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理会挑衅,燕离取出一个药包,转身抛洒出去,而后向着钢丝组成的荆棘丛林走过去。
“那些钢丝稍碰就入肉,你以为能逃掉”鲁天肃冷笑。
王元庆厉声叫道:“给我抓住他”
六个卫士借树干腾移,冷刃再次纵横,进一步缩小燕离的活动范围。
岂料燕离的身形如猿猴般灵巧,不但躲过了冷刃,还穿梭在荆棘丛林中毫发无伤。
荆棘丛林不但困住了燕离,也使王元庆二人不敢轻举妄动。
“怎么回事”王元庆愤怒大叫。
“是那些粉”一个卫士发现了玄机。
但燕离已经逃了出去,再一次隐入密林当中。
王元庆不甘地叫道:“你们这些废物,还不快拦住他”
鲁天肃阴冷一笑:“王兄别急,他受了伤,有血腥味更容易追踪,他逃不掉的。”
卫士中确实有识别血腥味的能人,燕离果然也没能跑出多远,在丛林东北方向的一片竹林里被追上。
八个人呈扇形分布,步步紧压。
鲁天肃冷笑道:“他的体力快不支了,只要不让他逃出我们视线,便是瓮中之鳖,插翅难逃。”
燕离忽然停下,靠在一棵竹子上喘气,一片枯了半片的竹叶轻飘飘落在他头上,看着挺狼狈。
王元庆悠悠道:“知道自己逃不掉,所以想拼一把么虽说困兽犹斗,濒死野兽的反击最是可怕,但孱弱的虫子,再怎么挣扎,也伤不到本公子一根汗毛。”
事到如今,燕离的性命已在掌握之中,他反而不急了。
燕离微笑说道:“这儿是我专门为你们找的葬身之地,希望不要嫌弃。――唐桑花,你还在等什么”
“二公子小心埋伏”六个卫士拥上前,警惕着。
王元庆二人的心也跟着提起,小心翼翼环视四周。毕竟唐桑花的法术非同小可,实在被那怪物给吓得三魂丢了二魂。
然而等了半天,竹林里仍然如故,只有萧瑟的秋风,偶尔来光顾。
“故弄玄虚”王元庆冷笑。
鲁天肃讥笑道:“你们该不会拆伙了吧故意喊着唬我们”
“你真聪明呀,居然猜对了。”
唐桑花的娇笑声,回荡在竹林,“我跟燕离闹掰啦,但你们这些色鬼,天天惦记人家的美色,人家怎么也要回报一下”
“哦用身体来回报么”鲁天肃淫笑着道。
竹林深处突然激射出树根被削尖的长竹,看那成色,显是刚砍下来的,竹杈都没削干净。
王元庆二人一愣,旋即放声大笑:“这难道是你们冥思苦笑出来的杀招陷阱哈哈哈”
六个卫士也暗感好笑,但没大意,快速抽刀将长竹从中劈成两半。
谁知竹中藏有瓦罐,跟着被劈,落了满地碎片,还有一枚龙眼大小的虫茧。
四根长竹,四个瓦罐,四枚虫茧。
六个卫士面面相觑,不知里头有何玄机。
那虫茧暴露在空气中,似乎碰触到了什么开关,颤动两下,便碎裂开来,一只背上生着翅膀的虫子挣扎着爬出来,然后站在虫茧上展翅,悠悠腾起。
它每扇动一次翅膀,都会散发出晶莹的粉末,在空气中,在阳光下反射,反射着五彩斑斓的光晕,仿佛掌管彩虹的神仙不小心下凡;它的舞步多么像天仙,悠悠扬扬,摆摆荡荡,灿烂辉煌,让人疯狂;可是它那小到几乎看不见的眼睛里,为何如此哀伤
它们是如此吸人眼球,八个人目不转睛地望着它,像有磁石,挪不开眼。
靠得最近的卫士,忽觉异香扑鼻,那些晶莹的粉末,包围了他,犹如置身花的海洋。
从心底升起无尽的幸福,心灵在徜徉,终点是天堂。
突觉浑身剧痛难当。
低头一看,只见身体正大面积腐蚀,有些地方已露出森森白骨,不由发出凄厉的惨叫。
“蝶蛊是蝶蛊”一个卫士猛然清醒,迅速退后,“二公子快退”
话音未落,异香扑来
五彩缤纷的海洋里,是阻断生命源流的魔窟,没有生机能够闪光,哪怕再怎么眷恋健康;但它们并非天生为恶,只是与生命不合,即使美丽,也是恶毒的美丽,即使绚烂,也只有几个呼吸的绚烂;它们的生命如此短暂,怎能不为之哀伤。
