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八章;这里的法则
陇西李氏二房的老窝,定西城东城门下,密密麻麻的跪着百十个穿着补丁衣服的族人,都是当年那三十一家管事的家人,一妻一子一女。
李钰一步一步的走到百十个罪人跟前,身后跟着的是一群高高在上的禁军长老和大管事。
其中许多妇人都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反而心里踏实了许多,终于不用再惦记了,也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苟延残喘了这几年,众人都明白,新族长早晚都要回来清算的,当年自家男人的疏忽大意,导致老阿郎重伤没两年就去了地府,新族长岂能善罢甘休
看着百十个叫花子,李钰不知道该想些什么,族长不说话,场面上所有人都不开腔。
许久之后李钰才平静的问道;
“你们可知罪”
“臣妾知罪了。”
听到整齐的回答,李钰点了点头;
“来人”
穿着铠甲的梁大胆刷的上前一步,吓得地上的一群老小都浑身颤抖。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就叫都过去吧。”
梁大胆听不出话音,也不好胡乱接口,安生的站在一边,等待指令
李钰一步一步走进叫花子群里;
“传这边掌管户籍的管事过来一个。”
“唯”
梁大胆刚答应一声,城门处的人群里立刻站出来一人;
“臣在,请郎君吩咐。”
“恢复他们本来的户籍,把他们原来的房子还给他们居住,今后的口粮衣服用度,全部减半发放。”
“尊家主令。”
地上跪着的百十个叫花子都听傻眼了,许多人不敢相信的看着叫花子堆里的一家之主。
李钰面不改色看着掌管户籍的大管事;
“今日看看你的本事手段,我就在这里等着,看你把他们的户籍恢复。”
“是郎君。”
掌管户籍的大管事答应一声之后立刻转身;
“速速拿来这九房的户籍本册,不得耽误,越快越好”
“唯”
户籍大管事身后的四个二管事各自答应一声带着手下飞快消失在人海里。
李钰背着双手把城门处聚会起来的族人们仔细查看清楚,果然个个都是人高马大,彪悍至极,连妇人都是结实粗壮,比搬去蓝田享福四代的族人们更加透露着野蛮人的气息,看的李钰非常满意。
很明显,老窝这里的族人们,还保持着少数民族的彪悍野蛮,似乎战斗力上要比搬去蓝田的那些,更高一些。
“看到你们身体健壮,我很欣慰,从阿耶手里接过族长的位置,我一直在告诉自己,一定要做到历代祖宗那样,叫我二房的族人吃饱穿暖,蓝田那边的族人都在我身边,方便照顾,
反而是老窝这边的族人,距离我太过遥远,鞭长莫及,因此而总是惦记你们有没有足够的粮食,冬天的衣服能不能暖和,今日看到你们个个结实,精神抖擞,我很欣慰。”
城门处的二房族人听到族长说出来的敞亮话,好听至极,心里也爽快的很,奈何都是不认字的,除了旁边的管事们赶紧跟着客套应付,其他普通的族人都是兴奋的直搓双手,却不知道如何回答。
李钰安抚了城门处的族人,扭头看向地下;
“都起来吧,我已经赦免了你们的罪,从今以后你们不是罪人了,还是二房的族人。”
李钰这一句话总算叫醒了地上百十人的灵魂,许多人都放声大哭;
“谢族长不杀之恩”
“家主,臣妾有罪呀呜呜呜”
禁军林家的七长老流着老泪走进叫花子人群里,站到一个中年妇人的跟前呵斥起来;
