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人跑到她近处,恭声劝说,“夫人三思呐,府中的植被花草全是故去的大夫人亲自栽培,将军下过指示,谁都不能变动花圃格局,一切需保留原样,这些都拔不得啊。”
她还另外提议,“若夫人想种些旁的,可以找空地给您安排上,将军府地方大得很,您想种多少都随您喜欢。”
言下之意,面前的这圈花圃她不能动。
她一明媒正娶的将军府续弦,做不了账房的主就也罢了,现在连府邸的下贱花草都无权处置
“你们不让我动,我今天还偏要连根铲除了种新的”
她怒火烧到顶峰,恨恨地说,“人新官上任还三把火呢,将军的原配都死多少年了,陈年老鬼了,值得你们这么惦念着就不兴我捯饬下府中草木摆设,给你们添点生气”
她指着素净过头的园圃,“又不是金子做的,就些枯枝烂叶子还不能扔了你们就是太迂腐守旧了,不懂换些新鲜玩意进来,将军府才会如此死气沉沉”
“全是没脑子的蠢货,还是得我教教你们如何装点府宅,赶紧的都给我铲完了,晚上就叫人把花种子拿来给我过目,我先挑一批明日就安排种上”
见她大刀阔斧地想动这园子,下人听的心惊肉跳,“这个我们还得问过大姑娘”
“问问问刘鸢是你老娘啊什么都问她我这个将军府夫人是死的吗,一块屁大点的花圃我说了都不能算”
晏明晴暴烈地打断她,回头招呼自家丫鬟,“香茵她们个个畏首畏尾的不敢下手,你们来”
香茵满脸尴尬,只往前腾挪几小步就不再走了,而后面跟随的侍从更是一步未动。
晏明晴这才想起来,她从相府带来的得力手下已经被刘鸢送进知府大牢了,现在身边跟的都换成刘鸢手底下的人。
这么想来,她如今竟是无钱无势,叫人摆弄个花草都叫不动了
“行你们不干你们都怕刘鸢我自己来”
晏明晴气红了眼,一手拽住梅花枝发狠地向外拔,拗断摔到地上,然后不解气地碾几脚。
眼见就要出手霍霍第二株梅花,背后一股冷风袭来,她脖间猛地一凉。
一柄银剑架在她肩头,闻风赶来的刘鸢看见地上散落梅树的枝桠,胸中翻腾起难言的愤恨。
这些梅花都是她母亲生前精心培育的,这些年都妥善打理着,晏明晴才来就想毁掉她母亲的东西,着实可恨。
“晏明晴,你再这么无理取闹下去,是不是想尝尝我们将军府的家法滋味”
颈边扛着一把剑,晏明晴再不敢乱动,但仗着刘鸢不能随意打杀她,嘴上还在耍横,“将军府家法谁敢跟我动家法刘鸢你可是我名义上的女儿,哪有女儿给母亲动家法的你昏头了你是不是想以下犯上啊你”
晏明晴这倒也不全是混话,她的位分摆在这儿,若她不那么作妖,刘鸢都该恭恭敬敬喊她一声夫人。
自古以来,也没有晚辈对继母上家法的,刘鸢是重礼教之人,只能说说气话,连架在脖颈旁的剑也是威慑作用居多,并不会真的对晏明晴出手。
大约是察觉到这点,晏明晴口气渐渐嚣张起来,“刘鸢好你个大逆不道的东西还敢拿剑对着我怎么,你娘活着的时候你也一言不合就舞刀弄枪地对她依我看,你娘怕不是病死的,是被你这个逆女气死的吧”
“你”
刘鸢平素不苟言笑的,在骂街方面自然略逊晏明晴一筹,而她擅长的刀剑在眼下又起不了多少作用。
她可以送晏明晴的部下去吃牢饭,却不能如法炮制用在晏明晴头上。
打不得,骂不听的,确实有点难办。
正思索对策时,忽然迎风传来个醇厚低沉的声音。
“她是小辈,她没资格处置你,我总该有这资格吧”
闻声,刘鸢垂下手,收剑入鞘,转身向后望去。
只见来人是个有些年纪的男人,两鬓有些微花白,面容端正肃穆,由下人搀扶着缓步走来。
径道上的奴仆自动排成两列,给男人让出道来,刘鸢立刻走上前去,“爹,您怎么不在房中休息,出来做什么”
听她口中的称呼,晏明晴顿时傻愣在原地。
说来可笑,这还是她嫁过来一个月里头,头一回与她这名义上的夫君正式照面。
她之前也在暗中窥看过,躲在刘奕冲的院子外,隔着百十步的距离远远观察他。
能看得出来,刘奕冲年轻时候是个样貌英挺的男子,身高体阔的,即使现今上了年纪又久病不愈,常年习武的体格依旧十分高大。
饶是如此,岁月还是在他脸上留下不小的痕迹,沧桑老态。
晏明晴总会在潜意识里拿他跟张穆成的风流气派比,就会愈发憎恶排斥,巴不得他赶快死在院子里,别来碍她的眼。
“我若不来,你大概也奈何不了她。”
刘奕冲见过各色各样的人,一眼就看出晏明晴的底,他目光黑沉,“你既嫁给我做填房,就要谨守我们府邸的传统与规矩,所有我夫人遗留的东西,你一概不许碰。你要记住,在我这里,继室与原配是有区别的,你安分守礼一点,我们亦不会亏待于你。”
常年带兵出征,他身上有股生杀之气,晏明晴心中惧怕,但另一方面听他说话气息平稳,走路也不虚浮了,似乎身子一日比一日在好转,她又止不住内心崩溃。
加之先前在娘家受的委屈,叠加到一块,她终于带着哭腔喊道,“我做什么了,我就想修剪下院子我有错吗是你们一个个的欺人太甚说是之前夫人栽培的,人都死了留着这些还有什么用你们就是欺我孤立无援”
刘奕冲见她愚钝异常,听不懂人话,又性情刁恶,屡屡拿他原配夫人说事。
左一个死人,右一句老鬼的,他本想给晏千禄点面子,眼下看来是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