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沥大雨之下的镇荒城,此时就如同一家即将开门迎客的客栈,而镇荒城内的每一位子民,都是这家客栈的主人之一,皆发自内心想要将这座西南大城最好的一面展现在大夏所有人的眼前。
因此这几日,倘若你行走在镇荒城的大街小巷,你会发现热情好客的西南子民们,三五一群地自发聚集在一起,修剪着街道两旁的树木枝叶,绿树红花,清理着林间掉落的果子,让整个大城看起来更简洁,更干净。
西南子民的热情好客是刻在骨子里的,但是这全城行动背后,也隐藏着他们心中些许忐忑不安跳跃的心脏,就如同今日这雨敲打在大理石平坦地面之上那般,上上下下,起起伏伏。
这么多年与南蛮丛林里荒民的生死搏杀,使得雷州镇荒城的儿郎们甚至已经习惯了面对危险的生死,但是像如今这般,聚焦了整个大夏所有子民的目光,还是头一遭。
这是一种极为不同的体验,而雷州子民不单热情,勇敢,同样有着倔强的傲气,他们想将一切都做到最好。
因此不仅是如老金这种成为观游司司吏的退役老兵,城中的每一位子民都好似将其当做了一场战斗来对待,使得巨人之谷开放前几个时辰的西南大城,不知不觉竟然带着一股战前铁血的味道。
雨是大夏西南入夏之后的常客,因此哪怕今日对于镇荒城而言极为重要,它依旧如约而至,哗哗而下,甚至随着时间,有愈来愈大的趋势。
大雨之中,位于镇荒城西部,距离那座直入天际石像塔极近的观游司衙门,大量身穿观游司司吏大袍的人员撑着伞,脚步匆匆的自各地汇入衙门之内,这其中就包括老金一家子。
只见大步流星迈步向前的老金身后,少女金依和紫月紧紧跟随,而换上了一身司吏袍子之后的二人,别有一番气质,尤其是紫月,收起了平日里的迷糊劲,此时看起起来干练不少。
别看小姑娘紫月平日里大大咧咧,但是胆子却是不大,此时望着周围一位位面容凝重,犹如大战开始前那般屏气凝神的司吏们,眼神之中闪过一丝胆怯,伸出手悄悄抓住一旁金依的衣角。
随后面色如常的少女金依,轻轻拍了拍前者的手背,令人安心的声音传出:
“别紧张,记住之前说的,保持微笑。”
金依的话语落下后,紫月重重点点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随后带着些许忐忑的喃喃声继续传出:
“微笑,紫月要保持微笑”
与此同时,毗邻观游司衙门的通天城墙之上,雨中有两道持伞的身影伫立,目光注视着城墙下方模样大变的西南大城。
城墙上二人的目光之中,都带着经历过时间和世故之后的沧桑阅历,随后一道苍老却浑厚至极的声音淡淡响起:
“孙司丞,你能想象咱们下方这一大片正在建造客栈,屋舍,广场等建筑的西侧新城,在去年此时,还是一片处处布满暗堡,陷阱的原始丛林么”
话语落下之后,穿着一身黑色王袍的西蛮王钟黎野,将并不魁梧的身子微微挺直,伸出右手指向下方,随后对着身旁的孙谦继续开口道:
“陛下平定南蛮之前,我等二人脚下的这通天城墙,被荒民叫做地狱边境,因为咱们身后原始蛮林内的荒民,在这城墙之前的土地中,留下了难以计数的生命,在他们看来,这儿就是地狱。”
老西蛮王的声音虽然平淡,但是却带着令周围虚空都几尽凝固的霸气,随后其身旁穿着崭新司丞大袍的孙谦,伸出手按住面前的城墙,开口回应道:
“西南边境自古以来便不太平,尤其是之前几年,荒民时常暴动,冲击城墙,甚至连本司丞在无尽山玉龙关服役时,都对此地的危险有些许耳闻。
“而且所有玉龙关内的军士,都佩服老王爷您,以及整个雷州子民独立镇守西南境这么多年的壮举。”
“因为这城墙的背后,就是我们世代生活的家园啊”
老西蛮王的声音之中带着唏嘘,随后他手指微微调转,伸向二人下方那一座巨大的石像塔,声音继续传出道:
“其实本来西南边境的城墙有着足足两道,就是在现在下方镇荒广场的位置,因为当初有着战略纵深的考虑,共有内外两道边境城墙,不单单如此,边境城墙与镇荒城中心之间,也有着大片原始森林作为缓冲。”
“两军对垒,纵深长则选择多,可迂回,因此我人族一向极为重视。”
带着特有些许漏风的声音自孙谦口中传出之后,其低头,望着已然出现了一座崭新城市的西南边境,双眸之中带着感慨,随后由衷的感叹道:
“世事变化万千,而谁能想到这地狱边境变宽广市墟,蛮荒丛林转新兴大城,仅仅只是眨眼之间,世人都说大道无穷而人力有限,但是集无数人之力所爆发出的能量,超乎想象,因为这代表的是奇迹。”
未经历过这无穷变化之人,难以体会到此时城墙之上二人内心的感慨,而边境城墙外那与过去截然不同的景象,仅仅只是镇荒城翻天覆地改变的一个缩影。
“其实本王在许多年前,曾经设想过,我镇荒城有一日若真可以彻底摆脱南蛮侵袭,该如何去发展,我雷州镇守西南,好似和整个大夏其余大州都已经脱节,所以那时候本王最直接的想法便是向着周围的抚州和顺州靠近。
“但是抚州有天下闻名的瓷器,顺州也有着畅销全大夏的果子,而我雷州,除了一身忠胆,满身伤痕的蛮荒军之外,根本拿不出任何可以进行贸易的东西,因此老夫一直在思索该如何在南蛮之战后,给雷州子民寻找新的出路。”
老西蛮王的话语声缭绕耳畔之际,其身旁的孙谦面容逐渐变得极为凝重,随后一字一句地声音传出:
“雷子子民,实乃可敬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