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下的眼里,满是痛苦。
打掉吧
看似云淡风轻地从口中说出。
之于他却宛如剐心之痛。
那是他期待许久的孩子。
他和晨曦的孩子。
“你说什么”
沐晨曦怀疑自己的听觉出了问题。
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他和自己一样,激动开心。
转眼就跟她,打掉
“晨曦,这个孩子不能要。”
怀胎十月太辛苦。
孩子生下来之后,更是辛苦。
那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哪怕是甜蜜的负担,但也是负担。
没有他在她身边照顾她和孩子。
只靠她一个人又要照顾他,又要照顾孩子。
他会是她的负累,孩子也是。
未来可以想象,她会有多辛苦。
他再想要这个孩子,也不能自私。
让她生下来,拖累她,毁了她以后其他可能性。
他宁愿忍受她属于别人的痛苦,也不想她下辈子都吃苦。
“所以,趁着孩子月份还小,打”
他每个字说出口,都像有刀片在割着他的喉咙。
字字艰难,泣着血。
“傅砚深”
沐晨曦哽咽地打断他的话。
刚刚哭过的双眼,红得更厉害。
被他的混账话气到浑身颤抖,半晌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看着我”
双手捧住他的脸。
她死死盯着傅砚深始终垂下的眼睑。
他不抬头。
是不敢面对她。
是看着她的眼睛,他就说不出来狠心的话。
他不看她。
沐晨曦就去拉他的手。
很用力地攥紧,不给他甩开的机会。
强行把他手往自己这边拉。
傅砚深知道她是要做什么,想把手抽回,和沐晨曦做着抗衡。
但又不敢太大力的抽开,怕伤到她。
手最终被沐晨曦强硬地再次拉到她小腹上。
在刚刚说了要打掉孩子的话后,傅砚深再碰到,像是会烫手。
手下意识攥紧,不敢去碰触。
但,攥紧还是被沐晨曦强行按在她的小腹上。
“傅砚深,你摸着她,你确定你真舍得不要她吗”
傅砚深心尖直颤。
覆在她小腹上的手也随着心颤而颤。
“她是我们的孩子,她已经七周了。再过几个月,她就会呱呱落地,她会一点一点长大。”
“从会翻身,再到学会坐,会爬。开始牙牙学语,她会开口叫你爸爸”
爸爸两个从沐晨曦口中说出,一直绷紧的一根弦突然被扯断。
傅砚深痛苦地捂住脸,湿热的液体从指缝渗出来。
他不舍得。
他怎么会舍得。
晨曦构建的画面在他脑海中浮现,他内心的不舍强烈到让他想自私地让晨曦生下来。
可是
“晨曦,我的腿废了”
他声音很低,几度颤不成音。
透着无力、哀伤和悲痛以及极度的矛盾挣扎。
这是从事情发生后,傅砚深第一次主动在她面前提及这个事实。
哪怕她看到,他也一直不愿意去面对这件事情。
车祸醒来后,他知道自己双腿出事,第一时间向斯年求证,是永久的还是暂时的。
如果是暂时,他一定会为了晨曦在最短时间里重新站起来。
继续守护她,弥补她,照顾她,等她愿意重新全心全意信任他,接受他,和他在一起。
他会爱她宠她一辈子
可斯年说,目前的医术很难。
斯年在医学界的地位,他的一句很难,意味着,他的双腿真的没有希望了。
“晨曦,不是暂时的,是永远都站不起来了。”
“我残废了,以后都是个废人了。我只能坐在轮椅上,你明不明白”
傅砚深用力抹掉眼眶的泪。
抬起头,红着眼睛用沉痛到让人沐晨曦心痛的眼神看着她。
“我明天”
沐晨曦眼眶更红了,心疼的眼泪啪哒啪哒不停往下掉。
“不,你不明白”
傅砚深本不想让沐晨曦知道,可,眼下,他别无他法。
当着她的面,他把自己的腿翻转过来。
“你看”
沐晨曦视线被傅砚深吸引过去,落在他腿上。
当看到他腿上的情形时,沐晨曦又心疼又担心的急急道:“傅砚深,你”
她看到傅砚深腿上插着好几个玻璃碎片。
他腿被掰着转过来,裤子明显湿了大片。
那是他的血。
他从摔倒后就一直在流血。
沐晨曦已顾不得其他,松开傅砚深的手,起身就要出去拿医药箱。
可刚要起身就被傅砚深扣住手腕,用着巧劲把人又带了回来,蹲在他身边。
傅砚深一手握着她的手不放。
一手伸向自己的伤口。
当着沐晨曦的面,握住了玻璃碎片。
“傅砚深,不要”
沐晨曦一惊,伸手要去阻拦,但她的动作没有傅砚深快。
他直接把一片玻璃从腿上拔了出来,血从伤口里涌出来。
“你疯了,你不知道疼吗”
沐晨曦一把扯过傅砚深的衣服,按到伤口上,生气他不珍惜自己,更是心疼他。
这得多疼啊
傅砚深对上沐晨曦气恼之极的眼神,他突然轻轻一笑。
“不疼,没有感觉。”
沐晨曦表情瞬间一僵。
傅砚深依然看着她,突然抬手按住她帮他止血的手,不停加重力道。
直接按进他伤口里。
“傅砚深”
沐晨曦想抽抽不开,眼底的心疼更甚。
她看着傅砚深,看着他被这样按伤口面不改色。
他唇角的笑容更深,眼底的悲伤也更浓重,“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
“傅砚深,你不要这样”
沐晨曦心疼的眼泪再次涌进眼眶,迅速滚落。
“晨曦,我真的站不起来了,没有希望”
今天直到现在,他是彻底明白。
他没办法真的和穆司音做出过火的事情。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晨曦明白认清这个事实。
明白,他要推开她,要她打掉孩子是为什么
沐晨曦抬手抹掉自己的眼泪,哑着嗓子,有些咄咄逼人地问他:“你试过了吗”
“傅砚深,你连试都没试,你怎么知道就没有希望了”
“你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很多医学无法解释的事情吗”
“只要心存希望,就可能出现奇迹。为什么试都不试,就选择放弃,说自己废了”
傅砚深唇瓣颤得更厉害。
真的,还会有希望吗
沐晨曦见傅砚深面上有松动,握着他的手再次放在自己小腹上,近乎哀求地说道:“傅砚深,为了我和宝宝,你试试好吗”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