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彦循声望去,就见张京从河岸方向走了过来。
“你倒是识情知趣。既然如此,那就让你的人停手,你准备跟本官去一趟汴梁城。”
李彦摆了摆手,示意张京赶紧依照他的吩咐办事,不要浪费他的时间。
张京很配合,当即就招来了他的几个属下,让他们分头约束人手,退出杏花村。当然,粮食财物得带走。
到了此时,除却薛家庄,其他两个大户庄子已经被完全攻下,战斗也确实可以停止了,再要不下令收兵,那些杀红眼的汉子就会祸害普通百姓。
见张京的手下已经收拢了人手,李彦对他明智的举动很满意,“本官早就跟你说过,不得为祸乡里,否则本官必然让你生死两难。今夜你的举止,已经严重触犯律法,若是识相,现在就自缚双手,若是让本官下令,你会现在就生不如死”
张京呵呵一笑,“李大人这是说什么话,张某这些年收拢了过万流民,给了他们活路,不说有多大功劳,至少也有苦劳。倒是李大人你,勾结大户压榨百姓,敲诈商贾勒索张某,你才是应该脑袋搬家的那个吧”
李彦没想到张京竟敢说这样的话,顿时勃然大怒:
“住口你算什么东西,一介盗匪而已,也敢在本官面前狺狺狂吠你现在就给本官跪下否则,别怪本官马上让你命丧九泉这些年你罪行累累,今日又纵容手下草菅人命,本官诛你三族都不过分”
张京乜斜李彦一眼,“张某或许该死,李大人难道就不该死张某要是下地狱,李大人怕是该作陪吧”
看到张京这么丧心病狂,身为官员,蔡贯也不禁怒发冲冠,指着他的鼻子呵斥道:“混账鸟厮,你活腻了你难道以为你能活到今日,是因为你自己有本事要不是本将放你一条生路,你的坟头草早已三丈高”
张京冷笑一声,看蔡贯的眼神格外愤怒,充满仇恨,“你个狗官,每年都带着官兵来杀我数百手足,你难道不知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你这种狗贼,有何颜面立于当世,张某恨不得食你的肉寝你的皮”
每回跟官兵作战,张京都要损失数百手下,但他本身就打不过官兵,所以根本没办法扭转这种局面,回回都只能硬着头皮被动挨打。
可恨的是蔡贯把他当作了韭菜,每年都要来割一茬,他也是一方豪杰,眼看自己辛苦养活的手下死得毫无意义,临了还成了蔡贯的军功,成了对方升官发财的垫脚石,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回张京之所以率众攻掠乡里,就是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想要带着自己的手下换一种活法。他不仅要攻打地主大户的庄园,在有了更多粮食聚拢更多流民实力壮大后,还要将兵锋直至城镇、县邑,甚至是州城
他要跟这些被官府、大户富人压榨的没有活路的无数流民一起,向那些曾今祸害他们的人宣战
他要屠戮这些狗官,诛杀那些为富不仁的地主,他要烧掉县衙州府,抢夺地主庄园的粮食财物,他要众人失去的生存资源,用刀与剑在血与火中夺回来
这是战争
他要掀起一场战争,他要向狗官狗大户开战
纵然战争会死人,会死很多人,会比每年被蔡贯杀得人多得多,但他不在乎,就算是死,他也要手下这些人都死得有尊严,死得像个人
他要让这些狗官狗大户,要让这个黑暗的朝廷,知道无视百姓欺压平民的下场。他要向天下人宣告,他们不是引颈受戮的鸡鸭,不是可以予取予夺的蝼蚁
他们也有自己的战力,他们也知道反抗不公
大事若成,固然是好,大事不成,不过是蹿入大野泽,雪夜上梁山而已。届时再聚集好汉,竖立替天行道的大旗,跟这些狗官狗大户战斗到底
就算中途死了,也不过是碗大个疤,只要死得豪烈死得快意,死得顶天立地,十条好汉
张京双目通红如血。
“放肆一介山野蝼蚁,竟敢如此大胆,本将现在就让你知道触犯官威的下场,给本将去死”蔡贯怒不可遏,反手抽出长刀,大喝一声,当头就向张京额头劈下。
夺目的刀光霎时喷薄而出,映亮了方圆百步的范围,核心的一道匹练更是凝练如月,有泰山压顶之威真气爆发掀起呼啸的狂风,张京身上衣袍猎猎、脚下飞沙走石,坚毅愤怒的五官被照得一片惨白。
他无视临面的刀芒,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双手握住自己的战斧,骂了一句狗官,完全不顾防御,集中全部力气向蔡贯的脸砍了下去
“找死”
蔡贯见张京以元神境初期的修为,竟然想跟元神境中期的他拼命,眼中顿时充满轻蔑与不屑。
张京今晚的行为,无论是率众攻掠乡里还是跟他动手,在他看来都是得了失心疯,现在他有绝对把握在张京击中自己之前,就将对方劈成两半,让对方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像张京这种有点修为,但没什么地位的江湖修行者,这些年蔡贯不知杀了多少。别的不说,就张京麾下的流民,他每年都要收割几百个。现在不过是轮到张京了而已
他以为他能轻而易举杀了张京,不会有任何意外。
他错了。
错得离谱。
他还不知道他今夜将要面对什么。
他更不知道无边无际的黑夜中,有一只从云端伸下的,掌控一切的大手,已经向他罩了下来。
他不知道的事情很多。
他不知道也没关系。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
在他的长刀距离张京额头还有两尺距离时,就再也斩不下去。
他甚至不能动了。
任何一个心口被洞穿的人,都会四肢僵硬,身体无法动弹。
他察觉到了危险,想过要应对,但那抹危险来得太快,间不容发之际,他已经感觉到心口一凉,旋即浑身的修为之力,就像是泄闸的洪水,在顷刻间消失得近乎无影无踪??