六个卫士首当其冲,被腐化成黑色的肉泥,像魔鬼的呕吐物一样令人反胃。
蝴蝶完成使命,化为粉尘消散。
王元庆二人亡命奔逃,脑海中回荡着“蝶蛊”的记载。
蝶蛊出自十万大山的蛮族,培养条件十分苛刻,且非常容易失败,百只蝶蛊只有一只能活,百只活下来的蝶蛊,只有一只能经受剧毒的喂养。
直到成蛊沉睡,放置在密封的容器里,见光便会破茧,散发致命毒粉。
万分之一的存活率,杀人于无形的可怕威力,都让它极富魅力,是蛮族第一可怕的毒蛊,天下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更重要的是,蝶蛊从不外流,纵是蛮族,也只有地位极高的人才能拥有。
“唐桑花是蛮族奸细,地位极高”
“她在隐藏修为,逃”
两人的脑中,只剩这两个念头。
然而突然,去路被挡,挡路的是燕离。
“快滚开”
二人的神智已陷入狂乱。一个用拳,一个用剑,各将元气注入,只是招式毫无章法可言。
燕离的嘴角扬起迷人的微笑。
离崖平举,霎时化为闪电。
二人心里恐惧,竟一时抓不住燕离的踪迹。
只是三品武夫终究是三品武夫,心神急遽收束,于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燕离的形迹和剑路。
说时迟那时快,只在下一刻,闪电越过二人,数声闷响齐齐迸发。
燕离浮出身形,前胸微微凹陷,腹部一条蜈蚣般狰狞的血口。
他受王元庆一拳,鲁天肃一剑,内外分别受到重创。更可怕的是,鲁天肃的剑是有毒的,剧毒霎时传遍他的全身,他的脸色发紫,嘴唇惨白。
“我们不用逃的”
王元庆左边腹部受了一剑,伤口不大,不影响战斗;鲁天肃则是握剑的手,破了个口子,伤势更轻。
三品武夫的实力,使他们找回了信心,狂乱的心志也稳定下来。
“就算她隐藏修为,我们两个联手,怕她什么”
王元庆冷冷道:“我就不信她还有蝶蛊。”
“王兄说得对,我也是如此想的。”鲁天肃桀桀笑了一声,“不过,上主菜前,有必要先除掉臭虫。”
“说的是”王元庆狞笑一声,与鲁天肃一起快速逼向燕离。
但没走两步,两人突觉腿软,竟不由自主地摔了个狗吃屎。
怎么回事
脑子有些晕,趴在地上的二人,犹自晃了晃脑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鲁天肃突然灵光一闪,惊叫道:“毒,是毒,剑上有毒”
王元庆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极为难看,“居然在剑上抹毒,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
燕离不无嘲讽道:“兵不厌诈,这么简单的道理,堂堂武神府二公子居然不懂”
三人各自逼毒,但燕离可不是一个人。
一个时辰后,燕离才将毒彻底逼尽。
逼毒和逼酒是一个道理,元气护住心脉,将毒液逼到一个点,将之排出。
这就是修行者强大的地方。
王元庆二人被五花大绑,吊在一棵树下面,神情颓靡不堪,万万料不到会落到燕离手里。
唐桑花站在树下,用树枝挑着一只古怪的虫子,正在逗弄鲁天肃,“鲁公子来嘛,吃了它,包管你比现在厉害十倍,让人家看看你雄风大展的模样嘛。”
鲁天肃满目恐惧,紧紧闭着嘴巴,拼命地摇头。
看到燕离走过来,向他投去求救的眼神,竟是宁愿向燕离低头,也不愿被唐桑花玩弄。
蛮族对于他们这些官宦子弟而言并不陌生,但也远远谈不上熟悉。对于蛮族的印象,一直都停留在神秘这个阶段,至少大夏皇朝的军队,就从来不敢开进十万大山。
