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答案虽然很现实,但显然不能让耿安国满意。
回到山寨,在当晚的庆功宴上,耿安国向大当家提出,下回他们下山做买卖的时候,能不能先摸一摸商队的底,或者去攻打那些恶霸大户的庄子,亦或是专门劫官员的银子
耿安国提出这个问题后,喧闹的大厅一片死寂,所有厮杀汉都用看怪胎的模样看着他,一动也不动。
大当家语重心长的教导耿安国:大户的庄子是不能随便打的,一方面攻坚这种仗很难打,弟兄们会有大折损,另一方面这种事影响太过恶劣,容易被官府报复,咱们绿林豪杰行事要谦逊。
相比起来,劫道多好,看见打得过的就上,看见打不过的就放过去,简单易行,符合闷声发大财的基本要义。
这番话引得众兄弟点头如蒜,大为赞同。
耿安国不死心,他问大当家,杀了好人怎么办
大当家笑道:咱们干的是劫富济贫的买卖,劫富济贫总没有错吧你再想想那些狗官,都是勾结富人大户压榨平民百姓,比起他们,我们是不是高尚很多你总不能要求我们一群绿林豪杰,都去做圣人吧
不出意外,这番话又迎来众兄弟的齐声喝彩。
耿安国觉得大当家话不对,劫富济贫是不是有错,关键要看那个富人是不是好人,好人的干净钱财,谁都没有道理去动。
他还想说什么,但大当家觉得他这是初立大功跟商队厮杀时,耿安国击杀了对方的最强之人激动得脑子有些糊涂了,为了让他安静下来,就提拔他做了十八当家。
耿安国安静了下来。
他不是被大当家说服了,还是忽然意识到,面前这些人,其实根本不想深究他提出的问题。
正常人谁跑到山野中躲着要么就是犯了事,上了官府通缉榜的,要么就是天生的泼皮杀才。
前者或许是受了欺压,心中有怨忿戾气,早就不在意杀人了,后者则是从始至终,就没觉得打家劫舍有什么问题。
上了梁山,当了山贼悍匪,过上刀口舔血的生活,大家都不再是好人。
耿安国的梁山岁月在继续。他下山越来越频繁,因为他要忘掉很多事,而紧张的劫道厮杀生活,会让他没空去探究那些让人头疼的是非黑白。
他会经常告诉自己,天下富人,十个有九个为富不仁,九个里又有八个没少压榨百姓的血汗,所以劫富济贫是对的。梁山好汉都是苦出身,是贫穷之人,拿富人的银子给他们,符合劫富济贫的基本纲领。
死在耿安国手下的人越来越多。
或许是自我催眠起到了作用,或许是鲜血真能洗刷很多东西,又或者只是单纯的时间起了作用,他习惯了梁山的生活。总之,耿安国成了典型的梁山好汉。
当手下有数不清的人命官司后,耿安国也就不在意杀的是什么人了,下山、上山、修炼、喝酒吃肉、吹牛笑闹、再下山,他的生活过得很平顺。
在这期间,他也终于意识到,任何地方的山贼悍匪,都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不仅官府不待见,到处散布海捕文书,那些喜欢听他们的故事的平民百姓,也基本避之如蛇蝎。
喜欢他们的故事,想要他们的生活是一回事,真要百姓们面对一群穷凶极恶的杀人悍匪,没谁会不心惊胆寒。碰到有上了通缉榜的好汉进城玩乐,他们还会向官府检举揭发,毫不客气拿他们的性命换取赏金。
下了山,举目皆敌。
除了那座山,天下没有一群杀人悍匪的容身之地。
绿林豪杰的名头,劫富济贫的口号,不过是他们往自己身上贴得亮眼标签,和说书先生中嘴里的唾沫,以及平民百姓借来做一个自己反抗压迫、扬眉吐气的美梦的药引罢了。
因为赫赫战绩,耿安国成了梁山二当家。
那天,耿安国在热闹非凡的宴席上,接受众好汉的祝贺,面对一双双崇敬的目光,他笑得很大声,喝了个伶仃大醉。
朦朦胧胧中,他忽然意识到,原来,过不受鸟气,可以喝酒吃肉的自在生活,只是人生的基本需求;获得旁人的认可、尊重与羡慕,才是人生的更高需要。
那晚,站在山寨主楼的屋顶上,俯瞰夜色下的水泊梁山,耿安国意气风发,觉得自己的人生其实很成功。
能获得弟兄们的尊敬,杀人什么的,并不需要在意。
天下有那么多狗官,狗大户,一个活得比一个滋润,也没见他们遭了雷劈。自己杀一些富人怎么了只要能让手下的兄弟们活得惬意,也算不负此生。
只有皇帝老儿,才需要对天下人负责,自己一个山贼,能让跟着自己的兄弟和他们的家眷有肉吃有衣穿,岂不已经是非常了不起
走在梁山,能让千千百百的汉子恭敬叫一声二当家,能让到处跑的孩童围着自己打转笑闹,能让妇人们都用看强者的目光看自己,难道还不能称一声豪杰
在这个物欲横流、光怪陆离,充满了压迫与戾气,充满了不公与悲惨,是非无人理会,道德都被漠视的荒诞世道,还有什么是比自己人过得好更重要的
耿安国记得那晚的夜空很璀璨,繁星像是宝石一样点缀着天穹,看起来是那么美轮美奂;那晚的山风也很凉,但吹在身上却有说不出的惬意,舒服得让人想要哼上几声;黎明时分的梁山寂静无声,在他的脚下是那样壮阔浩远,沐浴着万丈红霞,仿佛人间仙境。
那一晚后,耿安国本以为,他这辈子会这样继续下去。
他觉得经过这么久,他已经认清了自己与自己的道路,知道了自己真正在乎的东西。
