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而知,这回要是让赵氏得偿所愿,成功夺势,那往后这大晋皇朝至少河北河东之地,权贵阶层的大船将会风雨飘摇。
随时都有倾覆之虞
这样的局面不是张廷玉能够接受的。他奋斗半生,尝遍辛酸,在去年掀翻齐朝的战斗中,率先表明态度,冒了极大风险,这才好不容易出人头地。
凡此种种,不就是为了富贵
不就是为了做人上人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睥睨天下颐指气使,那是何等的快意文網
而现在,他冒着生命危险,好不容易抓在手里的东西,就要灰飞烟灭了
张廷玉心如火烧急不可耐,很想立即夺门而出,纠集所有世家寒门、官场商场权贵,群起反抗赵氏的夺命压迫
纵然是有千万危险,也必会倾尽所有,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放手一战
可他不能出去。
连动弹都不敢。
赵北望说出那句“休要怪朕无情”后,赵七月就出现在大殿中,修为之力展开,随时都能反手拖起身后那柄巨大战斧,将他跟陈询劈成两半。
动,就是死。
张廷玉那颗灼热的心,渐渐变得冰凉。
事到如今,他哪里还能反应不过来,权贵阶层早已落入了赵氏设计好的陷阱
他跟陈询两人,一个是百官之首世家柱石,一个是王极境高手寒门翘楚,现在他俩被困在崇文殿,外面的文武百官便是群龙无首。
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世家寒门权贵的应对却无法及时准确。
世家跟寒门彼此争斗厮杀了这么多年,隔阂深得犹如天堑鸿沟,没有陈询与张廷玉并肩而立,他们如何能快速团结起来
正因这个过程耗费了太多时间,所以燕平局势的恶化并没有被及时止住,如今城中十万百姓群起冲击权贵,事情已是难以收拾。
而在这样的紧要关头,狄柬之、孙康等人,却没能接替陈询与他的作用,把文武百官联合在一起,反而让权贵内部出现了分裂。
在如今这种局势下,像陈安之、张仁杰这种存在,一旦露出叛徒的迹象,就该不惜一切雷霆镇压,杀鸡儆猴震住大局
哪里能像狄柬之那样,顾念旧情处处留手
要是文武百官能够全体反对,赵宁焉敢对孙康等人出手
张仁杰、陈安之、徐林等人加在一起,虽然只有一成多的官员,但已经形成一股势力一股意志,这就让赵氏不用处于跟所有人为敌的局面。
当初掀翻齐朝时,刚开始文武百官里不也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有意支持赵氏
中枢的混乱,让赵氏在燕平城中的布置,得以畅通无阻施行。权贵阶层之前有机会镇住局面,可到了眼下这一刻,说什么都晚了。
张廷玉恨得牙痒痒,很想把狄柬之、王载这两个误事的家伙按在地上暴揍。
但仔细想想,今日之事就真能怪到他俩头上责备对方反应迟缓、应对不力
先前他跟陈询在被赵北望问对时,不同样口口声声镇压躺平风波在此之前,谁能料到赵氏会态度坚决的,跟平民百姓站在一起,向所有权贵开战
这是亘古未有之事
没有确认这一点,谁敢明着忤逆赵氏
现在大家身陷泥潭,能说是自己人无能吗
不能。
只能说赵氏的行为匪夷所思。
只能说是赵氏疯了
“陈询,张廷玉,你俩可知罪”忽的,赵北望威严重重的声音响了起来。
听到皇帝的话,张廷玉就如听到了催命鬼音,心中一颤双腿一软。
狄柬之、王载仰头看着半空战况,只觉得遍体生寒如坠冰窟。
孙康受伤不轻,十多名王极境中不断有人被赵宁从半空击落,暂时失去战力,眼看赵宁以一己之力镇压群雄,已是掌控住了局面,两人满心都是绝望。
“狄大人,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任由局势这样发展下去了,否则你我面对的只能是穷途末路”
一向被评为人品正直、为官清廉,受到许多人尊敬的王载,这时候眉眼凶恶满脸阴郁,仿佛正在面对闯入家中为非作歹的强盗。
狄柬之业已回过神来,心中有了一定的想法,闻言问道:“王大人有何良策”
王载沉声道:“王极境高手们固然无法抗衡太子,但这不意味着我们就输了若论皇朝的元神境修行者数量,权贵阶层中的强者多如牛毛。
“我们就算是一人一口唾沫,也足以淹死赵氏”
狄柬之肃然颔首,这正是他刚刚想到的节点。
燕平只有十多个权贵王极境,哪怕赵宁没有赵氏其他高手相助,权贵们都无法抗衡。但元神境后期的强者,权贵中就多得太多,绝非赵氏一族可以匹敌。
而要是算上元神境中期、初期,那便是多不胜数,联袂成云挥汗成雨,淹没赵氏不比大海淹没一座岛屿更难。
哪怕赵氏有一品楼、长河船行这种羽翼,都不会对局面产生实质影响
“立即派人,火速集结燕平、京畿之地所有权贵阶层麾下的元神境强者”狄柬之转身向何贞之等人下令,让他们分头行动。
权贵阶层中的元神境强者,不仅有权贵们本身,还有依附他们的普通修行者,就如南山商行中的管事级强者,豪门大族中的护卫客卿等。
