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一团淡淡红色火焰在半空中燃起,沿着被他以指尖喷吐热流刻画出来的纹路蜿蜒游转,转瞬之间便已经将整个复杂图案点燃。
黄纸迅速燃烧殆尽,化作飞灰散去。
但问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过程,简单到只用一句话就可以描述。
他在屋子里烧了一张纸,纸化成了灰。
出现了问题,就想办法去解决问题,直到无法可想。
黄纸数量有限,容不得他去浪费,顾判便重新在白纸上一口气画了十张图案,排成一列摆放到面前,一张张去揣摩,思考。
如无必要,勿增实体
关于奥卡姆剃刀的简单有效理论再一次闪过脑海,不过他这一次所想的却是与之完全相反的另外一种思路。
如果把那杆毛笔看作是画符方面的高精尖“科技装备”,他以手指作画的方式则为土法,那么,如无必要勿增实体的理论解决在他所面临的问题时,真的有必要去遵守吗
就好比他的上一个时空,大洋西岸的那个国家,通过当时的大型计算机来计算原子弹的制造数据,但来到大洋东岸,除了唯一一台104号计算机外,还有许多数据是通过手摇计算器和打算盘来实现的。
顾判收敛思绪,重新回转到眼前的一幅幅复杂图案上,忽然就想到,如果现在再将原版图案拿出来,从头开始去试验烈焰掌火线的运转,但遇到阻碍时来一个反其道而行之,通过增加纹路的方式去尝试解决问题呢
想到就做,不能有一丝一毫的耽搁。
又废寝忘食忙碌了不短的时间,当最后完工的成品摆放到眼前时,他不由得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真的是不怕货不好,就怕货比货啊。
虽然原版的图案也是纷繁复杂的线条纹路,但看起来自有一种玄之又玄的奥妙感觉蕴含其中。
而他现在做成的这个呢,除了复杂,就只剩下了丑陋。
让他看一眼就快要吐出来的丑陋。
唰
一道火线悄无声息出现在半空之中,片刻后迅速将所有纹路点亮。
顾判安安静静站在厅中,看着黄色的纸张飞快化为灰烬散去,脸上却倏然浮现出一缕狂喜的笑容。
纸被烧没了,但那张由火线形成的图案还留在的半空之中。
细细看去,原以为杂乱无章的线条在火焰的蜿蜒游动下,竟然展现出来一种别样的美观。
再然后,他蓦然发现,这些纹路组合起来,竟然好似是一个又一个模样古怪的小字,交织缠绕,混在一处。
深深吸了口气,顾判趁着火线图案消失前死死盯着它一动不动,忽然间,在他猛然眯起的双眼中,密密麻麻、模样古怪的小字倏然间扭动着起了变化,每一笔每一画同时蜿蜒游动着,最终隐约组成了一个线条纷繁复杂的杀字。
轰
火焰图案消失不见,整个厅内顿时变得幽暗许多。
顾判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甚至将手一翻,抽出了斧头,做出一个可攻可守的御敌姿态。
在他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出现了一片燃烧的火狱,一个个模糊不清的影子挣扎着,从被灼烧的尸山血海中爬了出来
他们有的是人,有的并不是人,带着满身的污血,口中嗬嗬连声,凄厉地笑着,扭动着残破不堪的身子向着顾判慢慢靠近过来。
他一个个地辨认过去,最前面的几人竟然是孙家三兄妹,后面跟着的还有施蠡、施酝、蔺荼、罗姓老妪、簋婆婆、他拜过天地的两个小妾等等等等,都是曾经被他杀掉的人。
在队伍的最后面,竟然还有一大一小两只猫头鹰,一只豹子和一头野鹿,同样的鲜血淋漓,同样的阴森恐怖。
他们还保持着死前扭曲可怖的表情,周身红炎黑气环绕,迈着僵硬的步子朝他杀了过来
“能杀掉你们一次自然便能再杀掉你们第二次,手下败将而已,以为这样就能再取我性命荒谬至极来啊,来啊”
顾判狞笑着,举起了手上的战斧。
但就在下一刻,他却又将手放了下来,表情平静祥和,一对眸子深处悄无声息升起两团幽幽红炎,注视着看着他们走到自己身前,又一个接一个消失在夜幕之中。
这次好像是成功了。
而且很有意思,他自己画出来的东西,用他自家的力量进行激发,最后反而还能够影响到自身心神,最开始确实真切到让他都差点儿陷入了进去。
那么,如果刚才有别的人在这里,他们又会受到怎样的影响
再往更远处去想一下,如果死于地下的孙传墨真的又爬了起来,那么她以这支笔在孙府老宅内作画,让生活在里面的人受到持续性的影响,真是既要杀人,还要诛心。
天发杀机,移星倒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复,天人合德,万变定基
不由自主的,一段曾经有过深刻记忆的文字从顾判脑海闪过,刚才那种情况,似乎就是在激发他心底潜藏的暴虐杀意,若是有所差池,便极有可能会坠入到无法预知的深渊。
还好这本就是他释放出来的东西,天然具备不低的抗性,倒是不必太过担心忧虑。
此外,还有一件让他感到意外的事情,那就是燃烧黄纸符纹之后,面前最开始出现了一片深不见底的火狱,而他在仔细观察凝视火狱之后,热流涌至双眼附近,似乎引发了相当奇妙的变化。
烈阎还没有睡觉,说实话这几天来他一直都在硬熬,除非是实在困得不行了,才找白日正午时分眯上一觉。
他放下刚刚看完的一部书册,揉了揉酸涩肿胀的眼睛,刚准备端起浓茶喝上一口,却猛地楞在那里。
房间内的烛火突然间跳动了一下。
一旁的椅子上,刚才还在把玩着烟壶的金凜已经闭上了眼睛,悄无声息便熟睡了过去。
烈阎眨眨眼睛,再次确定那个覆盖着金属面具的异类就站在窗前,背对着他负手而立,似乎在欣赏外面宁静的夜空。
但仔细看上去,“它”却又好像不在那里,一切仿佛都是他的眼睛在欺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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