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眼中的世界是不一样的,尤其当世界纷繁复杂、充满矛盾时,不同的人眼中的世界可能有云泥之别。
赵玉洁觉得这个世道荒诞无比,天下百姓已经无可救药,但对范子清而言,他反而认为身边的人都是好汉。
在汴梁作战数年,今日,范子清终于近距离见到了他心目中,最是品德高洁、英勇无畏的巾帼英雄皇后赵七月。
之前也见过赵七月,不过距离都很远,范子清都是呆在城头、地面,仰望对方在半空与北胡大修行者作战。
而今,汴梁大军誓师出征,范子清作为这几年作战英勇、战功突出的代表人物,已经是独领一营的元神境主将,得以登上点将台,在万众瞩目中,被赵七月亲自授旗。
“范将军,天下大乱、世道混沌之时,正是大丈夫精忠报国、建功立业之际,望你一如既往奋勇杀敌,施展平生抱负,留英名于青史。”
盛装在身的赵七月,在将军旗交给范子清时,出言勉励。
这么近距离目睹“天颜”,又被对方如此看重,范子清激动得满面通红,情不自禁脱口而出:“愿为大齐尽忠,愿为皇后效死”
赵七月微笑颔首。
范子清转过身,高举军旗,向着万千将士与自己的部曲,大喝:“大齐威武”
万千铁甲在身、肃立如林,饱经血火战阵、生死搏杀的将士,无不以拳击胸,齐声大吼:“威武威武威武”
一时间,金戈豪烈之气直冲斗牛。
现如今,范子清已是真正理解了那句“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举目所见,都是大齐的大好儿郎,是大齐天下最好的英雄好汉。
他们曾经背靠着背,跟入侵而来的北胡蛮贼血战不屈,一次次击溃对方的进犯,他们曾经相互扶持满身伤痕的,在死人堆里屹立不倒。
那是最艰难最黑暗的岁月,每天都有无数熟悉的身影,再也站不起来,每战之后都有许多熟悉的面孔,再也不可能见到。
经年累月,他们听得最多的,都是同袍临死的惨嚎、咆哮、怒吼,看得最多的,是血肉横飞的恐怖场景,是一具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是血流漂橹的惨烈战场。
在那些岁月里,没有人能保证自己可以活下来,所有将士全都是靠着意志在支撑、在拼杀。
而每当他们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只要看看身边战死的、还在战斗的同伴,看看在阵前亲自作战不逼矢石的皇后,他们便又有了咬牙继续战斗的力量。
在汴梁这座血火炼狱般的城池内外,范子清见到的每个人,都是他心目中的英雄豪杰,都是他敬仰佩服的热血好汉。
他跟这些人一样,每一次战斗,都做好了再也看不到敌军撤退的准备,每一回倒下,都没报希望自己还能站起来。
战死在这里,范子清没有怨言。
可他没有死,在他精疲力竭的时候,总有同样体力不支的同伴,为他分担敌军的凶猛攻势,在他倒在地上的时候,总有同袍及时把他拉起。
他也同样为同袍挡过刀,同样救过很多同伴的性命。
终于,他们一起彻底击败了北胡的进攻,让对方撤军而去。
在经年的激战中,他们活到了最后。
他们保住了汴梁。
保住了大齐的东京。
保住了皇朝的中原心脏。
那是最好的岁月。
而现在,他们将再度开赴战场,带着战死同袍的意志,肩负天下齐人的希望,去夺回那些被胡人侵占的城池,去光复大齐的大好河山。
能跟眼前这些英雄好汉并肩作战,抛头颅洒热血,为国建功留名青史,纵使是战死在沙场,范子清也会甘之如饴。
也当死不旋踵
回到校场队列前,范子清执旗而立。
他看到已经是王极境中期强者的皇后,高居点将台,眉宇如山双眸如剑,用看国之脊梁的目光看着他们,用饱含钦佩与斗志的口吻,铿锵有力道:
“乾符十二年,北胡南侵,家国蒙难,无数百姓妻离子散,死于非命,无数王师将士血染边关,埋骨沙场,江河沦陷,社稷陆沉,万马齐喑,举国惶然,国将不国;
“是你们,用血肉之躯在中原大地,重塑了一座新的长城,挡住了北胡铁骑的汹涌攻势是你们,不惜抛家舍业、离妻别母,提刀披甲,不断赶赴血肉模糊的战场,才让汴梁成为北胡不可逾越之地
“大齐能坚持到今天,是你们用鲜血与性命拼来的,是你们用忠义奋勇杀出来的,你们每个人,都是国家的脊梁你们的父母妻儿,无不是大齐的英雄
“没有你们的牺牲,就不会有能让大齐天下看到耀眼希望的今天”
“我,赵七月,在此拜谢诸位”
说到这里,赵七月俯身而拜,庄重到近乎虔诚。
校场上万千将士,包括范子清在内,纷纷再度以拳击胸,齐声大吼三声:“保家卫国,死不旋踵”
“保家卫国,死不旋踵”
“保家卫国,死不旋踵”
赵七月站直身,环顾众将士,接着道:“从乾符十三年开始,汴梁就一直在全力防守,北胡来了我们便战,北胡退了我们也不能追击。
“纵然我们的手足兄弟死伤无数,也只能看着他们全军而退,无论我们心中有多少悲愤,都只能等待他们下一次进攻。
“这样的战争,不是属于英雄好汉的战争。真正的精锐之师,就该出动出击,我们要敌军败,他们就得败,我们要敌军亡,他们就得亡
“将士们,大齐的脊梁们,今日,我们终于等到了今日,等到了我们兵强马壮、战力卓绝的今日
“现在,本宫命令你们,命令十五万骁勇,全军出击去主动寻找北胡大军,去主动进攻北胡大军,去主动歼灭一切你们看到的北胡蛮贼
“将士们,此战必尽全力,此战必竞全功去收复万胜城,去收复匡城县,去收复酸枣县,去把你们的手足同胞、乡亲父老,从北胡的铁骑下解救出来
“众将士,本宫将与你们一同出征,此战,不胜不还,不死不休”
万千将士将胸甲轰击得砰砰作响,这声音汇聚成洪流潮浪,远传何止十里,这些个大齐好汉无不是双目如狼,气势如虎,意志如铁,嘶声大吼:??