这么多人加起来,只要赶到皇城,就能将赵氏团团包围。
而想要拦住他们又是根本不可能的,一是数量太多,哪怕是赵氏其他几个王极境出动也拦不下,二是实力不俗,大军都封锁道路城门的作用为零。
何贞之等人神色大振,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不,这不是稻草,是铁链,是一定能让他们上岸的凭仗
皇城中超过八成的官员想要出动,宿卫皇城、燕平的禁军想拦都拦不住,况且他们也不会拦,所以消息必然能够传出去
“无论孙康等人能否坚持,等到成百上千的元神境强者赶到,这场战争的胜利一定会属于我们”王载抬头看着半空,眼中阴沉的精芒与马桥如出一辙。
狄柬之长松一口气,相比之于王载,他更沉得住气一些:“太子不曾下杀手,那些坠落的高手也仅是丧失战力而已,这场战争并非没有缓和余地。
“等到元神境修行者们大举赶到,就算太子拥有无双战力,难道还能大肆屠戮这些元神境强者,让燕平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大势底定之时,便是百官限制皇权,实现士大夫治天下蓝图之日”
王载眼前一亮:“正是如此”
赵氏当然不能血腥屠戮文武百官、上千元神境强者,否则立马就是天下皆反的乱局,而就算赵氏对所有元神境强者出手,权贵阶层也不是真的会败。
齐朝之时,宋治机关算尽呕心沥血,所求无外乎极致皇权,最终的结果却是天下皆反、群臣背弃,落了个身死国灭、世人唾弃的下场。
现如今,赵氏只字不提皇权,但所做的事却比宋氏更加恶劣。
宋治还只是开罪世家,赵氏是把世家勋贵、寒门地主全都得罪了;宋治只是想大权独揽乾纲独断,并不曾夺走权贵的钱财地位,赵氏却是想要杀权贵的父母
宋治都亡了,赵氏凭什么能赢
权贵之所以是国家主人,就是因为有绝对实力,能够绝对掌控这个皇朝
现在,是时候让赵氏认清现实,知道逆势而行与世为敌的下场了
平民反抗者在彻底攻陷南山商行,完全占据大宅肃清所有敌人后,获得了战斗的胜利,却也失去了前进的目标。
他们在大声欢呼、彼此庆贺之余,不由得有些相顾茫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是奔向下一个权贵产业,还是就此打道回府。
寻常情况下,摆在他们面前的大体有两条路。
其一,抢夺战利品,瓜分大宅的财物,哄抢这里的所有金银珠宝、桌椅陈设,抱回家把它们变成自己的东西,让自己的奋战得到回报。
其二,热血不减战意盎然,群起奔向下一个目标,这有可能是其它商行,也有可能是富人大宅,还有可能是武侯铺、官衙。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进攻的目标是不是其罪当诛就不再重要,他们的敌人是不是品行不端也不再重要,洪流席卷一切之时,不会去区分青红皂白。
如果平民反抗者选择第一条道路,他们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声势就会消失,从一个整体化作一盘散沙,今日这一战也将失去绝大部分意义。
但如果他们选择第二条道路,他们就会变成暴徒,沦为罪人,成为单纯的破坏者,受到所有人的指责甚至是敌视、仇恨,就此失去未来的道路。
庆幸的是,大宅里的平民反抗者,不用走这两条路中的任何一条。
他们不会失去方向。
左车儿站上屋顶,大声呼喝,示意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而后利用修为之力让声音传遍每个角落,确保所有人都能听到。
在这个过程中,一些人已经开始争抢大宅里的财物,显得颇为兴奋急切,但都被人群中的一品楼修行者制止、呵斥,并约束他们重归秩序。
这些人中有的羞愧难当,有的满脸不服不服并没有用,一品楼的人手都是精锐修行者,而且不乏强者威慑,他们只能选择服从。
在大宅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投过来后,左车儿振臂高呼:“诸君,南山商行没了,我们的公平与尊严就全都回来了,就能在日后得到真正保障了吗
“没有,不能
“诸君,今日我们向为非作歹的权贵开战,杀他们的人破他们的财,日后他们必定报复我等,而且会是血腥残酷的报复,让我们无法承受的报复
“所以我们要坚持斗争,反抗到底,绝不懈怠,亦不退缩
“诸君,要想从今往后不被权贵镇压,就必须消灭所有为非作歹的权贵这仅靠我们自己的力量远远不够,我们必须取得朝廷支持、国家帮助
“现在,我们需要立马去皇城面君,求见陛下,请陛下为我们做主”
左车儿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入情入理而又发人深省。
道理很简单,没有人听不明白。
