郓州已经封城。
赵宁昨日领军出战时,就让狄柬之下达了关闭城门的命令,以隔绝城内城外一切往来。
战争期间,这是必然要有的措施,谁也不知道郓州城内,有没有、有多少北胡探子。城防虚实与城内各种情况,必不能让对方通风报信。
封闭的不仅是城门,巡逻甲士还遍布城中各地,坊门设立关卡,各坊各街也都执行封闭式管控。
虽说北胡大军还没有打到郓州城来,但之前他们毕竟攻占了西河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兵临城下,郓州必须早做准备。
城池攻防战,守城方除了应对城外的敌人,还需要防备城内的潜在威胁。
将百姓尽可能限制在屋舍内,不让他们上街走动,不让他们三五聚集,生活物资集中配送、售卖,是战局险恶时,控制城池内部的题中应有之意。
“大人,我们是不是把城池控制得太严格了北胡大军真要兵临城下了,我们也得调动青壮运送器械、协助守城,现在把他们都关着,往后怎么办”
狄柬之带着一队官吏在街上巡视,随行的刺史府长史,对狄柬之严苛的封城命令提出了质疑。
眼下狄柬之在郓州官府的名声并不好,也不怎么受官吏们待见,因为他不仅处理了新任仓曹主事何焕之,还在清点所有府库物资,断了众官员的好处。
“这是国战,是皇朝生死存亡之时,事关千万百姓的身家性命,无论怎样严格的管控都不过分。至于青壮,战时再登记名单、有序调动即可,并不麻烦。”
狄柬之严肃的说到这里,回头看了长史一眼,“本官不能理解的,是为何郓州的官吏,到了这种时候还不肯摒弃私心、一心为公
“难道大家不知道,一旦郓州战败,我等都会跟着灰飞烟灭倾巢之下焉有完卵,此时攫取再多利益,贪墨再多银两又有何用”
被他当面训斥的长史,脸色当即就变得很是难看,不过狄柬之预想中的悔悟并没有发生,对方只是皮笑肉不笑的拱手:
“大人说的是,我们一定会戮力公事。”
在狄柬之因为实在不能理解对方的言行,而愤然心塞时,他听到后面的队伍里,有人小声嘀咕了一阵。
“国战胜负又不是我能够左右的,我不捞钱难道大家都不捞钱了郓州保住了,功劳都是上面的,我没背景没后台,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郓州没保住,只要有银子,去哪儿不能活得滋润什么覆巢完卵,胡人还能把齐人都杀了不成空口大义谁不会说,实情却是抓在手里的才是自己的。”
狄柬之隐隐约约听到这些,不由得勃然大怒,回头想要找出这个人,却发现众官吏都是眼观鼻鼻观心,没谁有任何异样。
仿佛这句话不是他们中任何一个人说的,又仿佛他们每个人都说了这话。
很显然,“这个人”他是揪不出来的。
狄柬之只觉得遍体生寒,如坠冰窟。郓州这些官员,让他感觉到绝望。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一家民宅内,忽然传来了喧嚣,激烈的唾骂声中夹杂着打斗声,还有杂物翻倒的动静,显然是有人正在斗殴。
狄柬之面色一沉,大敌当前,郓州最需要的就是内部平稳,他顾不得那个注定找不到的说话者,连忙走了过去。
进了民宅的大门,狄柬之发现院子里桌椅、茶碗、棋子倒了一地,两个身着居家服饰的男子,被打翻在地鼻青脸肿,妇人在劝架孩子在哭泣。
而一群身着衙役服饰的差役,则是在趾高气昂的喝骂他们,其中还有人在摔茶碗、棋盘,仿佛这些东西都是北胡细作。
见到狄柬之等人进来,差役们住了手,连忙过来见礼。
“这是怎么回事”狄柬之先将倒在地上、一脸悲愤的人扶了起来,这才回头沉声喝问那些动手的差役。
“回大人的话,这些刁民不遵大人的命令,胆敢妨害国战大局,实在是罪大恶极,小的职责所在,必须要教教他们规矩”
一个尖耳猴腮的差役,腰杆弯得十分谄媚,但脸上却是一脸为公为民的正气。
此人姓许,因为长得瘦小,衙门里的差役都称呼他为许猴子,是大家戏谑调侃的对象,处在差役的底层,面对同僚,向来没什么尊严与存在感。
但就是这么个人,仗着自己差役的身份,在平民百姓面前,却是一惯威风凛凛,动辄拿棍棒打人,街上的老人小孩尤其怕他。
别的差役或许也经常欺负平民,但会对老人小孩动手得不多,许猴子不仅没有这个顾忌,反而在对这样的弱者动手时,最是残忍暴戾。
被他打断手脚骨头的妇人都不在少数。
几年前,许猴子在对一个小孩动手时,被一个路过的青衣刀客打断了腿,从此就成了瘸腿的猴子,因为对方的警告,再也不敢欺压弱者。
但这回国战爆发,尤其是狄柬之下令封城,禁制百姓相互聚集后,他就再度神气活现起来,像是得了圣旨一样,腰杆硬了,觉得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对他不利。
一天下来,许猴子没少举着妨害国战的虎皮大旗,拿棍棒肆意抽人。
