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时间晚上九点多,被早早赶回房间休息的杨景行刚躺下思考人生,又有电话打过来,这次应该不是公务,王蕊的。
王蕊神神秘秘地小声:“阿怪,休息没”
杨景行说:“还早。”
王蕊说:“明明好好表现,别客气,让那些金美女掉口水。”
杨景行说:“金的就没美女你怎么知道我明天”
王蕊说:“当然,我们有内幕消息我支持你泡妞,怕她们有意见,只敢悄悄给你加油。”
杨景行说:“我听得出来你是免提。”
蔡菲旋笑得好大声,把别人都盖过去了,王蕊则恨:“你傻啊,你不会装说两句好听的啊。”
杨景行说:“我以前跟你说了那么多,你也从来没帮我转述过。”
王蕊现在已经学会了:“你再说一遍,都在,老大,媛媛”
杨景行说:“我几次三番说,蕊蕊是个好姑娘,大家一定要爱护她、珍惜她”
“滚滚滚滚滚”王蕊也不客气了,然后在那边和伙伴大吵起来,不过三零六还是团结的,很快就稳定了局面,还是一致对外,于菲菲来问话:“怪叔,这次好玩吗”
杨景行说:“没时间玩啊,美国人不好对付。”
刘思蔓哈哈:“难道还不知道我们怪叔的威名”
杨景行哈:“所以我还是喜欢在三零六。”
齐清诺好笑:“你以为你在这边很有地位吗”
杨景行不要脸:“至少有美女。”
女生们有点失望,想象中顾问应该多少有点名气了,郭菱和柴丽甜争辩杨景行应不应该在茱莉亚开一场演奏会,高翩翩也打听,茱莉亚也有校友的,硕士中有浦音毕业的,本科还有附中过去的,有个学大提琴的以前附中很不得了的。
邵芳洁觉得还不要下定论,具体情况最好是先问问孔晨荷或者等团队回来,怀疑杨景行的人品:“说的不一定是真的。”
闹了一阵后齐清诺催挂电话,上班呢。
杨景行还蹬鼻子上脸了:“还有谁没说话晴儿媛媛呢”
齐清诺笑:“晴儿学会开书了媛媛在呆。”
何沛媛的声音:“没你们有闲心。”
齐清诺呼唤:“晴儿,说话啊知不知道看什么古韵通晓,天书”
杨景行叫:“晴儿,你不能被李孚腐蚀啊,做自己。”
“宁与骐骥亢轭乎,将随驽马之迹乎”不知道年晴在大声朗读些什么东西。
齐清诺看出来了:“要跟我们这些驽马划清界线了。”
蔡菲旋还是支持年晴的,终于来个有文化的了,顾问这三曲子的命名就交给年晴了,这都准备开始排了,还不知道曲子叫啥名字。
杨景行在电话里听着那头的闹腾,好一会后王蕊才想起闺蜜来:“阿怪,老大叫开工了,你加油,回来我们给你庆功。”
刘思蔓有点恶心:“我们也加油,不辜负顾问厚望。”
杨景行哈哈:“好,谢谢,挂了。”
第二天早上七点,路楷平就来敲杨景行的房门了,还想给杨景行搞点特殊待遇叫个早餐什么的。
杨景行都有点烦了:“您就放心吧,我不给学校丢人。”
路楷平松口气:“我知道,那肯定”
近八点半,浦音团队到茱莉亚,喻昕婷等着的,和她一起的还有纽爱席小提琴威尔逊。名义上威尔逊是受好朋友耶米玛的邀请而来,他虽然不是顶尖的独奏家,但是能在纽爱干十几年席的也是个人物,大家又是一阵社交。
喻昕婷真有钱了,每天都穿得挺漂亮,今天又是一件带袖的黑色连衣长裙,外加一件白色小夹克,配合上已经有点女人味的型,如果是在浦音,应该会被交口称赞的。
一群人去楼上钢琴系稍微碰下头,大家或多或少期待或者鼓励一下杨景行,然后就还是去昨天搞学术交流的小演奏厅,杨景行和教授待遇一样,也是有海报的。
学校氛围还是不太一样,杨景行明明有领导陪着,茱莉亚的学生也会上千问好打招呼,表示自己也是去听讲座的。有点点人流啊,应该不会冷场。
小演奏厅外面就有不少人,老师学生,杨景行又要认识几个人,大家也不讲究什么排场,就在这走廊里聊上了。路楷平边忙着陪笑脸边密切观察着进去表演厅的人,66续续的真不少,喜上眉梢。
周涵惠也来了,从小演奏厅出来,先跟李迎珍问好,再告诉杨景行,今天钢琴系预科的学生也来了好几个呢。
