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利益,就有纷争,尔虞我诈,血雨腥风
就是一个小小的县城,一家小小的书场都不例外。
苏问同孟实离开后台,转上了二楼的一座雅间。
没错,二楼雅间。
孟实书场也分上下两层,说书主要在下层,成四方团座之势,说书人台座中央,张口一说,郎朗之声,可将书场内外传遍,叫人每一字都听得清楚分明。
除去下层的团座,上层还有四方雅间,乃是闹中取静之地,不仅能避过众人乌糟,收音听书的效果也不差,还能摆上酒席饭食,谈笑吃喝,专待贵客使用。
这四方雅间一般是不售票的,专门为那些有头有面的人物留着,哪怕这种贵客几年都未必有一个,书场也要空留着几座雅间。
不然哪天贵客临门,你却招待不周,甚至无处招待,那可是要给自己招来灾祸的。
孟实领着苏问上二楼雅间来,已是侧面说明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当然,这是废话,以孟实的人脉关系,势力网络,一般人哪里敢找他麻烦
所以,如今上门的人并不一般,连孟实都应付不了,打发不走,只能服软低头。
这样的人坐在二楼雅间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孟实服软,书场低头,为什么要找上苏问
因为
“哟”
孟实与苏问刚到二楼,就听一声阴阳怪叫:“孟大掌柜,苏大才子,你们可算来了,快请,快请,马堂主,周老板,孟大掌柜的回来了,苏大先生也到了。”
那人一边招呼着,一边将雅间推开,麻麻点点的脸上挂着一幅阴笑,将小人得意四字表现得淋漓尽致。
胡三
又是这个地痞无赖。
自从苏问加入孟实书场,得孟实庇护并日渐火热之后,这地痞无赖上门搅闹的次数就少了,近段时间更是直接消失不见,似乎已经放弃了谋夺遗产的想法。
但如今看来他只是暂时敛了爪牙,按了贪心,给自己找靠山去了
没错,靠山,这胡三一个地痞无赖,哪有资格在孟实面前这般猖狂。
如今他敢叫嚣作怪,完全是因为他背后有人。
孟实不理他,径自走入屋内,苏问也不理他,直接随孟实走进了雅间。
“哼”
见两人这般无视自己,胡三心中虽恼,但却不敢发作,只得只能一声:“看你俩得意到几时”
说罢,也进了雅间。
苏问随孟实进到雅间,便听一阵谈笑之声传来,越过屏风,循声望去,只见两人正在房中把酒言欢。
其中一人身穿劲装,体格健壮,方形长脸,面容粗犷,左眼下有一道伤疤斜斜拉到唇边,似蜈蚣盘踞,狰狞非常,由内至外的透着一股强人的凶悍气息。
此人坐在主位上,身边陪座着一个胖子。
那胖子身穿锦衣,笑如弥勒,满脸的富贵之气,细小成缝的眼中隐隐有精光闪过,一看就是精打细算之人。
两人坐着把酒言欢,苏问孟实进来了也不停下,直到胡三凑笑上前:“马堂主,周老板,孟大掌柜同苏大先生来了”
“哦”
听此,两人才瞥了一眼孟实与苏问,那劲装汉子不作任何表示,若无旁人的坐在那里继续饮酒,只有那锦衣胖子站起身来,向孟实与苏问拱了拱:“孟掌柜,苏先生,我与马堂主相谈甚欢,竟未注意到二位,失礼失礼,请坐请坐”
“周老板客气了”
虽然心中恨不得撕了对方,但面上的礼数还是得做足,所以孟实只能拱手还礼,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只有苏问没坐,站在孟实身后,低眼观瞧,暗中打量。
那周老板也不在意,坐下倒了一杯酒,大笑说道:“孟掌柜,你是行里的前辈,小弟我敬你一杯”
孟实沉默了一阵,最终还是举杯回应,喝下了这叫人心闷的酒。
“孟掌柜爽快”
那周老板也放下酒杯,大笑说道:“我周大海就喜欢跟你这样的爽快人交朋友,做生意胡三”
“来了”
胡三走上前来,将一卷文书交到周大海手书我已经备好了,孟掌柜的看看,若有什么地方不对,或者觉得哪处不合意,尽管说来,我再叫人修改,必定叫孟掌柜的满意”
孟实冷眼看他,没有立即接过那卷文殊。
周大海也不在意,递文殊的手停在半空,面上仍是一副弥勒笑容。
这般僵持了片刻,主位上的劲装汉子终是冷哼了一声,斜过眼来望着孟实与他身后的苏问:“孟掌柜是不愿卖马成山这个面子,同周老板做这单生意吗”
此话一出,压力如山而来,叫人心惊胆跳,孟实脸色一瞬苍白,额头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不敢去应那马成山话语,只能咬牙接下周大海手书。
“哼”
见此,马成山才冷哼一声,敛去了威势。
苏问站在后方,将一切尽收眼底,也做出一副面白心惊之相。
这件事情说穿了就一句话:财帛动人心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这马成山与周大海也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来找孟实麻烦。
他们今日上门,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苏问
凭着水浒这本新书新作,苏问成功将名气打响,如今已是孟实书场头号的说书人,连孟实这位大先生的风头都被他压了下去,也叫书场赚得个盆满钵满。
人红是非多,尤其是在同行之间,市场就那么大,观众就那么多,你红了就要抢占市场,抢占观众,抢占其他人的饭碗,这叫同行怎么不眼红你,气恨你
孟实书场赚个盆满钵版,热火朝天,就代表其他书场生意凋零,门面冷清。
所以,他们肯定要想方设法找孟实麻烦,最近就有几家书场找到苏问,想要高阶挖他跳槽,只不过都被他拒绝了。
这种只是小角色,小手段,根本上不了台面,无论孟实还是苏问都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这位周大海周老板出手。
这个周大海,乃是这安平县勾栏里,最大那一家戏班场的老板,人送外号周扒皮,为人小气,斤斤计较,以吝啬出名。
别人家书场,别人家戏班,都是七三过后,五五分账,他家戏班却要占收两成,白收去四,黑拿走三,最后他还要扒走个二,只将最后一分留给曲艺人。
十分创收,一分工钱,这不是扒皮是什么
换做别人,这样经营,手底下的人怕是早就作鸟兽散,跑个精光了。
但这周大海不同,他有靠山,一个很大很大的靠山,那就是如今坐在主位之上的马成山马堂主。
马成山马堂主,不用说都知道,肯定是安平县内,两大帮派之一的黑风堂有所关联。
黑风堂有三大堂主,马成山便是其中之一,虽然是排行最末的那位,但对普通百姓而言,也是天顶上的人物,万万招惹不得。
别说普通百姓,就连孟实这样小有能量的人物,都不敢与这马成山较劲。
周大海虽是一个脑满肠肥的货,但却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妹妹,做了这马成山的大舅,披着黑风堂的虎皮,用各种手段挤压兼并,吞了好几家书场戏班,那些说书唱曲的艺人,都被他逼着签下了堪称卖身文书,只能老老实实的给他打工。
如此这般,几年发展,周大海才开几年的周家戏班,就成了这安平县勾栏里最大的戏班,一直挤压着其他戏班曲苑的生存空间,想要做独一家的垄断生意。
现在,这条扒皮狗的眼光就盯上了最近大出风头的苏问,想要将他这块肥肉吞入腹中,连带着再咬其他人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