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一声鸡鸣,初升的阳光洒满任家镇,又是一个平静的早晨。
只不过相比往日,今天的街市上多了许多闲言碎语。
比如原本准备风光大葬的任老太爷,据说仪式都已经取消了。新上任家主的任大小姐,对这类鬼神之事并不感兴趣,当即烧了抛洒大海。
还有人说,阿威在昨晚执勤的时候,遇上了悍匪,大战三百回合,结果把腰扭断了,摔昏了头,被迫回家休养,三个月以上才能出来。
而这些种种议论里,却没有一个字提及茅山道士,仿佛跟道士这个职业一样,都是漂泊世外,神秘莫测。
相比于市井的怪谈,此刻在义庄里,情况却大有不同。
只见任婷婷一身粗布素衣打扮,未施粉黛,却比之前洋装造型,清新了不少,此刻正端着簸箕准备去井边淘米、
“麻烦你过来帮忙实在不好意思”九叔虽然心烦意乱,却也未失礼数,拱手对任婷婷说道。
“昨晚全赖有大家帮我,才能度过难关今天我过来照顾下阿昊,也是情理之中”任婷婷小声回答道:“有什么所需用度不够,尽管去我任府支取。”
九叔点头称谢,但眉头的愁色丝毫没有减缓。
“婷婷,麻烦你熬点糯米粥给阿昊喝千万不要不要让烟味走进糯米里,不然喝了也没啥用处”
在没有抽油烟机的时代,想要饭菜中没有一点烟味,实在可谓是难于登天,非心思细腻之人不可胜任。
而义庄上下都是些粗枝大叶的直男,让他们做这种事情,只怕比考状元还不容易呢。
“好的,我这就去”任婷婷倒也好说话,满口答应下来。
而这个时候,秋生从外面提着蛇篓走了回来。
“师父,你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九叔点了点头,确认了一下任婷婷的位置,然后拉住秋生回到里屋,从蛇篓里捡出条菜花蛇来,用刀取出蛇胆,放在草药里捣碎。
一旁路过的四目道长,见到忙碌中的九叔,不禁叹了口气。
“师兄你还是那么固执你应该知道,尸毒到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办法救了还不如趁早了断,不然越拖下去,只会越发害人害己”
一旁乖乖煎药的文才听到这话,很是不满,但向来喜欢抬杠的他,此刻却也没有出言反驳。
毕竟四目道长乃是僵尸研究方面的专家,在这个行当从业多年,很多关于僵尸的东西,他比九叔知道的还多,如今他都断言,徐昊已经没救了,只怕是真的凶多吉少。
听到四目让自己放弃救治徐昊,九叔闷着头,一声不吭,甚至都没有兴趣搭理自己的师弟。
四目道长见状,知道师兄的倔脾气烦了,他当年就是因为性子过于正直,认定的事情绝不会改,这才被师傅第一个赶下山,去人间历练,倒不仅仅是嫌弃他吃饭太多。
“罢了罢了真话刺耳没人听”四目道长叹了口气,朝另外一件屋子走去。
这间屋子跟其他的地方完全不同,四面墙壁上贴满了符箓,还栓了红绳,钉上了桃符,门口更是点上了熏香,供着钟馗,赵公明等神的塑像,还没进屋,就感觉烟雾缭绕,乌烟瘴气。
进去一看,不过是过去的杂物间,但如今腾出来放了张板床,徐昊神情憔悴的坐在上面,整个人眼窝深陷,胡须拉渣,就好像苍老了二十岁的模样。
“见过师叔请原谅我没办法起来给你行礼了”徐昊淡淡的说道,但却连头都没有抬起,似乎早就知道来看他的是四目一般。
“咳咳”四目道长轻咳了一声,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虽然主张尽快弄死徐昊,但等他真正面对这个十六岁左右的少年,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尴尬了片刻之后,才调整情绪,缓缓的说道:
“你师伯刚才不是叮嘱过吗中了尸毒不能静坐,需要不断活动四肢,否则就会血脉不通,四肢僵硬,加剧尸化”
“呵呵,或许吧”徐昊风轻云淡的笑道:“但不断活动的话,血脉运行加剧,原本淤积的尸毒,反而会更容易流向四肢,这才是加剧尸化。”
听到这话,四目有些恍惚,要知道过去的徐昊,不说是恭谦有礼,但至少也是颇有城府,自己当初那么不客气的怼上来,徐昊也只是四两拨千斤般的化解,如今这般正面反驳,实在跟过去有所不同。
难道这就是人之将死,无所顾忌了吗
“实际上,若是按照师叔你刚才的提议,可能会比较好一点”徐昊继续说道:“毕竟趁着没有尸变,局势还能控制的时候,我死的可能还会比较体面一点,不至于像任老太爷那样,烂的成堆血水,烧都烧不利索”
四目道长闻言,老脸一红,心中暗道自己刚才跟九叔说的话,这小子是如何知道的
但他本就是个爱抬杠的性子,听到这话,不由说道:
“小小年纪,说什么死不死的你们连生活都没经历过,哪能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
谁知徐昊想都不想的回答道:
“解脱死亡对于我来说,可能就是解脱”
这话倒也有一半不是说笑,自己穿越而来,若是身死,说不定还能返回本来的世界,实在比现在尸毒挠心要舒服一些。
“算哪门子解脱这根本是一种逃避,枉你还是个修道之人,岂能不知,生与死本就一体因为一个过不去的坎放弃生的机会,下一世重生,再遇到同样的困难,是不是又要再死一次”四目道长厉声说道:“正所谓盲龟浮木,人身难得,今世有机会为人,就应该尽心尽力去经营好自己的生活,哪怕遇到挫折困难,就当是为下一世积累经验,这样轻易就放弃,太可惜了”
徐昊闻言不禁好笑,四目道长太喜欢抬杠了,之前还经常吐槽,有个和尚来他家附近居住,日夜诵经吵得他无法入睡。
但实际上可能是日夜熏陶的关系,以至于这位道长,在说话的时候,甚至还会插进去几段佛经句子,这从一个道士口中听到,还真觉得有些不伦不类呢。
“投石入湖,难道这块石头沉底,故事就结束了吗不过是静待花开,等人间沧海桑田之后,才重新现世罢了”
徐昊不紧不慢的说道,既然四目道长说佛经,他也采用谒语的方式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