高中生也还是小姑娘,周涵惠好像为自己能跟讲座人很熟悉而小得意,还回忆起去年去浦音的时候:“你答应帮我跟陶萌问好的,记得吗”
杨景行歉意:“我忘记了,下次一定记住。”
对背叛师门的李迎珍依然能威风,叫周涵惠进去坐着。
时间也差不多了,准备开始吧,一群人进去。茱莉亚的学生可真是不懂事,几乎把百来个座位坐满了,连第一排第二排也没放过,而且看见教授领导们进来,那些学生都没有一点意识,继续大咧咧占着前排座位。
还好,第一排有几个同胞,他们接受过良好教育,起身让座了,看样子是没想到这学生之间的交流老师也会来。然后第一排其他人也受感染了,赶快起身去后面找个好点的。今天中国学生真不少,虽然没有抱团给同胞呐喊助威,但还是很支持的样子。
谢谢了让座的,特邀嘉宾和钢琴教授们在前排坐下或者继续站着聊一下,还有几个也是老师,却只能自谋处理,而且跟本没人让了,只能到后面去。
墙上的钟已经九点差几分,杨景行也有时间观念,不陪着聊了,去比观众席高个几十公分应该能容纳十几个人乐队的舞台上。这个讲座的年轻人,两手空空啥也没有,休闲衬衣休闲裤,上台去后摸了下按他要求准备的黑板和粉笔,打开了钢琴的键盘盖。
本来也不闹腾的观众席更安静了一些,还是比较礼貌的,前面的大人物们也都坐下了。
台下十号人吧,四分之三是学生,十二三岁到恐怕近三十岁的都有,各种面孔,白的居多,黄的不少,黑的倒是没几个。神情也是各种各样,心不在焉的、看热闹的、严阵以待的似乎还有满足好奇心的。
杨景行看了一眼观众席后,回身拿起在浦音都要被淘汰的白色粉笔,在支架黑板上写字:中国,浦海,音乐学院,然后又对照这在下面写上英文。
观众席就更安静了,杨景行对面,跟他上台弹琴差不多的样子,看上去没什么气势气质,开口讲话声音也不大不小:“大家好,我叫杨景行,来自中国,浦海,音乐学院”指着黑板说的。
怪杨景行开始得早了一两分钟,其实这时候进门的通杀教授和比他年轻一些的一男一女其实是完全准时的。
没人管通杀不通杀的,杨景行也基本无视,没被打扰:“在浦海音乐学院,我学习了钢琴演奏和作曲技法,很高兴来到茱莉亚学校。在此之前,我们的互相了解并不多,今天为了增进了解,我作为浦海音乐学院的一名学生,将用我的学校和老师所教给我的知识和经验,和大家就钢琴演奏进行交流。”
杨景行稍微停顿观察了一下,尴尬一笑:“可是因为并不了解,所以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我决定选择一个需要各位帮助的形式,问和答,让我们看看我知道些什么,各位想知道什么现在,有谁能帮我快点开始这难熬的两个小时”
下面一点轻笑,这就开始了路楷平的神色比较凝重,可能是觉得杨景行也没客套一下,该感谢的也没感谢。
在杨景行期盼的目光中,安静了几秒钟,第四排一个雄壮的白种男学生稍微抬一下手,也没等杨景行请就开口了:“我来开始如我所知,你是一个只行录音而很少进行现场演奏的钢琴家,所以,我想知道你怎么评价和你一样的伟大钢琴家乔伊斯哈托请。”那笑容就有点挑衅。
乔伊斯哈托的名字一出来,浦音人也意识到来者不善,卫教授直看提问的人,耶米玛也回头了一下,孔晨荷也没坐住,脖子都伸直了,不过李迎珍挺淡定的。
看样子不少人知道伟大钢琴家哈托的,在表皮礼貌的基础上各种模样神情都出来的,同胞们则略有不满。
杨景行点头礼貌的:“谢谢对逝去的人应该有起码的尊重,事实上,如果哈托女士健在,我也会尊重她。”
提问的人笑得稍微有点尴尬。
杨景行说:“现在很多人把乔伊斯哈托的艺术事业称之为骗局,是的,这是一场骗局,但是我认为这不是一个应该拿来调侃或者嘲笑的骗局,我更愿意看成一个有关钢琴的爱情故事”
接着,杨景行又两分钟时间快简述了哈托的生平,然后从艺术和科技的角度分析了这个骗局为什么会存在那么久,并且展现出对那些剽窃加科技的录音的了解。