“不胜不还,不死不休”
“不胜不还,不死不休”
“不胜不还,不死不休”
翌日,范子清率部汇同友军,在陈安之的带领下,作为左路军直取万胜城。
乾符十三年秋,汴梁只有皇后的三万扈从军,虽战力不俗,到底兵少将寡,难以有所作为。
后来北胡大军渡河南下,数个节度使的藩镇被攻陷、兵马被打散,靠着陈安之、蒋飞燕等人率领精骑,四处救援、接应、聚拢残军,这才让汴梁北面西面的齐军,一股一股汇聚到汴梁城。
在北胡集结重兵围攻汴梁,兵临城下的时候,城中青壮在赵七月的亲自号召下,大批大批或上城助战或直接从军入伍。
凡此种种,才让汴梁没有被攻陷。
这一年多来,汴梁一直在养精蓄锐、恢复生气。
因为一年前孔严华的死,皇帝对赵七月十分不满,始终不肯让汴梁军出战建功,还试图将汴梁驻军分散派往别镇。
如若不然,汴梁军早已出动。
有了乾符十三年的教训,这回汴梁上下空前团结,加之汴梁这几年的处境、作用,让陈询等人有了据理力争的口实,宋治分化赵七月麾下兵马、驾空赵七月的意图未能实现。
宋治虽然忌惮赵七月,但国战还没分出明显胜负,他还不至于妨害大局,不供应汴梁军的粮饷。
这回出征,其实是赵七月、陈询等人纵览形势,密切商议,在得到赵宁的支持后,自作主张的行为。
汴梁军,包括军中的陈氏、蒋氏子弟,还有诸多将士,需要建功立业。
率军来到万胜城前,范子清举目眺望,但见城头甲士林立,防备森严。
乾符十三年,他从这里被陈安之救走时,万胜城已是残破不堪,许多将士的尸体刚刚收敛,来不及挖坑掩埋,只能一把火草草烧了了事。
现如今,万胜城被北胡将士修缮得比之前更加厚实、高峻,仿佛一座不可登临不可跨越的雄山。
范子清望着那些北胡甲士,恍惚间,仿佛看到了昔日自己在守城时,身边那些同样严阵以待的同袍。
他们风华正茂,他们战意坚决,他们为了保护家园,甘愿以命相搏。
那一战,数日间,近万将士战死太半,最后只活下来战之前,曾经站在城楼上,背对着绚烂秋阳光辉的主将,举刀高吼着跟他们说,都给我站直了腰握紧了刀,血战不退
没有人退。
主将也没退。
他跟绝大部分人一样,战死了。
从万胜城退走时,范子清都不知道主将的名字,只知道对方姓齐。
而今,三年过去了,百战余生的范子清,已经不是当初的御气境校尉,他成了统领一营将士的元神境主将。
他带着五万同袍,回到了万胜城
回到了昔日近万同袍战死的地方。
而今日,城头不见当年同袍,能看见的,都是敌人。
同袍都已成了飞灰,再也看不到他们留下的痕迹。
范子清下了马,只身向前。
在他身后,百余名甲士一起下马,汇聚在一起,无声的跟着他向前。
当年从万胜城被救走的八百壮士,还能走路的,眼下都在这里了。
五十步后,范子清站定。
他身后的百余甲士站定。
而后,范子清摘下兜鍪,朝着落日余晖下的万胜城,单膝下跪。
百余甲士沉默着,同时单膝下跪。
在他们身后,五万将士看着这异常的一幕,却没有一个人出声。
他们知道范子清等人跪的是谁,他们知道这一跪意味着什么,他们没有说话,只是一起向万胜城行注目礼。
范子清拔刀出鞘,伸出左手,割开手掌,握成拳头,让鲜血滴落,滴在这处曾经被同袍鲜血染红的土地上。
百余甲士无不如此。
他抬起头,双目凌厉的盯着城头,一字字道:“齐将军,兄弟们,我,别部校尉范子清,带着一百多兄弟回来了
“你们要是在天有灵,接下来几天可要睁大眼睛,好好看着了,看我灭了这股北胡蛮贼,看我重新站上城头”
他要收复这座城池,他要为当年的同伴报仇,他要在这座城池里,给当年的兄弟们建立一座丰碑
他要把战死者的名字都刻在丰碑上,让世人都记住他们当年血战的功绩,让天下齐人都知道,那近万条好汉,都是为了保家卫国而慷慨赴死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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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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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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