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李代三人见状一时说不出话来,不禁罢箸起身,一脸讶异地看着这位翻译。
望着澳洲人一脸的诧异,国王侍卫立刻肃然跟着起身,示意让那翻译解释一二原来这翻译果然是女人,而且还是一位姑娘。
妹子见状只得立刻起身福了个蹲身礼,结果反倒是把这哥几个搞得有点不知所措,因为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回礼。
好在妹子倒是很大方,当即用正宗南京官话说道,奴家本非此地人氏,数月前,为避战乱,家族买舟南下,不料遇风暴,船队失散,奴家所乘之舟沉覆,姊妹二人只剩一叶孤舟,海上漂浮数日至附近海岸,上岸时孑然无所,疲惫不堪,幸为附近村民所收留,月前苏禄国王使至此地,宣王喻,征通晓汉语者,得族长荐于官前
嗯,大概这就是本时代内地汉人买舟下南洋的经典故事了,朱北国听了心中暗叹,不过,他也知道妹子的身世必有其不为人知的一面,但是他不想在这个场合深究,不管怎样,从外貌到口音,眼前的妹子确实是汉人无疑。
倒是苏禄国王的侍卫有些忐忑,毕竟是他自己自作主张,带了一个女人上了澳洲人的贸易船,他好像听说过,汉人的出海做生意的海船上很忌讳有女人,他通过郑福口里知道,澳洲人也是汉人,那么风俗怕是相通的,于是自己赶紧站起来一躬到底,行了一个觐见上级的大礼,然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此时妹子倒是明事理,她立刻对朱北哥几个又深福一礼说,本地人并不忌讳女人上船,事急从权,王使便命奴家着男装上船通译,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各位大人海涵,小女子当即下船回避就是。
朱北国摇摇手说无妨无妨,澳洲人虽然系出华夏,然久居海外,与中原风俗有异,倒是不避女人在船。
我等讶异者,是不想如此荒蛮偏僻之地,竟然得闻金陵官话,这还罢了,居然还是一女子,如今中原战乱不已,社稷不再,汉家儿女漂零海外者众,想必姑娘之家族亦是一地方大族,买舟避难南下,竟遭此难,想到这个,实在是感慨良多呢。
朱北国一番话语气诚恳,显然勾起了妹子的心伤,不禁眼圈一红,低头不语,却让朱哥已然看呆。
倒是代李二让人活泛一些,哥俩赶紧挥挥手让国王侍卫安坐,也招呼妹子坐下,然后又给两人的玻璃酒杯里斟满仙人洞乳酒,还热情布菜,总算是让有点尴尬的气氛恢复正常了一些。
此时朱北国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当着众人的面,居然从怀里掏出两串手链,递到妹子面前说,茫茫大海,我等竟有缘相见,也是一场人生际遇了,此地为我澳洲贸易据点,想必日后仍然有再度相见之缘,特此送姑娘与姊妹两串手链以为纪念,说完就把两串亮晃晃的金属手串放到妹子面前。
旁边的李三多和代小山见状立刻有些不淡定了,两位盯着朱北国半晌,又看了看妹子,一时空气突然变得安静。
不过这妹子倒是个果决的,只见她面带些许羞報,细声回应了一声谢大人赏赐,就伸手把那两串手链收回到怀里,整个过程完全没有抬头看朱北国。
众人见此不禁松了一口气,国王侍卫见状赶紧起身,妹子也跟着起身,侍卫说感谢大人款待,王命在身,这就要告辞,然后又对朱北国说,国王陛下派我等在此常驻,随时恭候澳洲船货,望下次能尽早相见。
等妹子羞答答地翻译完,朱李代三人听了也立刻起身相送,于是双方就此于甲板上告辞,两船渐离,两边挥手相送,只是那位妹子自打进了那彩屋船的船舱里,就再也没有露面
当天下午,骄傲号再度向北,以平均回,骄傲号不再停靠任何中途港,将直接航向澳门。
骄傲号启航后,这一路上李三多和代小山心里憋着事情,直到晚餐时分,两人终于忍不住了吃饭时李三多和代小山一左一右走过来,坐到朱北国身边,看着狼吞虎咽吃馒头的朱北国,半晌没说话。
片刻之后,代小山一脸认真地问道,你中午给那个妹子手链是什么意思
朱北国听了噗嗤一乐,随即忍住笑说,哥们终于憋不住了哈,我就等着你们问呢,尼玛你们也真能忍啊,哥们你们如果再不主动问,我就要主动说了
李三多听了有些哭笑不得地说赶紧的,代神医问你呢,几个意思啊那是
虽然你送的那两串不锈钢钛合金的手链在旧世界不怎么值钱,但在新世界还算是稀罕物,做工也漂亮,你就这样当面送礼,估计妹子要误会你
什么估计要误会肯定要误会好不好
代小山在旁边帮腔道。
哎你放心,我们不会说出去的,小曹不会知道,只是我就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说话啊,别笑行不行
看到朱北国依然嬉皮笑脸,李三多有些焦躁起来。
“哎李哥代神医,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怪我没给你们说清楚,我保证,本人从来没有对曹丽梅变过心。”
朱北国话音未落,坐在旁边的代小山冷笑道,我当然相信你不会变心,但这并不能说明你不搞外遇咱们都是男人,别说什么变心不变心的话,哄女人的话别对我们说啊
“哥几个,你们是真误会了,我这是在收人呢”
“废话拿手链收妹子,不是收人又是收什么啊”
代小三当即就无情反驳道。
“哎我这是在收员工呢收属下知道不尼玛竹园和向日葵一个学生都不给我派我这个移民事务委员会就是一个光杆司令所以我只好自己招募员工不行吗”
朱北国终于有些气急败坏了。
“招募员工”
“那个妹子你打算收招募成你的员工”
李三多眼睛一亮问朱北国道。
“可不是咋滴我给你们说,那个妹子绝对有来头”朱北国说到这里,压低音量看着哥俩说道:
“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妹子的大明官话说得很地道,显然出身不凡,估计是江南某个豪门出身也说不定,而且,她的土语居然也能听懂,居然也会说”
“嗯,很奇怪吗”
“这妹子看着挺聪明的,人也漂亮”
“是啊,北国你是不是耗子腰里别了一把把枪”
“什么意思”
“起了打猫的心肠”
朱北国听了顿时一脑门黑线,赶紧摇摇手回应说:
“哎别扯那头啊我给你们说,她说自己和妹妹遇到海难漂流至此,这个我大概可以相信,不然她也不至于流落至此给人家当翻译,但显然妹子和她的家族已经在南洋多年了,并不是最近才从大陆那边逃难出来的,不然的话,一个汉人大姑娘,怎么还会听说土语
还有啊,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咱们演示手铳的时候,妹子的眼神很特别,就跟那啥,野兽看到猎物那样,而且这个妹子对火绳枪很熟悉,所以才对咱们的新型火铳面露讶异之色,你们想过没有一个妹子,如果不了解火器的现状,如何能在看到咱们这款武器后面露讶异之色
另外,从妹子接人待物的大方态度和临机应变的举止上看这妹子可能是海商世家,而且也是一个常年跑海的主,不管怎样,我这也是结了一个善缘,它日也好想见”
此时李三多突然打断了朱北国的讲话,突兀地插了一句话:
“何以见得”
“嘿嘿,现在你们有没有发现,虽然她总是在掩饰,但是,我看得很清楚,那个妹子没有裹脚”
御史李代二人都在默默点头,眼睛看着桌面没有回应,只有朱北国抬头望着舷窗外的蓝天白云幽幽地说道:
“我给你们说,这个妹子确实是个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