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蟾对宫梦弼略为改观,此前总觉得这狐狸所图甚大,如今看他做事,倒觉得心机虽然深沉,但心地却不算坏。
要看一个人是好是坏,除了看彼此间的交往,还要看他与其他人的交往。
为了不相干的人,一只狐狸能为此大动干戈、精心布局,还能拉下脸来请他帮忙,足以见得这狐狸也不算坏透了。
金蟾道:“这洞里关的人都在后山,向谦在看着,你去同他要人吧,我先走了。”
宫梦弼道:“好,等我回山再聚。”
金蟾哼了一声,也没说拒绝。
这大金蟾晃晃悠悠地离开了地窟,走了几步,发现罔象和雀仙没有跟上来。
回头不耐烦地说了一句:“你们俩走不走,不走我可走了。”
雀仙叫了一声:“等我一下”
罔象也看了他一眼,合十双手央求他稍等片刻。
金蟾喉咙里鼓起一口气:这狐狸果然不是好的。
雀仙的兴奋劲还没有过去,拉着宫梦弼的衣角道:“我今天可威风了对不对,浮罗。”
浮罗跟着点头。
“以后要是需要帮忙,尽管叫我们。”雀仙眉飞色舞:“过些时日我就要入品了,到时候就更厉害了”
浮罗也跟着点头:“我会水战。”
“很厉害的那种。”他又补充了一句。
看着他们激动兴奋的样子,宫梦弼蹲下来摸了摸他们的脑袋:“好,下次也一定叫上你们。”
金蟾大声道:“天要亮了,不好走了”
“来啦来啦。”雀仙拉着罔象往金蟾的方向跑去,一边回头道:“等你回家我们再说。”
宫梦弼笑着嘱咐:“路上小心。”
两人跑到金蟾身边,浮罗还悄悄回头挥手。
宫梦弼挥一挥手,不出预料,被金蟾恶狠狠瞪了一眼。
“这狐狸不是好人,你们不要跟他学坏。”
雀仙反驳道:“哪有,他怎么不好了。”
金蟾道:“你看,这阴阳观这么大的基业,如今不都成了他的那王老爷得罪了他,家财百万,肯定也要便宜了他。”
“他救了人,名望也是他的,说不定还会被设庙供奉。我们千里迢迢跑来给他卖命,得到了什么什么也没得到。”
“狐狸啊,心脏得很。就是做坏事,也要假装做好事。你们俩个小笨蛋,迟早要被他卖了。”
雀仙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浮罗小声反驳道:“朋友有事相求,帮助是应该的。”
金蟾瞪了他一眼,说道:“就你最笨,怎么玩得过那只狐狸。”
雀仙撇了撇嘴,嗫嚅道:“那你不是还来了。”
金蟾道:“我是不放心你们俩谁是来帮这狐狸的”
金蟾完全不避讳宫梦弼就在身后,属于是当面中伤了。
宫梦弼摇了摇头,笑了起来。
正如金蟾觉得辨别狐狸好坏要看他怎么对待其他人,宫梦弼觉得辨别蟾蜍好坏,不仅要听他怎么说,更重要是看他怎么做。
起码元曜这只金蟾的口是心非是很有一套了。
宫梦弼看着空荡荡的地窟,如今其中的棺材也没了,磅礴的怨气也随着甄道长一同去了,留下这空荡荡的地窟,只有一座石台耸立着。
宫梦弼向上看了一眼,伸手一抓,扯出一道薄如蝉翼的风刃。
风刃席卷,将支撑洞窟的石柱猛地斩断。
轰隆一声
好似霹雳滚雷,一时间地动山摇。
宫梦弼化风钻出地窟,自静室出来。
静室的墙上不断开裂,那长生二字,也布满了裂痕。
他走出静室,这道观后的大片土地塌陷进去,滚滚烟尘好似黄龙一般冲天而起。
大地震动,地窟的入口就在静室之后。
这静室也跟着倒塌,化作一片废墟。
宫梦弼站在道观中,滚滚烟尘席卷,被他御风缓缓逼开。
庄严宫观,也紧随其后,轰然倒塌,其中天阳尊者和地阴夫人的神相摔成集结,被埋在废墟之中。
宫梦弼从容出来,见道观大门仍旧挺立,想了想,伸手在大门上刻道:“妖道谋色害命,奉泰山娘娘律令斩之。”
而后宫梦弼便遁入后山。
夜叉鬼蹲在树上假寐,瞧见宫梦弼来了,才睁开眼睛。
他看一眼远处滚滚烟尘,道:“藏污纳垢之所,毁得好。”
宫梦弼先谢过他:“多谢向兄相助。”
向谦道:“不妨事,这事凡人管不了,总该有人管,你做得很好。”
宫梦弼笑道:“向兄是个热心肠。”
向谦笑了一声,道:“交给你了,我得先回了。”
向谦翻身而起,踏着风就消失不见了。
看着地上躺着的赤身男女,宫梦弼自袖中取出一个布囊,从中一件件的扯出衣裳,盖在他们身上。
而后闭上眼睛,吐出一口烟气,遁入他们梦中。
这些个男女久经折磨。为了防止有人自尽,发生骚乱,甄道长每日都要给他们喂药,让他们浑浑噩噩,难以清醒。
只有要采补之时,才把人唤醒供他取乐侮辱。
这些噩梦。
宫梦弼若不入梦安神,只怕他们今生都无法逃离这个梦魇。
梦中宫梦弼将妖道授首的事情说出,又交代道:“吾奉泰山娘娘法旨惩奸除恶,你等历经磨难,必能苦尽甘来。醒来之后,若愿意指证妖道和王立德,也可留下指证,若不愿意,也可尽早离开。若想归家,便归家去吧,若不愿归家,县中沈记商号正在招男女工,可以谋生。”
主要是这时代对女儿家的名节十分看重,若是贫家女,本就要抛头露面、辛苦劳作,为了活着,根本顾不上这些,又或是似县中渔大姐,自己掌家,死了男人也可再招婿,那还好些。
但若是对颜面十分看重的人家,恐怕回去了,也未必是好事。
流言蜚语,可以杀人。
将后事嘱咐好,宫梦弼才睁开眼睛。
而后卷起一旁昏迷的小道士和王老爷,往此前结束战斗的密林而去。
剩下的事情,还需要曾繁这个匪首来办。
密林之中。
曾繁和土匪们聚在一处,眼睛不敢闭,心惊胆战,只怕惹来妖魔。
那美丽又野性的狐女嗤笑一声,觉得很没有出息。
曾繁觉得没有面子,道:“你笑什么”
那狐女伸手揪住曾繁的耳朵,道:“你腿抖得和筛糠一样,胆子小成这样,还不好笑”
曾繁做了一个怪脸,讨饶道:“痛痛痛,夫人饶命。”
狐女其实心中也怕,被曾繁这样一闹,反而安定下来。
松开手道:“不用怕,岳府神兵在此,两个鬼物而已,闹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