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斯烨闷笑摇头,牵到肩头的伤口微微刺痛。
“三小姐您别急。”
听她愈说愈没谱,百里荣担心给外头人听去,立刻扯下腰间钱袋,“给,我没说不给,只是我例银微薄,剩下的也就这点子。”
晏水谣接过来,倒在手心里一枚枚地数,她点评道,“嗯,少是有些少,但苍蝇腿也是肉吧。”
她拍一拍百里荣肩膀,“我懂,毕竟你主子我也是个贫困户,拿不出多余的钱,没事,未来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咱穷也不至于穷一辈子吧。”
她一面激情演讲,一面把碎银铜板扫一扫合并到一块。
外面晏明晴开始催了,她飞速冲到耳室,加上件遮风的厚外袍,把装钱的小锦囊贴身塞在衣裳里衬的内袋里。
幸好她胖,身上鼓出这么一小块并不显眼。
安置好钱财,她在晏明晴越加没耐性的催促声里往外走。
还走出一种英勇就义的悲壮,向后一挥手,“两位兄台,我去了”
门还未推开,她听见身后人低低开嗓。
“自己小心。”
晏水谣脚步一顿,侧身向榻上男人比了个ok的手势。
待她走后,喧闹的屋子瞬间安静下来。
须臾过后,闫斯烨张口问,“你家小姐,刚才在比划什么”
百里荣刚调来当差没几天,也闹不清楚,“大概是明白了的意思”
两个男人俱一沉默。
百里荣还有活要做,只发呆了一小会儿。
他打来的水已经凉透了,又重新出门去换水。
他一走开,赫兰如一道鬼影,贴着门缝闪进来。
尚未禀明来意,就见闫斯烨美目半眯,手指摆出三竖一圈的怪异形状。
“这玩意儿什么意思,知道吗”
赫兰浑身一紧,直觉认为这不是普通的手势,里面定有玄机。
主上这么问他,必然带有考验他的意味,一定要认真作答。
他绞尽脑汁,双手攥拳,眼神渐渐发直,逐步呈一双斗鸡眼。
“是我不对,我不该问你的。”
闫斯烨收回手,冷飕飕地说,“我怎么能指望你这脑子,还不如百里荣。”
赫兰不服气,“爷,我是没见过这符号,但凡我见过的,没有记不起来的。”
他主上把眼一闭,摆明不想听他废话,赫兰识相地噤了声。
他挠一挠头,忽然发现闫斯烨襟口染上星星点点的血迹,便正色道,“爷,我盯着冬桃几天,没见她跟谁接过头,蜂蜜是她自己去府邸后厨拿的,中途没和任何人有多余的交流,我吃不准她是受谁指使。”
赫兰低声问,“您跟晏三处在一起的时间长,有否可能是她安排手底下丫鬟动的手”
如若是晏水谣的授意,她便是她爹派来监视主上的工具。
那她的投诚表现就都是诓人的,赫兰愤愤地想,别叫他抓到,若发觉真是晏三搞的鬼,他早晚要动手把她解决了。
“现在下定论为时过早,再看看。”
闫斯烨没把话说死,抬眸看赫兰,“她刚出门,中央街松月楼,去跟着。”
赫兰心道,就知道这晏三有问题,所以主上才派他去跟梢。
她可能是怕相国府人多密集,为掩人耳目假借外出名义,实则出去交接信息。
正要满口应下,又听他主子补充道,“跟紧点,别叫她吃亏了。”
赫兰愣住:别,别吃亏
闫斯烨淡问,“听不懂人话”
懂,但不理解。
真的不理解。
带着满身问号,赫兰溜出晏府,踏足往中央街疾走而去。
此时晏水谣还在马车上,好奇地掀开车窗帘布探头张望。
大燕的都城很热闹,随处可见贩夫走卒,卖什么的都有,满是市井烟火气。
当电视屏幕里的街景搬到眼前,她顿时有点词穷。
内心只剩下词汇贫乏的几声感叹。
擦,大戏园子古代版电影院
卧槽,春意阁,这窑子取名还敢再露骨点吗
我去,姐妹你的妆发不行呐,脸颊那两坨抹的是红泥吗
她扒在窗边看的入迷,晏明晴面色鄙夷,寻常巷陌有什么可瞧的,也就她这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才看个没完没了。
但想想也是,她臃肿如猪,爹爹嫌带她出去跌份,从来只能乖乖呆在府中,没见识过外头的好。
虽然现在脾性大变样了,但说到底还是孤陋寡闻,出了府大概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还不要听她的。
想到这儿,她私自窃喜,这招引蛇出洞用对了。
而晏明晴实在藏不住事,这点小想法都写在脸上了。
见她兀自坐在对面,神情在鄙视与洋洋得意间来回切换,晏水谣就都明白了。
其实她的心思从一开始就没全放在马车外,始终分出一半注意力偷偷瞄向晏明晴。
这些她在书本影视剧中都见过,眼下就图个身临其境的新鲜感,倒是现世的那些黑科技,随便拎出来一件都能闪瞎晏明晴这双拜高踩低的狗眼,居然还嘲笑她没眼界。
谁才是傻老帽
她一王者都没说啥,这青铜倒自我感觉良好。
但让她暂时松口气的是,晏明晴并没在马车上搞小动作。
相国府离松月楼不算远,晏水谣凭记忆大致记了几家店铺位置,将来或许能派上用处。
车夫很快在松月楼正门停下,里头的伙计眼尖会来事,在车马停定前就迎了上来。
伙计殷勤地领着她们朝里去,在大堂一处显眼位置停下,应当就是晏明晴订的桌位了。
冷盘已经上来八只,茶水也摆放妥当,桌边还坐了个陌生女子。
才看第一眼,晏水谣就察觉到问题。
以晏家老大暴发户式的享乐习惯,是该订个顶好的雅间才对。
就算雅间订满了,至少要挑个座次好点的方位吧,这张圆桌被围在当中,前后左右都有别的食客,正后方是松月楼的后厨入口,伙计们进进出出的,视野杂乱。
这时背对她们的女子起身转过来,一张标准的美人面,肤色雪白,可眉目间尽显清冷。
她淡淡同晏明晴点一点头。
“到很久了吗”晏明晴站在当中,“来来,我同你们引见一下。”
“三妹呀,我忘记跟你提了,这位是沈知月沈姑娘,生于医师世家,父亲是大燕有名的妙手神医。”
她笑称,“我与知月是老友了,今日请她来作陪,你不必拘束。”
晏水谣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先顺着她的意,同沈知月礼节性地寒暄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