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费的时间比楚擎预料的快了不少,从登岛到秦麒等人与赵宝蛋回到船上,半个时辰不到。
营地本身就有木桩,砍完了人,绑在木床插上就好,瀛贼人数不多,就二十五个,没有汉人,皆是瀛贼。
没人会说汉话,也不需要任何沟通,王天玉是门儿清,岛屿不大,不是瀛贼盘踞之处,有很多水桶与陈米,就是补给的地方。
很多瀛贼私掠船海盗都是有规模建制的,这些海贼船队甚至还划分了地盘,前往东海,未必会成群结队,海上天气变幻莫测,保险起见,都会在一些岛屿上存放补给。
通过这种有组织性的架构和活动也能够看出来,不少瀛贼海盗已经完全算得上是准军事化武装力量了,并非是散兵游勇单纯的匪寇。
风道人上船的时候,手里还拎着一只大海龟,比脑瓜子都大一些,非说回去带给青阳稀罕稀罕。
楚擎总觉得风道人有些不对劲儿,整整一下午,一直在盘膝打坐。
盘膝打坐很正常,只是他今日下午打坐的时候,闭着眼,表情很是狰狞,这种狰狞不是说噘嘴呲牙皱着眉,是一种令人不敢靠近,仿佛一靠近他就会抽剑捅人似的感觉。
墨鱼也注意到了,满面担忧之色,低声对楚擎说道:“蛋真人怕不是叒有了心魔。”
楚擎叹了口气。
自从第一次登岛后,赵宝蛋就找上了王天玉,询问玉仔之前突袭瀛贼海岛时的所见所闻。
玉仔可能也没多想,如实相告,瀛贼是如何折磨昌人百姓的,尤其是对待那些妇孺们,可谓是丧心病狂畜生不如。
了解到了这些事后,风道人就显得有些不对劲了。
初相识时,宝蛋对“生命”看的很淡,甚至带点“人人平等”的意思,这个人人平等可不是字面意思,而是认为所有人都是一个脑袋俩胳膊,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刀捅不死,就两刀,仅此而已。
至于什么昌人、瀛人、凉人、番人,在他眼中也没什么异族之类的区分。
还不是天下万物为刍狗,就是认为谁都不重要,每个人都不重要。
随着和楚擎等人接触的久了,风道人被青阳打开了心扉,几乎对所有人都敞开了心扉,被众人所接纳,也接受了众人。
尤其是到了东海后,接触了很多朴实的百姓,接触了很多无奈的军伍,无论是百姓和军伍,都是那么的鲜活,或苦或乐,总归是鲜活的,生动的,许多观念也不断被大家改变着,明白了百姓,家国的意义。
正是因为如此,这些鲜活的人,被瀛贼如此虐杀着东海的百姓与军伍,让本就是有些偏执的风道人,如墨鱼担心的那样,开始钻牛角尖了。
楚擎没办法坐视不管。
他也经历过这种事,恨不得杀光所有瀛贼,可现实总是不能如人所愿,需要慢慢筹划,一步一步的走下去,稳扎稳打的走向最终的目标。
相比于楚擎,风道人更是个急性子,哪怕杀再多的瀛贼,也无法扑灭他心中的怒火。
待入了夜,风道人还是在那盘膝打坐,楚擎看不下去了,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坐在旁边。
“柳乘风真人。”楚擎挪了挪屁股,不敢挨着宝蛋儿太近,讪笑道:“你这一下午不吃不喝的,光打坐了,是谁打你了吗,怎么感觉不开心呢”
“杀”风道人猛然睁开双眼:“止戈,唯有杀”
“那你杀就完事了呗,自己乱寻思什么。”
风道人呼吸有些粗重:“老道闭眼便是那些妇孺惨状,何等畜生,竟逼着那些少年亲手杀死生母,今日起,老道立下大誓,还东海平静,瀛贼,皆杀,一人不留”
墨鱼也坐了过来,看了眼风道人阴沉的脸色,叹了口气:“柳兄,敌贼势大,岂能一朝一夕杀的光,莫要去想了,越是想,心中越是疯魔。”
“墨先生说的不假,可老道,依旧在想,不由自主的想”
墨鱼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导风道人,他理解这种感受,痛苦并不相通,却也相似。
仇恨需要释放,怒火同样如此,只是仇恨与怒火,并不是杀几个人就能消散的,要是想不通,一直在想,人就会疯掉。
