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细瘦的影子在月光之下快速地向前奔跑着,因为气温极低,而且奔跑之人本就身体瘦弱,所以从嘴巴中不停地向外喘着的粗气,就像是向前喷出的冰霜吐息。
不一会儿,不远处一片建筑的轮廓已经在眼前浮现,瘦子双手扶着膝盖在原地休息了片刻之后,又继续向前奔跑。
赵御所在的苦茶院就在眼前,瘦子放慢了脚步,渐渐平稳好自己的呼吸,这才跨步向前走去。
但是他并没有能够靠近,因为挡在他面前的是三把符文大枪和三骑幽翅军。
赵御的小院子里依旧亮着灯,剑生姑娘已经回房间歇息,梁破帮着赵御打了一盆热水,然后赵御将两只脚浸入盆中,感受着从脚一路向上的暖意,再喝口苦茶,眼睛微眯,只觉这样的生活好像也挺惬意的。
赵御没有睡,因为他总感觉有人要找他,在广域城杀圣之后,他的灵觉就变得异常的强大,对一些事情会有隐隐的感应,今夜也是如此。
突然院外有敲门声响起,一路上同行的幽翅军副将从黑夜中踏入满是光明的院子里,这让赵御有些奇怪,这位副将平日里的存在感真的很低,一般都负责在外警戒巡逻,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也就是前方有都城,殿下是否要进城修整
司马安南这厮最喜欢他,因为一路上只要他出现就代表着大夏各州的花花世界近在眼前。
“殿下,有一人自称是您的学生,正在院门外等候,他的身份不简单,所以我深夜特此通报。”幽翅军副将声音沉稳有力,不骄不躁。
“我还没睡,你让他进来吧。”
走近院中的瘦子被眼前的景象惊的微微一愣神,此时那位传说中神秘的皇太孙殿下,正一个人坐在一个小板凳上,双腿的裤脚向上卷起,露出来的雪白的脚丫子一只泡在水盆里,另一只高高抬起,整个人躬下身子,拿着一块绸布仔细地擦拭着。
瘦子环顾了一圈,周围并没有同窗室友胖子的身影,微微舒了一口气,这才上前拜倒道:“道宫道院新进弟子寒文星见过先生,深夜打扰先生,请先生恕罪。”
赵御刚想抬起另一只脚丫子也擦干,但是一想着自己弟子还拜倒在前,如此行为有些不妥,略微一停顿,又轻轻地将原先擦好的脚丫子又放回水中,至少这样看起来稍微和谐一些,这才开口说道:
“起来吧,大陆上姓寒的本不多,方才我听幽翅军副将说你的身份不简单,所以你是雪民,来自琉璃城”
赵御坐在小板凳上,平静地目光看着瘦子。
“先生好眼力,在下自小在琉璃城中和姐姐一起长大,这次来神京是第一次踏入中原。”瘦子站起身来,边上的梁破贴心地递上一个小板凳。
“那你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
瘦子沉默了下来,有些犹豫,空气突然一下子就变得很安静。
赵御也静静地等着瘦子回答,他的耐性一向很好,也不在乎等一会儿,沉默了片刻之后,瘦子刚想张嘴开口,突然一个年轻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他是来找我的。”
一个庞大的身躯走近院内,圆圆的脸上满是决然,接着他盯着坐在板凳上,泡着脚的大夏皇太孙殿下,一字一句的说道:“殿下是否记得碧波岛上一千三百多人,如今我这个幸存之人要杀你复仇。”
话语刚落下,赵御所在的小院子瞬间被幽翅军包围,幽翅军副将上前三步挡在赵御和胖子之间。
“我在山顶劝过他离开,但是他不肯,依然执意要来杀你。”关正卿的身影从院外踏入,走到赵御身边,传来淡淡的声音。
赵御摆摆手,示意已经知晓,然后他看向胖子略带死意的眼睛,开口说道:“你应该知道碧波宗是因何才被灭门,那你也应该知道此时你能活着站在我的面前已经是一种幸运和恩赐。”
胖子点点头。
“我知道,我之前一直在等着司天监来找我,但是却没等到,但是我无法这样苟且偷生下去,看到你的那一刻,内心的绝望和悲伤已经快要把我摧毁,我不讲什么对错,我只知其余人都是无辜的,如果杀不了你,我就去陪他们,这样我也能心安。”
看着眼前红着眼睛,无比绝望的胖子,寒文星第一次才发现自己朝夕相处的同窗挚友内心深处有如此大的伤痕,但是他知道自己一定要想尽办法让他活着从这个院子里出去,所以他站到胖子身前,对着赵御一礼,刚想开口说话,赵御的声音就已经响起。
“就算你的姐姐是大夏唯一显圣的陆地神仙境,你也没办法逼迫我做什么不是么陆地神仙境依然能被杀死,而且对于大夏来说,会付出代价但是绝对不会伤筋动骨,那边那个碧波宗大公子不知道,但你应该能明白我眉心的大道血意味着什么。”
琉璃城少城主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刚刚他看到赵御眉心那两道鲜红的屠圣纹,内心卷起了无数惊涛骇浪。
那位神秘的殿下竟然在如此年龄亲手造成了两位圣人之死,简直是亘古未见,从小呆在姐姐身边的他最清楚圣人之威是何等的浩瀚,这让他完全无法想象,也就是说他现在唯一的依仗对赵御来说完全失去了作用。
赵御将目光转向被挡在身后的胖子,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愿离去,因为你明白错过这次机会,你将来连我的面可能都见不到,但是今日哪怕我给你公平一战的机会,幽翅军也不会冒如此风险,你跨不过他们来到我的面前,但是我可以给你一个建议,拿下这次大比的前十,你就可以提一个要求,到时候我给你直面我的机会。”
胖子原先绝望的眼神中带上了一丝异样神采,深深地看了一眼赵御,转身一把拉着瘦子离开了小院。
幽翅军又无声无息地消失,星空下重新恢复宁静,赵御揉了揉眉心,只觉好人真不好当,一时的善意还要用更多的善意去弥补,越想他就越来气,抓起边上的绸布就往傻呆呆坐着不知道发什么愣的梁破一把扔去。
“坐在那边发什么愣,还不赶紧给盆里加点热水,底下的洗脚水都结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