“族长大恩,赦免了你等,这是你们的大喜日子,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快收了悲伤谢过族长”
七长老跟前的妇人擦拭了眼泪,赶紧来答应;
“是叔父。”
答应后的女人领着一子一女扭身跪着到李钰跟前趴伏在地下,哽咽着开口;
“谢家主不杀之恩。”
“嗯,起来吧。”
“是。”
看着族长赦免了这些可怜人,跟这些人有亲戚关系的都来安慰。
李钰看着又哭又笑的百十个叫花子,男丁最小的才七八岁,大的有二十多的,女孩子也有二十多的,也有十几岁的,李钰平静的说道;
“即便我赦免了你们,可是阿耶的重伤和离开,都与你们家男人行事不周脱不开干系,所以我把你们今后的用度减半发放,你们可有怨言”
“臣妾不敢。”
“臣妾不敢。”
“一切尊家主令。”
“启禀族长,臣妾不敢埋怨,也不会埋怨。”
“臣妾也不埋怨的家主。”
本以为死到临头的百十个叫花子,没想到居然能活下性命,更想不到还能领回以前的宅子,家产
这会儿族长下令往后的用度减半,所有人都没有怨言,安心接受
这边没说上几句,那边掌管户籍的大管事已经安排四个二管事,五人一块儿行动,拿着本册一家一家核对起来,李钰也不说话,看着兴奋至极的叫花子们争先恐后的诉说自家是某姓,某房,第几代等等,连该记载到哪里都说的清楚明白。
这些人梦到过无数次这样的情景,没想到今日真的梦想成真了能不高兴吗
李钰看到走近的户籍大管事,平静的吩咐;
“三十一个管事,没有逃跑,没有辩解,自杀谢罪,所以我觉得他们还是我二房的汉子,因此我赦免他们,你把他们的名字都回到族里的本册上。”
“是郎君,臣先记下来,这些本册已经涂鸦了多处,只能先记下来,今夜另外制作户籍本册,请家主批准。”
“可,明日我要亲自查看户籍本册,不得耽误。”
“是。谢家主宽限时间,臣等今夜不睡,明早就能叫家主过目。”
“去忙你的吧。”
“是。”
三十一家的妇人都泪流面面的跪了下去谢恩,没想到自家男人的名字还能回到族谱上来,真是天大的惊喜了。
众人正在兴奋的流泪,冷不防其中一个距离李钰最近的二十出头的女孩子跪着挪到李钰脚前哭着说道;
“启禀郎君,我两个兄长当年都被血卫们判了斩刑,他们他们都没有差事在身的郎君您行行好,把我两个兄长的名字也给恢复了吧”
“啪”
女孩子话都没有说完,就被追上来的妇人一巴掌打的栽倒在地;
“放肆家主宽宥我等性命,已经是天大的恩情,又赦免了你阿耶的罪叫你阿耶死的瞑目,你还敢有非分之想,吗”
妇人打了自己闺女之后也是泪流满面,跪着不停流泪,哭喊着说道;
“郎君赎罪,孩子小不懂事臣妾愿意替她承受家法”
求情的女孩儿一时激动,没想过太多,只想求家主再施恩情,把两个兄长也弄回族谱里,这会儿被阿娘狠抽一巴掌,才反应过来自己犯了大错,赶紧从新跪好,也跟着哭喊;
“奴婢犯的错,不该得寸进尺,请家主责罚奴婢吧,可别打我阿娘了,我阿娘他这几年活的不容易啊家主。”
“住口,你这孽障,休要多说。”
李钰平静的看着地上的母子三人,旁边跪着的一个十七声不吭。
“你们是哪家姓里的族人”
“回郎君的话,马家姓里的正宗,大房五门下的户籍。”
“马家那是禁军林家的左膀右臂,是护卫咱们二房的铁血勇士,我说的没错吧”
“没没没错家主说的都对,都对”
地上的妇人结结巴巴的回着话,城门处大管事人堆里,一个很不高兴的中年男人快速走了上来,怒声呵斥;
“老八屋里的,你就是这样教育子孙吗家主已经法外开恩,饶了你们性命,还叫你们回到族里,又叫你男人的名字进来,你闺女还要逼迫家主做事,那些话是不是你教唆出来的说”
