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没喝水了啊,渴成这样。”
珞裳从门内款款走了出来,她这次穿了一身淡蓝色的长裙,在顾判对面坐下,伸手帮他又倒了一杯茶水。
“菜咸汤辣,又多吃了两碗。”顾判表情平静,没有喝了她四大壶水的不好意思,也没有刚刚杀了她身边人的内疚。
“我这次过来找你”
他刚刚开口,便被珞裳抬手打断,“这样,你来的时间正好,一起边吃谈吧。”
“对了,你似乎挺喜欢喝醉,还要再喝点酒吗三十年窖藏的清泉陈酿哦。”
深夜,镇南大营驿所。
顾判盘膝而坐,双手合于丹田,掌根轻触,十根手指分别沿着不同轨迹向上伸展,模拟出火焰燃烧的形状。
悄无声息间,一朵淡金色火苗真的从双手之间绽放,随后冉冉升起,悬停在与眉心平齐的高度。
“噗”
火苗的存在只持续了不到十个呼吸,便自己消散在虚空之中。
调整休息片刻后,顾判又开始重复之前的动作,直到淡金火苗再次自行消散。
然后是第三次,第四次,直到十几二十次,就连他现在的强悍肉身都无法负荷的程度,才大口喘息着停了下来。
每一次实验,他凝聚出火苗都没能在脱离身体后存在超过十个呼吸时间。
顾判缓缓睁开眼睛,吐出一口气息,眼中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表情。
在将那灰雾生命体杀掉后,他获得了大量经验值,自忖可以将烈焰掌的修行向上再攀升一个层次。
但是,那天他却失败了。
经验值应该已经达到了可以再次提升的数量,但意识中代表着烈焰掌提升的标记却没有反应。
最开始,顾判以为问题出现在经验值那里。
无法提升是因为量值上没有达到标准。
但那天和珞裳交谈中,却让他忽然想到另外一种可能性,以前从未怀疑过的可能性。
也许他拿到的“碑文拓本”并不是完全正确的。
后来从那老女人处又得到一些信息,则让他更加加深了这个猜测。
“毕竟那石碑已经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年,迄今为止虽然不只一个人从上面隐约看到了字迹,但每个人见到的却各不相同”
顾判越琢磨这段话,就越觉得有意思。
老姜头练成的剑法,也许并不是他自己从石碑上最先看到的,更不会是只有老姜头自己知道,不然也就无法解释听到这几个字后,珞裳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当信息倒了不知道几手之后,这些信息很可能早已经不是最初的样子,而是不断加入了经手人的各自理解。
就像是欣赏一张美女图片,有的人主要看脸,而有的人主要是看腿,还有人喜欢看胸等等。
所以说,老姜头根据自身实际情况写出来的烈焰掌修行法门,并不一定对,就算是契合老姜头自己,却并不一定是为他顾判量身打造。
对烈焰掌进行的深入研究,也算是从实例上验证了他的猜测。
他背记下来的烈焰掌口诀大概率是有误的,而引起这种错误的原因,很有可能要归结到知见障上面。
就好比大魏王朝的人,就算再如何聪明,也很难理解想象手机电脑云爆弹是怎么个东西,运作原理又是什么。
举一反三来推测,石碑上名为烈焰掌的修行法门,或许同样超出了当前江湖武者的理解范围,几乎可以作为一种全新的修炼体系的分支。
是人类还无法理解掌握,但“野怪”们就可以理解的东西
那么,这到底是不是人可以修炼的法门,野怪和碑文出现的时间顺序又是怎样的,谁先谁后,还是说差不多在同一时间出现
顾判想到此处,只觉得一个脑袋变得有两个大,心底的寒意也一点点升起。
话说回来,也就是他这样能通过打野刀增加生命值,把自己肉身搞得强悍到快要变态的家伙,才敢这样子去实验,反正他耐受力强,只要不超出瞬时承受界限,受伤后恢复力也强。
若是换了其他武者,恐怕用不了几次就会崩溃,而且在顾判分析,越是武功修为高深的名宿就越难以破除这种知见障,毕竟他们在自己所熟悉的领域,已经浸淫的太深了。
即便是他这样饱受前世网络熏陶,脑洞已然大开的人,都很难破开迷障见真章,就更不要说这个信息匮乏世界的普通武者了。
顾判站起身体,忽然一个踉跄差点儿瘫倒在地,体内也是针扎火烧一般难受。
他一步步挪到窗前,推开窗户仰望着宁静的夜空,眼前忽然浮现出老姜头那总是挂着懦弱笑容的面孔,以及他拔出长剑那一刻的吃力与决然。
这个老姜头,作为一个低武世界的江湖武者,能把石碑上的东西理解修炼到那种程度,其悟性和天分简直堪称可怕。
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这是顾判实验室工作的一向思路,那么现在把它放到对烈焰掌的修行上来,同样适用。
不过像现在这样去拿自己身体做实验,难度和危险度都大到难以想象,只能一点点去摸索,万万不可冒进。
打野刀在这方面也不是万能的,但也幸亏经验值再次增加后却无法提升烈焰掌层次,不然他就会盲目乐观地沿着一条错误道路发力狂飙,直到突然间问题爆发,再次被现实狠狠甩上一记耳光。
顾判忽然间对以前唯恐避之不及的石碑产生了极大兴趣,很想知道自己能不能从上面看到相应的文字,得到最为宝贵的第一手信息。
“兄弟,这是我准备的人手与武器,还有预备的战法,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加的,咱趁着秦公公和司马千户在此,抓紧时间再向总兵官报备。”
第二天一大早,腾远便急匆匆来到顾判住处,拿了一叠纸过来。
他虽然是个行伍粗人,但在牵扯到自己前程乃至于性命的事情上,那是绝对的上心,有十二分力就坚决不使十分出去。
“这个司马千户,他又是什么来路”顾判把刚刚吃完的早餐丢到一边,接过那叠纸先没有翻看,而是有些疑惑地问了一句。
腾远道,“我只知道司马千户是京城什么异闻司的人,至于这异闻司嘛,以前却是从未听过。”
原来这个听过名字的司马千户,是异闻司的人啊,就是不知道这人和业罗教有没有什么关系。
顾判不再说话,拿起纸来细细看了一遍,许久后才面色古怪把它们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