要是小人物也就罢了,越是大人物,越是有着特殊本事的人,反倒是因无可奈何钻了牛角尖,大舅哥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大理寺少卿,朝堂重臣,却因管不了不平之事显得傻了吧唧。
“老道自幼习武,中州可胜老道者,还未”
拨弄算盘的三哥突然咳了一下嗓子,看向楚擎:“少爷,不知老爷在边关如何了。”
风道人老脸一红:“除了楚大将军,老道”
三哥又咳了一声嗓子:“少爷,那个昔真人为何是女子啊”
风道人:“”
三哥:“少爷,听说碧华如今也练上暗器了。”
风道人不搭理三哥了,都忘记自己刚才要说什么了。
原本他想表达一下自己很厉害,一身武艺,结果见到瀛贼如此嚣张残暴,却无能为力,心中就堵得慌,结果让三哥这么一打岔,他更闹心了。jujiáy
沉默了半晌,风道人沉沉的叹了口气:“老道,要如何做,可如何做,瀛贼可恨,老道却束手无策”
墨鱼不吭声。
还能怎么做,慢慢做吧,只是他明白,风道人要的不是“慢慢”,这种事,只能自己去想,别人如何开导都没用。
楚擎侧目看了眼宝蛋,略显担忧。
他知道,赵宝蛋就是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人,不太愿意动脑子思考,当他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时,直接解决了制造问题的人就好了。
可瀛贼那么多,那是一个国家,他如何“解决”
不由得,楚擎看想过了旁边又开始拨弄算盘的三哥了。
其实也没别的意思,他只是下意识的一个行为罢了。
三哥抬起头,看了看风道人,又看了看楚擎,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神情。
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三哥找人要了两封舆图,回来后,摊开在了风道人面前。
“左边这幅舆图,是舟师绘的,右面,是陶家绘的,皆是东海三道的舆图。”
三哥指了指左面的舆图:“这舆图上面有你,右面的没有,你觉得两封舆图有区别吗”
风道人定睛望去,两个舆图都看了,面露困惑:“并无任何差别。”
“对喽,有你没你,都一个样。”
风道人:“”
三哥乐呵呵的说道:“多一个你,少一个你,无甚区别,你乱想个屁。”
风道人不乐意了,知道福三在这扯淡,看向楚擎,学着福三的模样说道:“左面这舆图,有你楚擎,右面没有,你看看,这舆图,有何区别。”
没等楚擎开口,三哥直接说道:“没有任何区别。”
风道人冷哼了一声:“那你有何可说的,有楚擎与无楚擎,无甚区别。”
“对啊。”福三收起舆图:“没了我家少爷,东海三道,果然是一成不变的。”
风道人:“”
三哥继续打算盘了。
他不需要开导风道人,这种事,没人能开导,他只需要让赵宝蛋怀疑人生就好了,一个杂毛老道,在决定两国命运面前,算个屁啊,咸吃萝卜淡操心,人,贵有自知之明,认清自己位置才行。
“我”
风道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还一时说不上来。
“贱骨头。”三哥叹了口气,收起算盘:“你非要老子打击你是不是,非要叫老子让你明白你他娘的屁都不是”
风道人面色阴晴不定。
三哥斜着眼睛:“好,那老子就让你知晓知晓,天下何其大也,你赵宝蛋,不过是”
“额”风道人霍然而起:“不想了不想了,我们去用饭吧可好。”
墨鱼面色莫名的看了眼福三。
三哥皱眉:“看什么,你也在乱想”
“没,没有没有。”墨鱼连连摆手:“老生从来不想这些破事,用饭,走,走,我们用饭去。”
楚擎:“”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