于是很快有人大声发问:“这世道官官相护,这天下官商勾结,权贵一体沆瀣一气,朝廷是否会为我们做主,陛下是否会保护我们的公平与尊严”
这个问题代表了大部人的心声,这也正是他们的顾虑。
众人无不伸长脖子看着屋顶上的左车儿,等着听他的回答。
左车儿连停顿都没有,当即接过话头:“诸君的顾虑并非没有道理,但也得看看实际情况如何。
“这世道官官相护,却也有官员为了百姓而法办同僚,这天下官商勾结,但也有乐善好施者修桥补路接济乡里
“我们作战的对象,从来不是所有官员商贾、富人大户,而是那些为非作歹、违背律法、压迫剥削我们的权贵阶层
“这天下一定会有富人,也一定会有穷人,任何朝代都是如此,我们要的不是所有人家财相等,而是我们该有的公平与尊严得到保证,是我们每个人都不受任何人的任何压迫与剥削
“既然这天下的官吏富人不都是恶人,而我们的诉求又理所应当,再正义不过,又怎么会举目皆敌
“诸军若是不信某家所言,只需看看身边的都尉府府兵,就能知道某家所言非虚”
左车儿的话有人赞同有人不赞同,但当他们转过头,看到身边血染衣袍,刚刚跟他们并肩厮杀、相互扶持的都尉府府兵后,就不能不信官府官员不都是恶人。
都尉府可是主动赶到,加入了他们的阵营
石珫见左车儿向他看过来,心神一动福至心灵,立马跳到院墙上,大义凛然地振臂高喊:“都尉府与罪恶不同戴天都尉府誓死保护燕平百姓”
看着他甲胄上刀砍斧凿的痕迹,想起他护在众人面前与马桥争锋相对的场景,很多平民反抗者立即抚掌而赞,大声叫好。
左车儿对石珫的表现与百姓的反应很满意,敬佩万分的在心里喊了一声太子英明,继续大声道:“大晋的官吏中不乏清廉高洁之士,这已毋庸置疑。
“而大晋皇朝之所以取代齐朝,就是因为赵氏眼见世道不公、黎民受苦,选择跟反抗军一起奋躯而战,要保护天下苍生的公平与尊严
“诸君难道忘了,太子本身就是反抗军大将军”
听了这话,不少人恍然大悟。
大晋之前,赵氏是国家长城,赵宁是大齐战神,国战能胜多亏了他们。
去年赵宁到了河北,立即成了反抗军大将军,可不就是为天下百姓而战
如若不然,向来忠义无双的赵氏,为何突然造了齐朝的反
石珫见左车儿再度向他看过来,知道又到了该他说话的时候,但这次他却不是很理解对方的意思,没读明白对方目光里的内容。
好在石珫也不是愚蠢之辈,转眼想到了关键证明赵氏的确会支持百姓。
“诸君,实不相瞒,本官石某之所以能及时赶到这里,都尉府的府兵之所以去了城中各处相助百姓,就是接到了太子殿下的命令”
石珫神色肃穆,实话实说,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他这时也暗暗感叹一声,太子实在是思虑周密,让都尉府的府兵分成小队,去了各个交战地,现在很多地方的反抗者身边,都有府兵的身影。
石珫接着道:“诸君,今日之战,太子的命令是让都尉府保护你们,由此可见,太子本就站在我们这边”
闻听此言,众人无不是精神大振。
铁一般的事实摆在面前,无人再有疑虑。
“诸君,随都尉府去皇城请命”左车儿大手一挥。
“去皇城请命”石珫立马振臂呼应。
平民反抗者无不高举手臂:“去皇城请命”
都尉府府兵率先出动开道,大宅内外数千名百姓云集景从,浩浩荡荡热情似火的奔向皇城方向。
燕平城各个方位,不同平民反抗者群体战胜眼前的目标后,都在都一品楼修行者与都尉府府兵的带领下,陆续向皇城疾驰。
他们犹如一条条河流,穿街过巷,汇向皇城那个他们心目中的圣地。
形势发展到现在,燕平万人空巷,平民反抗者的规模已经不止十万人。他们之前的战斗,在各处制造了巨大动静,塑造了非凡声势,吸引了大量百姓。
现在,虽然敢于拼杀的真正反抗者没有增加多少,仍是维持在十万出头的规模,但跟在他们身后一起跑着赶向皇城的人,却是达到了全城百姓的一半
凑热闹是人的天性,从众是人的本能。
如果平民反抗者是去攻打皇城,大多数人当然不敢跟随,但既然这些人嚷嚷着去皇城请命、求陛下主持公道,那他们就想看看结果,亲眼见证这件百年甚至千年难遇的大事。
这里面有希望平民反抗者成功的,也有希望他们失败的。
半城百姓从各个坊区各条街道,前呼后拥声势浩大的涌向皇城,这副景象已经不是简单的震撼,而是摄人心魄,让人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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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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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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