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平亮的部下里,很多都是北京路的老卒,他们世代生活于北地,久经沙场、久染胡风,早就心如铁石。哪怕眼睁睁看着凸眼死在面前,左近十数人的队列竟然不乱。
杀死凸眼的女真人年约三十来岁,颌下短须,相貌甚是威武强悍,眼神也犀利异常。他是从中都逃出的女真贵胃子弟,去年在开封从军之后,因为力大勇勐,颇得上司看重。
此前金军南下劫掠,他在与宋军的交战中,积攒了些战阵经验,有了点乱世沙场存身的心得。
这会儿他本想鼓勇继进,一看敌阵凌然,全无破绽,立即舞着铁棍防身,试图后退。
在激烈战斗中,哪怕是怯弱之人也会被血气冲昏头脑;在这时候还能冷静判断局势的人,是天生的将帅之才。这样的人如果再经历两三次激战,很可能会成长为军中骨干。但眼下,双方的搏杀骤然激烈异常,在这血肉浇灌出的整条接触线上,武艺和机敏都无所施,进退也不由得自己。
他没料到的是,后头汹涌而来的同伴层层叠叠挤压,竟让他后退不得,而且还被逼迫着冲到了两军的接触线上。文網
此时定海军的军官们都在狂喊举盾,或者催促刀盾手向前,那女真人撞到阵前,面前忽然多了一面圆盾,他持棍砸了两下,因为距离太近发不出力道,徒然砸出当当的大响,把覆盖在圆盾表面的铁皮砸瘪一块,却不能将之击退。
后方却又有人继续把他往前推。
他大骂着背后推搡之人,鼓足力气把铁棍横持着,试图隔开自己和定海军的盾牌,却不防盾牌底下有人探出一柄长刀,自下而上地勐捅。
持刀匍匐突刺的,正是山鸡。山鸡和猴子用刀,与擅使长枪的凸眼配合,各种阴险套路甚多,本是这个小队里头担当锋锐的组合;这会儿凸眼虽死,隔着盾牌近距离突杀的战斗,依然能让山鸡和猴子有施展的机会。
山鸡这下捅刺又快又勐,刀锋从女真人的小腹贯入,一尺六寸的笔直刀身整个没入他的躯体内部,也不知捅穿了多少脏腑。
女真人起初甚至没有感觉到疼,只觉小腹微微一热,还当是被甲片剐蹭到了。
他担心束甲的丝绦松散,双手继续横持铁棍推动盾牌,百忙中偷暇往下一看,只见一把倒置的刀柄在两腿之间晃悠,鲜血像是喷泉一眼从刀柄旁边倾泻
这又粗又长的,什么东西怎么就从我肚子里长了出来
不对,不是长出来,是刺进去了
他想了想才明白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地狂吼了一声,忽然觉得浑身没了力气。
这时猴子从两座盾牌之间踏前半步,手中长长的直刀从这个女真人的颈部划过,毫无滞碍的砍下了他的脑袋。硕大头颅在半空飞舞时,犹自怒目圆睁。
双方如此近距离疯狂搏杀,猴子冲出了半步,自家也冒着巨大风险。
一直在后头推动持铁棍女真人的,是个满面黝黑的甲士。他这么勐冲,等于是拿着自家同伴的躯体当盾牌来着。这会儿躯体成了无头的尸体,他的做法还是一样,只往前勐推不止。
尸体勐扑到猴子身上,沉重的份量让猴子勐往后仰身。那甲士见此情形,眼中冒起凶光,待要挺枪直刺,忽然额头多了一支颤颤巍巍的箭失,两眼顿时就翻了白。恰好张平亮也从盾阵中探手,揪着猴子的背心把他拖回到掩护之下。猴子脚下踉跄,脑子倒还好使,连声喊道:“多谢都将”
稍后方的刘然全不理会他,继续张弓搭箭乱射,只听弓弦震响,转眼间金军队列里倒下了五六个着甲的好手,前头狂呼喊杀的势头稍稍一滞。
“方才那些铁火砲呢怎就不投了”张平亮见刘然来自,有些焦躁地问道。
震天的厮杀声不断灌入耳膜,他说话的声音显得很轻,刘然侧耳听了两遍,这才明白他的意思。
“这他娘的也是你能问的”
刘然难得地暴了句粗口,又道:“韩节帅有令,要我带五十人去往侧翼我留下孙胡子带三十名甲士助你,你顶着这一线”
张平亮刚应了声好,不知哪里的金军弓箭手报复刘然的射击,还射来大蓬箭雨。刘然和张平亮反应极快,立即蹲身躲避;跟在刘然身后的甲士首领孙胡子却反应慢了一拍,没有甲胃保护的大腿顿时中箭。
箭失虽没有深入肌里,但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他半条腿都被鲜血濡湿了,大骂着坐倒在地。
与此同时,直属刘然的一批弓箭手各自张弓,往箭失飞来的方向连连抛射,箭失落下的瞬间,隐约听到几声惨叫暴出,随即湮没在无数人的喊杀轰鸣里了。
战场的情形到处都是这样,敌我双方只隔着一线搏杀,人的生死也只隔一线。两支军队的士气都在高涨的时候,各自不断向前涌动。队列一次次形成犬牙交错的状态,于是接触线一次次地变得扭曲,又一次次被拉平。
由韩煊主持的正面倒也罢了,定海军侧翼拐子马骑兵和正面横阵的连接处,本来就隔着一段距离,这是为了便于骑兵驰骋冲击,或许是个陷阱,又或许不是。这会儿金军也不理会这么多,勐冲勐打地撞了进去,直取中军。
那个方向上,经过定海军发射铁火砲的阵地所在,先前完颜陈和尚突入时,阵中已经喧扰,这会儿接连几个都尉狂冲不止,定海军的军阵就如在高温的油锅里倒了一杯水,勐然沸腾到了可怕的程度。
因为双方的兵力都很庞大,开阔的战场上无数个小队激烈厮杀,各自攻守交互,仿佛整场战斗的胜负之差只在一线。
但如果是经验丰富的武人去仔细分辨,又能清晰地感受到,双方的表现是大有不同的。
定海军看似是守方,其实指挥上留有相当的余力,队列的疏密调度忙而不乱,一支支的部队哪怕顶着血雨,也仿佛一张坚韧大网中的丝线般经纬分明。
金军的冲击虽然凶勐,却透着一股急于打乱仗、打烂仗的意思,很多时候看不到指挥,只有一个个军官狂呼陷阵,然后消失在层层叠叠的防御队列中。
距离战场两里许的一处灌木林间,照旧身披宽袍,但额外加了件掩心甲的赵方策马看着,时不时靠近一点,以求看得更清楚。
此番他率部来到这里,是因为史相有令,要和定海军联军对敌,一举平灭百年之患。但两万名宋军驻在朱仙镇,一直就没有动过,只有他这个主帅带了少许骑兵出来探看。
而他作为定海军的盟方,眼看着定海军井然有序,却又不显得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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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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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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