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429房间门打开,陶丽出现了。
她转身靠向走廊墙壁,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她的后背支撑着墙壁,与往前支撑的双腿形成三角支撑,然而,肩膀却无力地耷拉下来,脑袋也跟着往下垂,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混乱的沮丧。
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这样,于是就重新站直了身体。
可是,依旧烦躁地安静不下来。
抖抖抖。
她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无法控制地跺脚抖腿,因为这就是唯一能够缓解焦虑的办法,但问题就在于,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种困惑和迷茫又让她更加焦虑起来。
闭上眼睛,深呼吸、再深呼吸,然后抖腿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似乎找回了些许平静。
此时,就可以看到陈慕也明显加重了自己的呼吸力度,然后摄像机也跟着胸口的起伏感受着呼吸的韵律
并不是颤抖或者摇晃,而是呼吸,就仿佛镜头能够触碰到陶丽的呼吸节奏一般,跟随着胸口的起伏一起呼吸着,其实视觉效果层面感受不到太多抖动,但那种鲸鱼呼吸的微妙感却能够传递出来。
林汉洲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陈慕摄影镜头的微妙变化,隐隐约约地,似乎能够察觉出一些门道来,这也使得林汉洲的注意力完全聚集起来。
啪。
429房间门再次打开,马文出现了。
身穿浅蓝色衬衫的马文背对着镜头,只能看到一个宽厚的肩膀背影,他下意识地面向陶丽,留给摄像机镜头一个后脑勺,甚至就连侧脸都没有,这也使得镜头的焦点依旧停留在陶丽身上
一个转身,陶丽就略显焦虑地往前走了一步,迫不及待的动作就暴露了内心的涌动。
刚刚闭眼深呼吸的动作显然没有任何效果,当马文出现,焦虑和急切依旧井喷出来打破了陶丽的冷静。
但是
往前一步,却一个紧急刹车,身体动作硬生生地僵硬在原地,仿佛两个人之间有着一道看不见的无形墙壁,又好像大脑残存的理智悬崖勒马停止了前进动作,然后两个人就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尴尬位置。
“嘿,我们是怎么了”
率先开口的是陶丽,竭尽全力掩饰也还是能够感受到内心的惊涛骇浪,展露出一个笑容,但嘴角才刚刚上扬,马上就重新耷拉下来。
马文没有回答,只是耸了耸肩,肢体语言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随意。如果只是他一个人的话还看不出来,但是站在陶丽面前,一个紧绷一个散漫,整个肢体动作的对比马上就变得鲜明起来,在走廊的明亮灯光下,展露无遗。
陶丽没有注意到马文的态度,但因为马文的沉默而越发迫切起来。
“这不是我们,我完全不认识我们了。我,我不认识你,甚至不认识我自己。”语言就能够感受到陶丽的混乱和慌张。
马文终于开口了,“我也不认识你了。”就这样顺势把错误推到陶丽身上,仿佛从头到尾都和他没有关系一般。
“我不希望变成这样。”陶丽没有察觉马文的态度,而是被马文的话语逼迫到墙角,明明她的身后是宽阔的走廊,一路广阔,然而陶丽却仿佛没有退路一般,身体微微往后小半步,却又紧急刹车地控制住身体,就好像身后是一个黑洞般。
马文顺势就把所有责任推给陶丽,“我也是。我现在依旧对今晚灾难般的晚餐心有余悸。”
灾难般的
陶丽难以置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错愕地抬起头看向马文,此时她终于意识到了马文正在逃避重点、推卸责任,明明应该是两个人之间的沟通,却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推到她身上,仿佛她才是罪魁祸首一般。
陶丽注视着马文,用眼睛发出质问。
马文背对着镜头,没有人能够看到他的表情,但是,在陶丽的注视下,马文微微抬起下颌,错开了视线的对接,越过陶丽的头顶,用身高优势看向走廊的远方,避开了针锋相对的碰撞,然后他的双手叉腰,微微紧绷的肩膀线条流露出一丝不耐,就好像在说:
所以,你想怎么样
而且,是叉腰而不是盘手,这也意味着马文不是防御姿态、而是攻击姿态。
电光火石之间,陶丽和马文之间的气氛就变得怪异起来。
林汉洲第一时间就注意到陈慕摄像机镜头的微妙变化,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一些,上半身就微微前倾起来,通过镜头的情绪变化,林汉洲似乎就稍稍能够理解刚刚陆潜话语里传达出来的错杂情感
陈慕的镜头微不可见地朝着陶丽的方向偏了偏,如同机器人转头一般,但动作幅度并不大,不会破坏镜头的相对稳定,能够传递出一种僵硬的机械感,仿佛正在探究陶丽的下一步反应。
透过镜头,林汉洲注意到陶丽和马文位置的转变,整个情绪重心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进一步压在陶丽的身上,两个人之间的情绪对峙、权力对抗也跟着发生奇妙的变化,这绝对是一种奇妙的观影体验。
陶丽微微一愣,一秒钟之内脑海里似乎就汹涌过无数思绪,她有着数不胜数的话语想说,她有着数不胜数的情绪想爆发,可是看着眼前的马文,却在最后一刻控制住了自己。
欲言,又止。
陶丽还是选择了隐忍,就好像一直以来她所坚持的一样,她需要迁就马文,她需要帮忙发维护丈夫的权威和尊严,她需要维护家庭的和谐和幸福,这是她的工作,甚至是她的习惯。
然后,陶丽深呼吸了一下,张开双臂朝着马文主动靠近。
“给我一个拥抱。”
她需要确认一下体温,她需要物理层面的温暖和亲近消除脑海里的错杂想法,她需要停止胡思乱想,也许,真实感受到体温就能够唤醒身体层面的物理记忆,然后重新找到属于他们的默契。
“我现在需要需要一点拥抱。”
然后,陶丽却低垂下了视线,微微低头,避开了视线的交流。
人们总是说,眼睛是灵魂的窗口,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如果想要交流,就应该注视眼睛,但陶丽避开了,只是用身体去感受,努力地将脑海里错综复杂的想法全部驱除到角落,不再想起。
那么,马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