杨景行的观点是作为一个从业者:“我们更应该思考,为什么默默无闻的演奏家的录音换了个演奏者的名字后就会被顶礼膜拜科技将带给音乐什么样的影响钢琴家的双手加大脑会输给科技吗更应该思考的是,我们应该怎么去微音乐事业奋斗而实现自己的梦想。我们当然不能赞同这种做法,但是,哈托女士和他丈夫所做的事带给我们的远远不是自身清白的优越感,或者你感到羞耻,那么你该更加努力如果非要嘲笑,我选择嘲笑乐评人。”
最后一句话深得人心,下面立刻笑起来了,连本来有点坐不住的提问者也乐,还有人拍手,喻昕婷的笑容演得也不错。
杨景行节约时间:“现在,谁给我一个真正的开始。”
一个明显韩国面孔的男生又举手,杨景行请,对方站起来,态度端正得多:“你刚刚说到斯卡拉蒂,这是我感兴趣的,我认为我们对斯卡拉蒂的研究还很肤浅,他应该得更高的评价和肯定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杨景行问:“你主修什么”
男生不明白的样子:“钢琴演奏。”
“我建议你不要太多操心音乐学的工作”引得大家笑了一下后,杨景行还是简单说一下,从音乐史钢琴艺术史的角度出讲述斯卡拉蒂的成就和创作,然后又要涉及到古典奏鸣曲的展过程,这是大课题,只能点到为止,但他还是是鼓励思密达:“如果你愿意投入更多时间去研究斯卡拉蒂的作品,我相信你不会失望,会很有收获。”
杨景行还是有两把刷子啊,浦音的人放松不少了。
一个可能有点拉丁血统的女生又来:“杨景行你好,我叫希尔薇,我主修的是钢琴,因为我的个人兴趣,我想问你,你对阿金尤巴的钢琴艺术有什么看法谢谢你。”
“我想说,别人的看法并不重要。”杨景行又来一下,不过还是用两分钟时间回答一下,充分表现出他对非洲钢琴艺术也并没有歧视,而且很了解的,并且示范上一小段让不了解的人感受一下。
同胞捧场了,不过也是用英语提问,因为是拉小提琴的,所以问的是奏鸣曲中的钢琴问题。杨景行很给面子的,动用黑板了,快地写写画画边讲解,然后又示范,最后却开玩笑叫小提琴选手们不要太自我,钢琴系学生都很欣慰甚至感激。
第一个和杨景行展开争论的是第七个提问者,两个人对弗朗索瓦库普兰的羽管键琴组曲有理解上的分歧,这个看起来斯斯文文戴个眼镜的意大利人充满信心,要给杨景行讲一国当时的社会环境
为了节约时间,杨景行在黑板上快画下几行谱子,给提问者说一说其中的内在联系,串联起作者的艺术展轨迹,并点出对方对所谓时代的影响的认识偏差。
在有老师确认了杨景行列出的是事实后,提问者并没觉得羞愧,还是感谢了杨景行的解答。
杨景行完全游刃有余,听了半个多小时后,路楷平都翘起二郎腿来了。观众也都进入状态了,资本主义过度居然也有做笔记的。
第十个问题,作曲系的博士生上场了,但是问的是键盘问题,关于利盖蒂的钢琴练习曲的审美问题。
杨景行统统接招,还多花了点时间,把十几练习曲中的许多难点要点一一提出来,不光讲解还示范,还挺当回事的。
估计用了二十分钟,杨景行示范讲解了三十多个点,简直就是一个人自说自话,也不管台下怎么样。台下很安静,不管是不是弹琴的,是上学的还是教课的,都很专心。
喻昕婷虽然休学了,也还是听得很认真,可能是为了和杨景行作对,以前杨景行是不会允许她练习这些练习曲的。
虽然是很有诚心地在上课,但也算是让杨景行秀了一把,所以这次是真的得到掌声了,有点演奏会的意思,所有人都在拍手,路楷平都不好意思再帮学生谦虚了,李迎珍也无奈地意思两下。
坏也就坏在这个利盖蒂,没想到他在美国佬这地位还挺高的,也是刚刚过世没两年的,可能是为了表示尊重,第十个提问的接着来:“谢谢我们都看见了,杨景行先生是个卓越的演奏家,你对节奏有十分深入的研究但是另一方面,作为一个作曲家,你对认为利盖蒂对调式的回归是必然吗”
杨景行说:“我觉得对他个人而言,这是最大的一种可能性,所以如我们所见。”