可是啊,人生总有许多曲折离奇的经历,会让人在觉得认清了自己的时候,告诉你,其实你还没有真的了解自己的内心,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
成为二当家后,第一次带人下山,耿安国没有像往常那样,带着劫来的金银财物上山,在他走进山寨大门的时候,身后跟着一大群衣衫褴褛、形容枯槁、风尘仆仆而又狼狈不堪的流民。
耿安国怀里,还抱着一个瘦成皮包骨头,奄奄一息,眼看活不成的小女孩。
当耿安国在山下看到路旁,横七竖时间没有在意。
直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小孩哭嚎声钻进耳朵,眼见对方趴在一个瘦骨嶙嶙、寂然不动的妇人身边,哭得像是一只惶恐无度的小猫,而那个妇人的手腕和小孩的嘴边,都有潺潺血迹时,他再也迈不动脚步。
他抱起了那个,被母亲用自己的鲜血,最后喂养了一次的小女孩,带着那些即将像杂草一样死在道旁的流民,上了梁山。
多年的梁山生涯,让耿安国觉得自己已经是杀人如麻的悍匪,心硬如铁,没了道德,除了自家兄弟,不会将任何人的生死放在心上。
至少,他杀起富人和他们的伙计、护卫来,心中无波。
但当他看到那个孤苦无助、即将饿死的小女孩,看到那个死了之后,依然睁大布满痛苦、绝望、悲愤与不舍的双眼,瞪着青天白日的妇人时,他才意识到,他或许已经可以无视富人的性命,却终究做不到漠视穷人的苦难。
从那一天起,耿安国下山捡人的行为,一发不可收拾。
次数多了,山寨人满为患,钱粮渐渐入不敷出,耿安国被迫冒险,违背不攻打地主庄园的原则,开始带着麾下兄弟向地主大户借粮,连官府的税银也不放过。
而这,让他们迎来了官府的报复,防御使的军队数进梁山水泊。
当这些流民被富人大户侵占良田,成为流民时,官府跟富人沆瀣一气;当这些流民饿得不人不鬼横死乡野时,官府无动于衷;而当这些流民抢了官府、富人的钱粮,官军立时大举出动,全力绞杀这些他们嘴里的山贼暴民。次对耿安国大发雷霆,要他放弃这种给梁山招祸的行为。
耿安国思考过,犹豫过,纠结过。但最终,他没法说服自己,无视那些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孩子们,和那一双双饱含期待与忐忑的眼睛。
耿安国率军迎战官军。
幸运的是,几次交手,耿安国都胜了官军,虽然损失不小,但弟兄们的战力也磨练了出来,尤其是流民青壮的加入,让梁山渐渐有了兵强马壮的意味,耿安国麾下的战兵尤其多了。
但耿安国不敢得意。
因为他知道,官府的兵马只会越来越多。跟皇朝为敌是一条怎样的道路,耿安国心知肚明,他也害怕过,但他没有选择。
就在耿安国厉兵秣马,准备跟官军进行下一次厮杀,尽人事听天命时,国战爆发,而后,天子下诏四方勤王。
这时候,耿安国觉得,梁山的出路来了。
做山贼盗匪,一辈子都是人人喊打的命,早晚被官府剿灭,只有投身国战,才有未来可言。
梁山好汉成了王师的一部分,大家就有了出身,日后就有皇粮可吃,不仅不用再被官兵绞杀,还能光明正大在这个世界生活,而不是窝在山上。
这是梁山改写命运的唯一机会,决定着山上数万人将来能否吃碗安生饭。
带着梁山上下的殷切期望,耿安国率领最精锐的八千兄弟,前往郓州。
在那里,他要跟与他厮杀多时的官军并肩作战,他要跟逼得他麾下兄弟妇孺成为流民的官府并肩作战,他要跟他这辈子最大的敌人富人势力并肩作战。
他知道这条路不会好走。
离开水泊,耿安国在马背上回望梁山的时候,感受到了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苍凉、悲壮与无奈。
山贼一旦下山,便是举目皆敌,他跟他身后这支没有侧翼没有后援的孤军。
除了亲人的希翼,他们什么都没有。
纵然身负义军的名头,毕竟曾是“为祸一方”的山贼,是“煽动百姓”跟官府为敌的悍匪,防御使的军队对方会如何看待他们地方上的刺史会如何对待他们朝堂上的衮衮诸公又会如何对待他们
对耿安国与他的个战场,这漫漫前路,注定是充满荆棘险阻,这一去,注定了要身不由己,江湖漂浮。
离开梁山那一天,呼啸而过的山风,听起来像是在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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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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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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