无法形容的浓烈惊恐,让蔡贯如坠冰窟,骇然之下,他几乎想要像小孩一样大叫出声。
他没能叫出声。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从未放在眼里的张京,已经挥动战斧劈在了他脸上
以他的修为境界,如果他能及时调动护体真气,就算张京这一斧击中他的脸,也顶多只是让他受伤、破相,断然不至于让他丧命。
但现在,战斧劈开了他的额头、鼻梁,劈进了他的头颅,真气轰然爆开,让他的整颗脑袋成了被打碎的西瓜
嘭的一声,血花与脑浆四散,碎骨与血肉齐飞,蔡贯的脑袋就此消失在世间,只留下一具无头的尸体被战斧余劲砍倒
没有脑袋的人,自然不再是活人,所以蔡贯也离开了这个世界。
站在一旁的李彦,在被张京激怒后,本来打算亲手处理掉对方,但蔡贯这个军中将领明显脾气更加暴躁,行为更加果决,故而抢先出了手,那一刻,李彦心里虽然略有遗憾、不满,但也没觉得蔡贯会失手。
只要张京死了,这口恶气就出了。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两人交手的结果,不是张京被杀,而是蔡贯身亡
蔡贯是谁,东京汴梁屯驻军的主要将领,身份地位岂是寻常,这样的皇朝要员,竟然毫无预兆,突然就死在了乡野之中
谁敢杀他
谁要杀他
无论答案是什么,这件事都小不了
在场的李彦也脱不了干系。
李彦的第一个反应是心神巨震,第二个反应是怒火万丈,第三个反应则是心惊肉跳。
蔡贯在战斗中,无暇准确察觉场外变故,李彦可是在第一时间,就看清了蔡贯遭遇了什么真正给予蔡贯致命一击的,不是张京那一斧,而是将蔡贯穿心而过的东西
那件东西在从蔡贯背后飞出后,李彦看得分明。
不是什么神兵利器,而是一颗普普通通的小小鹅暖石
堂堂汴梁驻军上将,威震中原的显赫人物,竟然是被一颗石头杀了
这未免也太过讽刺。
可这就是事实。
而能用一颗鹅暖石,就给予一名元神境中期强者致命一击,虽然占了趁其不备、出其不意的便宜,但出手的人至少也有元神境后期的修为实力
这乡野之地,怎么会出现一名元神境后期的恐怖存在
哪个元神境后期的强者,不是真正的皇朝重臣
对方怎么会到这里来
对方为何要杀蔡贯
对方是什么身份,有什么图谋
是蔡贯惹到了什么人,还是对方本身就是针对汴梁府的
对方会不会是世家大人物,这是不是世家势力在对付寒门势力
张京这个盗匪今日之所以行为失常,难道不是因为麾下人手大增,野心膨胀看不清世道了,而是因为已经为对方所用
霎时间李彦思绪万千,他想得越多,心跳就越是紊乱,感受到的恐惧就越多。
如果对方是冲着汴梁府、寒门官员来的,那么死得恐怕就不只是蔡贯,他自身今夜也有命丧这个乡村的巨大危险
“跑回汴梁城才安全”瞬息之间李俨就做出了判断,他丝毫没有拖泥带水,在蔡贯尸体倒下的那一刻,便已转身。
他的判断不可谓不正确,他的反应不可谓不迅捷。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
他刚刚转身,一步迈出,第二步就怎么都跨不出去。
他面前不远处,已经站着一个人。
杏花村几座庄园的大火依然在燃烧,虽然光线到了此处不再明亮,但也正因如此,对方广袖长袍、负手而立的身影,才显得倍加神秘莫测。
李彦只觉得手脚一片冰凉,仿佛坠入了无底深渊,能看到的只有绝望。
他意识到自己的末日到了。
面前这个修行者,竟然也是元神境后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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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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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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