬷嬷被她突然的动作骇了一跳,一时没站稳竟是直接摔坐在了地上。此刻见着徐瑶的状态极不稳定,而且还不停的掉眼泪,心中更是慌了,“姑娘,您别哭啊,这伤口还没好呢,若是沾了眼泪发炎了可怎么好”
“如今脸已经是这样了,发炎不发炎又还有什么区别”
徐瑶哭得歇斯底里,形象全无,旁边的林嬷嬷纵然是想劝也没用,心里着急得不行,这厢才派人去通知徐嘉怡和楚长风了,回头一看却见徐瑶哭得背过了气,咳嗽了好几声,还没缓过气来呢,就双眸紧闭晕过去了。
林嬷嬷猛的冲了过去扶住徐瑶,又忙吩咐人去请大夫。
一时之间,瑶光阁内几乎是人仰马翻。
沈大夫从瑶光阁出去之后就已经急匆匆的又回了伤兵营,府上的小丫鬟腿都快跑断了也没追上,只能恹恹的回去禀了林嬷嬷。林嬷嬷再无奈也没有办法,只能打发了小丫鬟先下去做些吃食备着。
如今府上的丫鬟婆子多数都去外头帮忙去了,也没留下两个人,一个人自然要当成两个人使。要说起来,枫园里因为徐嘉怡怀孕的原因留的丫鬟是最多的。
徐瑶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林嬷嬷惴惴不安的守在一旁观察着她的神色,生怕她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但是这一次,徐瑶出奇的平静。
她只是呆愣愣的盯着头顶的床帘静默了小半个时辰以后,才缓缓开口说了话,“表哥在哪儿”
守在旁边的林嬷嬷愣了愣神才反应了过来,不过她刚刚走神了,没听清徐瑶说了些什么,还有些怔忪,“姑娘,您刚刚说什么”
“我要见表哥。”
“世子现在不在府上。”林嬷嬷这回听清了,只不过却依旧是愁眉苦脸的觑着徐瑶的脸色,将楚长风已经走了的消息说了一遍,“姑娘您有什么需要,同夫人说也是可以的。夫人知晓您受伤了,特意让翠云送来了上好的膏药呢。”
徐瑶眼眸转了转,到底没去见徐嘉怡。
是夜。
户部尚书府里,苏老太太坐在梳妆镜前,苏嬷嬷正替她将手上的钗发取下来。透过铜镜的折射看着身后一手执茶一手执书的丈夫王鸿生,有些不敢置信的低语道,“老爷,明远真没事”
“这事我还能骗你不成,等他去常州看望过一一之后,就会转道回京城了。”王鸿生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冲苏老太太点了点头,“我收到了长风那孩子的信,明远出事这事儿一一并不知情,你们给她写信过去的时候注意些,别说漏了嘴。”
“阿弥陀佛。”苏老太太平日里并不怎么信奉佛祖,可这个时候也是忍不住道了一句佛号。先前收到王明远遇害的消息之后,苏老太太直接晕了过去。幸亏王鸿生当时在御书房里,听了消息之后皇帝直接派了太医跟着他回来,才算救回了苏老太太一条命。
后面从王鸿生口中才知道王明远还活着,只是遭了些罪之后,苏老太太才放了心。不过没有亲眼瞧着自己的儿子,苏老太太心下总有些不真实的感觉,生怕这些话都是鸿生说来哄她的。
虚惊一场。
苏老太太从来都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词语。
“我自是省得的这些的,算算时间,一一生产的时候也就是这段时间了,也不知道我的小曾孙是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等明远回来,可得好好问一问”
说起自己的曾孙子,苏老太太的心情瞬间就好了。
徐嘉怡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是她的第一个曾孙子,但人老了之后就喜欢多子多孙,更何况徐嘉怡一向都是她疼爱的孩子,爱屋及乌,对她肚子里的小曾孙自然也要格外偏爱几分。
虽然祖孙两人还没见过面,但苏老太太前前后后送到常州去的东西可不少。若不是京城同常州之间实在是隔得太远不方便,苏老太太的库房只怕都要被搬空了。
王鸿生看着自家爱妻傻笑的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正欲低头再去看手上的书,却见苏老太太的情绪瞬间就低落了下来,王鸿生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也不知道我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能见到一一和我那小曾孙。”苏老太太叹了一口气,慢吞吞说道。
王鸿生哑然,不知该如何回话。
常州城,楚老太太回了安平侯府的时候,徐嘉怡是亲自去安平侯府的大门口迎接的。
相较于狼狈不堪吃尽苦头的徐瑶而言,楚老太太这大半个月的时间里还算是顺利,并没有遭什么罪。除开中途遇上了一群蛮夷之外,之后很顺利的就到了阳城,便在那里住下了,可是她左等右等也没见着徐瑶来阳城投奔,就知道定是出事了。
直到后头楚长风派人去阳城打探消息的时候,知晓老太太在阳城才松了一口气。本来是打算让楚老太太就在阳城呆着,等着他们将事情都处理完了,常州也重新步入正轨之后再将老太太接回去的,可楚老太太听说了徐瑶出事的消息之后,怎么也坐不住,吵着闹着的要回常州来。
楚老太太心里焦急得不行,刚刚下了马车,同守在安平侯府门口的徐嘉怡略带疏离的寒暄了两句,见她无甚大碍,心下对她的担忧也散了些。
想起徐瑶,慌慌忙忙的就让姚嬷嬷扶着直奔瑶光阁来了。徐嘉怡身子重也不能走得太快,楚老太太到底有些心疼她的,便发话让她不必跟过去了,让翠云和元香两个扶着她回枫园里头去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