这下见了狄柬之问他为何打人摔东西,连忙就是一顶大帽子,给那几个被他的人扣过去:“大人三令五申过,战争期间,郓州百姓最好是都呆在家里,不要相互聚集。
“这时节谁也不知道,郓州城里有没有北胡探子、细作,会不会相互串联,密谋什么诡计,百姓各安本份各在各家,才能不妨害国战大局”
许猴子见狄柬之不说话,以为对方是觉得他差事做得不错,遂指着那些被打的人,颐指气使道:
“可这些人,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开着门在院中公然聚集,谁知道他们在密谋什么我们没有把他们捉拿下狱,就已是给他们脸面,可他们竟然还敢反抗,大人说说,小的能不打他们吗”
狄柬之看了看那几个人,正要开口询问,被打得满脸是血的一个汉子当即忿忿不平道:
“我们一家人,在自家院子里下棋,这也妨害国战大局官府布告只让我们不要跟别人聚在一起,难道我们一家人还得分开不成我们连家门都没出”
许猴子一听对方还敢狡辩,顿时大怒,抬脚就要去踹对方:“直娘贼,竟然还敢顶嘴,我看你们就是北胡细作”
“混账”
狄柬之气得怒发冲冠:“人家在自己家里下棋,关你什么事,你擅闯民宅,不分是非打人,真当官府是你家的,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拿鸡毛当令箭,还敢大言不惭,真是气煞本官,还不给人家赔礼道歉”
许猴子被狄柬之当面喝斥,不敢忤逆对方的意思,只能拱手向被他打伤的人道歉。
狄柬之又亲自向一家人赔了礼,这才出了这家人的门。
他心中愤懑,一路上脸色阴沉得厉害。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的命令竟然会被手下的人,执行成眼下这个样子。
郓州的人心都坏到这个地步了吗
不,不是郓州人出了问题,国战刚刚开始,郓州百姓就捐献了无数钱财,还有很多民夫自愿帮助修缮城防。
那就是公门中的人,人心都坏了。
为什么会这样
该怎么办
狄柬之忧心如焚。
还没走出这个坊区,狄柬之发现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满面愁苦哀伤的坐在街角,正从自己的衣衫上用缺了门牙的牙齿,艰难的咬着撕扯下一块布条,包扎自己额头上流血的伤口。
狄柬之心头一痛,连忙上前询问对方因何受伤。
起初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还很畏惧他,在他拿出了丹药跟,不断颜悦色的关心下,总算放下了一些防备,唉声叹气说起自己的遭遇。
通过对方的讲述,狄柬之这才知道,这个穷苦潦倒的老人无儿无女,是一个拾荒者,偶尔帮一些小店打打杂工,勉强活着。
今年好不容易撑过了寒冬,还以为到了春暖时节一切都会好些,没想到郓州突然封城,不准行人在街巷出现。
可他为了一口吃食,不得不四处活动,这就被巡街衙役以扰乱秩序为名,给当街暴打,落了个头破血流、浑身是伤,即将惨死街头的下场。
听罢老者的讲述,狄柬之气得目眦欲裂,起身喝问身后的官吏,是哪些人巡查这片坊区,让他们把人叫来,给老人当面赔礼道歉,并妥善安置对方往后的生活。
离开之前,狄柬之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碎银子,尽数给了老人。
在城中巡视了半日,狄柬之见了种种好的坏的情况,入夜时分,这才拖着疲惫的心神,打算回刺史府去。
还没上马,狄柬之眼前忽的虚影一闪,等他定睛细看,就发现面前多了两个被丢在地上的人,唯一站着的,正是本该在西河城的赵宁。
“见过赵将军”狄柬之眼见赵宁归来,心头一喜,连忙行礼,正要开口称赞对方在西河城的大胜,赵宁却率先面色不善的开了口。??
“狄大人,我让你封锁郓州城,杜绝城内城外往来,你是没听清楚本将的军令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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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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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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