曾经有无数英勇将士潜入其中,意图查探蛮族的底细,但无一例外消失在人世间。
“你太慢了,人家都快无聊死了。”
看到燕离过来,唐桑花埋怨道:“为什么要留着他们的命,直接喂虫子不就好了”
二人心里万分恐惧,王元庆勉强忍着,咬牙道:“燕离,你跟我的恩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既然落到你手里,我也认栽,什么条件能买我的命,下跪道歉还是赔钱,只要你不杀我,一切都好商量”
鲁天肃哭丧着脸道:“燕兄,你我往日无仇近日无怨,我对付你完全是因为王元庆的指使,如果不是被他命令,打死我也不敢动你啊”
“你这混蛋”王元庆勃然大怒,“我几时指使过你不是你像狗皮膏药一样贴着武神府,我会跟你一起行动”
“都他娘闭嘴”燕离冷冷道,“我只有一个问题,谁先回答,谁能活命。你们托的谁的关系找到顾时雨来对付我的”
鲁天肃迅速抢道:“是武神府的大总管万晚兴,这个主意也是他出的”
“很好”
燕离嘴角微扬,拔剑砍断鲁天肃的藤条。
鲁天肃摔在地上,也管不上疼痛,惊喜道:“燕兄,麻烦替我松绑。”
燕离用脚将他翻过来,然后对着他的脸,重重地踩了下去。
鲁天肃万分惊怒:“你说话不算话唔唔唔”
燕离冷笑,抬脚再踩:“让你骂我”
抬脚再踩:“让你侮辱我娘”
抬脚再踩:“让你吐我口水”
抬脚再踩:“让你长得那么丑”
抬脚再踩
一连踩了十几下,鲁天肃满脸血肉模糊,除了眼睛,没有一处好肉,牙齿脱落一半以上,说话漏风,口齿不清。
“你这贱种说话不算话”
完好的眼睛,射出噬人的怨恨,像随时会冲出两条毒蛇一样。
燕离踩够了,长吐一口气,只觉通体舒泰,积压好几天的戾气一朝得到释放,就好像一个月洗一次澡,每次洗完全身轻松的那种舒畅感。
“我是个与魔鬼起舞的小人,谎言是我的武器,我走过地狱的通道,回到这个堆满垃圾废料的腐烂之地,在将它拉入更底层的深渊之前,我还不能洗去我的罪业,所以在我的字典里没有宽恕与原谅,很抱歉,诚信这个词我也已经丢弃很多年了。”
“你不得好死”
“我现在也不得好活。”
离崖一闪,鲁天肃一根手指飞天而起。
疼痛与屈辱,折磨着他的神经与灵魂,他为自己方才的软弱姿态而感到愤怒,早知是这个结果,便是咬舌自尽也好,逃离这个痛苦的世界。
燕离轻声道:“我是个小人,你吐我口水,反正一样脏,我至多也吐你便是,可你万万不能,不能侮辱我娘,她是这世上最神圣的存在,没有人可以亵渎她,没有人可以侮辱她,你犯的罪,凌迟都不足以偿还。我现在要把你身上所有部位一点一点切下来,我留着你的眼睛,就是为了让你看清楚这一切。”
唐桑花觉得,这一刻的燕离很有男人味。
手指,手腕,手肘,手臂,肩骨,脚趾,腿脚,眼耳鼻舌心肝肺,一样一样陈列。
行刑才开始,鲁天肃便痛晕过去,然后又痛醒,再痛晕。
一半之后,他已无力惨叫,但他最终却是失血过多而死。
还吊在树上的王元庆,则早就吓晕过去。
唐桑花忍不住开口道:“你身上的故事很多呢。”
“确实不少。”燕离缓缓擦拭剑上的血迹。
“我很喜欢听故事,能给我讲讲吗”唐桑花美眸微转。
燕离道:“人生已经如此艰难,有些往事,还是不要再提。”
就在这时,他身后虚空突然泛起涟漪,并有苍老的声音传出来:“不错,往事不要再提,今天就用你们的命,来祭奠我幽魂逝去的杀手岁月”
漆黑的短刀,从虚空的涟漪里刺出,直指燕离的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