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个人的目光还不在他身上
是因为他已经有了一个孩子么,虎毒不食子,他做不出杀子行为,那么,他打断这个大儿子的腿,扔进一个小偏阁里自生自灭,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这回,她总该看他两眼了
可还没有,那接下来所剩的唯一问题,便是他那位兄长。
明王爷看着他们,看着兄长为自己心爱的女人插花挽发,画眉抹脂,也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为兄长泡茶熬汤,巧言欢笑。
这还真是令人嫉恨
直到太子成为了皇帝,小姐成为了皇后。
明王爷依然嫉恨他们,尤其是看见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小娃娃的眉目偏父亲,鼻唇偏母亲,又因为自己父亲,也就是小娃娃的祖父很喜欢他,天天抱在怀里,以至于,小娃娃气质和神情上,更偏向祖父。
好恨啊
明王爷恨得牙根痒痒,心爱女人便夺走也就算了,就连父亲都偏爱兄长多一些,每次见到他们其乐融融在一起,夫妻恩爱,天伦之乐,他都觉得自己像是个局外人,一个不被接纳的多余者。
对了,还有那个位子,凭什么要给兄长,论才情,论谋略,他样样不输,就因为对方是嫡长子吗
他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那个位置,还有那个女人
他越是恨,面上的笑容越是亲近,为人越是谦和,小娃娃很喜欢他,每每都拉住袖子喊皇叔,皇兄也很放心他,朝中一些大事小事,都会找他商量,甚至,还给他选了个身份极高的夫人丞相的妹妹。
他应下了,顺便,也利用了。
兵变来的突然,根本没有人防备,他轻而易举地拽下了高高在上的兄长,拥有了爱慕已久的女人。
她骂他,说他是畜生,早晚会下地狱。
他的回答,便是狠狠占有了她。
那一夜,孩子的哭声,男人的诅咒,女人的叫喊,变成了一支缠绕灵魂深处,挑逗起报复火焰的曲子。
他从没有这么痛快过。
之后的种种,便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他用女子的性命威胁兄长,说出如何令龙影卫信服,兄长很单纯,一直觉得龙影卫太过嗜血,不适合用在太平天下。但他不觉得,不杀,就会被杀,好比现在。
兄长说了,随后也自刎了,虽然在死前还在威胁他。
不过他并不在乎,一只鬼连躯壳都没有,又何谈什么报复不报复。
他没有按照约定放过女子,而是让她怀了他的孩子。
至于那个小贱种,便随意丢奴才堆里自生自灭去了。
再稍加些暗示,那些狗仗人势的玩意儿,自会有无数办法折磨死他。
而且,每当女子想要自尽之时,他还可以用那贱种的命与之威胁,却没成想,女子也学会了反威胁,就拿肚子里那还未成形的孩子,以及自己的命。
啧麻烦。
月色溶溶,撒下清浅的银辉在湖泊的波澜上,条条涟漪温柔细腻,依偎着精巧的木质小船。
花绝躺在上面,脑袋枕着姜好的双膝,他看着上空悬挂的圆月,柔柔的,与他模糊记忆中的那个人,有些像。
“这些都是他亲口跟我说的。”
花绝犹记得那天场景,灯光阴暗,那个人躺在病榻上分明不能动了,神情中的阴狠倒是没减下半分,他问他,是不是后悔了,后悔那般行事,毁了别人也毁了自己。
那人说什么来着,花绝,朕最后悔的事便是一时心软放了你,早知如此,朕当初就应该命人将你沉井,以绝后患。
嗯
他觉得对方说的很有道理,做事就是要做绝,要不然野草又生,卷土重来,也是麻烦。
为此,他又给明帝下了几服药,之前只是单纯瘫痪在床不能动弹,现在,蚂蚁噬心,骨裂经断,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硬生生挺着这撕心裂肺之痛。
什么时候熬死了,什么时候解脱。
明帝还说他是个疯子。
没错,他就是个疯子。
只有待在她身边,才会听话。
花绝握紧姜好的手,仿佛抓住了唯一一根救命稻草,死死不放。
姜好抚摸过他柔软的发丝,他此刻躺在自己的膝盖上,微阖双目,脸上没有过多表情,但与她十指相握的手,越发紧促。
一个皇子,
一个原本备受宠爱的孩子,
就因为亲叔叔的嫉妒被硬生生地毁掉童年,
当初见齐羽之时,也是幼小无助,无人帮衬什么,却也无人暗中指示什么,那帮奴才便已经狗仗人势了。
那么他呢,年纪那么小,失去庇护,又被明帝暗中针对,那些欺下媚上的人为了讨好主子,自然会千方百计,不留余地的来折磨他,她都不敢想象,他儿时在皇宫里过得究竟是什么样的日子。
“我现在还记得,蜷缩角落里没有吃没有穿。”花绝闭着眸子,淡淡说道“很冷,也很饿,但必须想办法让自己张开第二天的眼睛,要活着,只有活着,才能有出路。”
“所以,我夜里杀人,夺那些小太监私藏下来的馒头,一开始是不敢的,可真当这个人死在脚下,血流满地的时候,会发现,其实杀个人也没什么。”
姜好心里一片酸楚:“花花可以了”
花绝仿佛没有听见她的低语,阖着眸子,继续喃喃讲述,“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白天我就被他们当牛做马欺着,晚上,寻个落单的,杀人分尸,再随便找个地方埋了。讽刺的是,只要权位不高,根本就没有人发现少了几个人,呵呵
还有齐昭,他出生那天,皇叔呵,那个人特意拉我去看,告诉我,母后已经不要我了,她已经有了属于自己最疼爱的孩子,那个孩子会是太子,她会是最尊贵的皇后,未来子孙满堂,享受天伦之乐,有没有我已经毫无区别了。
姜姜,你知道吗,当时我信了,我真的以为自己是多余的。”
花绝侧头埋在姜好怀中,好似茫然孤独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