刚刚还挺热烈拍手的通杀教授说起话来有点挑衅:“你为什么这么说”这一声,把好多视线从杨景行身上抢过去了,但是通杀先生一点都不得意,继续严肃甚至冷酷的样子。
杨景行笑:“这会是一篇硕士论文。”
通杀教授好不得了的:“试试我曾经和利盖蒂交谈过,数次”
耶米玛也是没出息,钢琴讲座被作曲系的捣乱,她屁都不放一个。
杨景行人在屋檐下,没办法,尝试一下,成了混乱的开端。
虽然才去世几年,但利盖蒂无疑是个伟大的作曲家,杨景行只能简单梳理一下,从利盖蒂的早期创作开始,对调式跟和声的探索,稍微举下例子,在他说到音高结构特征的时候,那个前天对杨景行还有点谄媚的年轻老师又站起来难了,觉得杨景行得不对
没人帮忙,也没人组织,更没人维持纪律,就利盖蒂这点小事,杨景行和茱莉亚作曲系的师生大军混战了半个多小时,他是苦口婆心,讲了个性化材料又要讲宏观控制,讲了和声语言又要讲复调结构,讲了材料关系又要讲组织特点,讲了回归又要讲融汇创新
一个问题演变成了十几个问题,作曲系的老师和博士硕士简直是车轮战,本科生只能坐在那愣,完全云里雾里。
不过这通杀教授虽然神情不太好,心底应该不坏,他出手三次都不是为了刁难杨景行,而是帮他承上启下,甚至还有点提示作用。
这半个多小时里,那一个半平方的黑板被杨景行擦了六次写满六次,下面做笔记的也忙得不可开交,还有人干脆跑前面来照相。
最难熬的还是同胞和浦音人,每一次新的攻势起,路楷平都浑身一缩,简直不敢回头看,甚至李迎珍都会有皱眉。喻昕婷坐那不太动作,圆眼睛眨巴眨巴地,神情起起伏伏。
比较搞笑的是耶米玛和威尔逊,他们好像很懂很会欣赏一样,经常一脸愉悦,其实多半云里雾里。
其实很明显的,在杨景行做了简单的陈述结束语后,听讲的人都是互相观望的,直到通杀教授开始鼓掌,其他人才一拥而上。
简直比演奏会还热烈啊,不过浦音的钢琴人都挺开心,李迎珍还轻轻拍了拍喻昕婷的手臂,虽然喻昕婷的拍手动作明显是凑热闹,没有孔晨荷那种自真心亲不自禁的感觉。
既然杨景行亮家伙了,茱莉亚也不客气了,在杨景行手中的矿泉水瓶都还没放下的时候,钢琴系老师又起进攻了
依然是没人组织,没人管理,这小厅里的人还越来越多,不光坐满了空着的一点位置,站票都有了,肯定是杨景行抗住第一轮后那些人短信叫来的援兵。
浦音人开始紧张担心了,路楷平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简直六神无主。
茱莉亚的人出手越来越不客气,还看出来钢琴上面可能没啥胜算,出各种怪招,逼着杨景行说勋伯格的表现主义和视觉艺术,要谈各时期的音高组织体系,瓦格纳的理论和实践、希曼诺夫斯基的的风格演变、新古典主义、印度学生还要杨景行评价拉维香卡、甚至连音乐中的他律和自律这种东西都出来了
茱莉亚的人很会审时度势,很快就现学生根本不行,博士硕士根本没啥战斗力,年轻点的老师都不行,还是得老家伙上,一来出招狠,二来杨景行回招会客气一些。
本来的计划是九点到十一点,十二点半的时候,在和杨景行几乎座谈的形式下讨论了半个小时的勃拉姆斯和舒伯特的钢琴作品的美感和思维,各自表了对古典和浪漫的理解,形式和情感,理性和感性耶米玛还是比较温柔的,虽然没客气,但是注重的是交流,没有尝试难住杨景行,并且宣布:“我不想说,但是恐怕必须结束了,绝妙的一天,绝妙的音乐,精彩的论辩,光辉的知识谢谢杨景行”大声喊了一下。
开始的时候本来百二三十号,掌声自然热烈得多了,终于结束了。
周围人都站起来了,路楷平好像有点体力不支,但还是挣扎起来。喻昕婷孝顺,还记得扶李迎珍。
这掌声经久不息啊,杨景行都点头陪笑多少次了,干脆不管了,下台来,开始握手茱莉亚的学生有点不守规矩,也跑来凑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