“启禀大兄,我我没有”
跑上来的大管事正要上去抽打地上的妇人,李钰伸出右手;
“退下”
“是。”
李钰看着地上一声不吭的少年;
“你叫什么名字”
“回家主的话,臣叫马亮。”
“你姐姐说两个兄长临死的时候还没有差事在身,这话似乎是说他们死的冤枉,你来说说长短”
地上的妇人着急的一头大汗,对于这三十一家来说,今天真的是个大喜的日子,可对于自家来说却是个大难临头的凶煞日,闺女话多说了不该说的
剩下的三十个妇人立马把各自的闺女儿子仔细小声叮嘱,不准开口,又把子女都拉到自己身后紧紧抓住。
跪在地上的马家妇人真心着急了;
“启禀家主,臣妾不会教子,臣妾教子无方”
一直跟在李钰身边的昔春冷冷的开了口;
“你们马家的规矩就是这样的来抢家主的话头”
昔春不说话还好一点,昔春这里开口斥责,那边已经退下,站在李钰身后的马家大管事气的浑身颤抖,抬起手指挥着地上跪着的妇人,对旁边的族人大声呵斥;
“老八屋里的再敢坏规矩,立刻给我上去就地打死,听到没有你们”
“是兄长。”
气到脸脖子通红的马大管事看到城门处许多族人都在看这边的笑话,咬牙切齿的说道;
“叫我大管事别再给咱们这一门丢人了。”
这一幕看的城门处其他姓的好多族人都捂住了嘴巴,马大管事身边的几个兄弟不好意思的改口;
“是大管事。”
李钰面前的少年总算想好了说辞;
“回家主的话,当年阿耶治下不严,又马虎大意,没有查清楚附近的危机,导致阿郎重伤,最后离开人世,阿耶有罪,自古以来,男人有罪,家人跟随,所以我们家人被判斩刑,也是罪有应得,今天得到家主法外施恩,都是郎君的善心恩情,没有无罪的说法。”
“嗯,说的很好,你过来”
李钰前头跪着的二十多岁的女孩,颤抖着身子跪了上来低着头不敢说话。
“你刚才的那些话什么意思是不是说你两个兄长死的冤枉”
被如此大的铁帽子扣下来,地上的年轻女孩儿浑身颤抖个不停,说话都开始结结巴巴了;
“没有奴婢没有这个意思,奴婢就是想说求家主恢复两个死去兄长的户籍,可是奴婢是个不会说话的”
“抬起头来。”
“是。”
“你不要害怕,我不会吃人,即便你说了两个兄长冤枉,我也不会怪罪你什么,但是你给我说实话,说心里话,看着我说”
“启禀郎君,奴婢真的没想过他们无罪,奴婢就是觉得他们命不好,都没有差事也被斩杀了去
奴婢不敢有造反的意思,奴婢也不会有那种意思,郎君您就是杀了奴婢,奴婢也不会造反的呜呜呜请郎君明鉴奴婢就是个不会说话的呜呜呜真没有造反的意思啊郎君”
“那就好。”
李钰点了点头扭头看着三步外的户籍大管事;
“他们死去的都有罪,这是林大家长定的罪,也是族里十九个大家长一块儿定下的罪
上代家主重伤致死,他们死罪难逃,罪从没有办好差事的人身上来的,今日有任何人想要为死去的人叫冤枉的可以站出来,我李氏二房也不伤害哪个性命,只除去他的户籍,再与他银钱百贯,从此离开我二房,有没有人”
不论李钰看到哪里,哪里的男女老少就都往后退了一步,生怕被人说自己想要造反。
李钰再看向叫花子人群,所有人都跪了下来,低着头不敢有任何反应
“昔春”
“人在”
“叫户籍大管事把死去的那些人都回到族里的户籍上,我赦免他们。”
“是郎君。”
地上跪着的女孩子哭的泪流满面,不停的磕头;
“谢郎君,谢郎君大恩。”
“这回都满意了吧,都起来吧。”
“是。谢郎君大恩。”
“谢郎君谢郎君。”
把死去的孩子们也追回族里,三十一家的所有人都磕头如捣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