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养性的父亲骆思恭任锦衣卫都指挥使数十年,骆家在锦衣卫的根基太深厚。
骆养性径直走入了田尔耕的班房,站在门内,对着外面,道:“同知,佥事,镇抚使到齐了告诉我。”
说完,骆养性就关上了门。
锦衣卫一般设都指挥使一,指挥同知二,指挥佥事二,镇抚使二。
“是。”有一个千户官服的人大声应命。他神色激动,是骆家多年的亲信。
田尔耕就在不远处看着,眼睁睁看着骆养性进了属于他的班房
他双眼发红,脸角绷直如铁,纵然心头怒气再盛,依旧死死的压着
不多久,骆养性就走出来,他看到了身前站了熟悉陌生的六人。
“下官参见骆都指挥使。”六人齐齐行礼,站在田尔耕身前,面色恭谨中夹杂着一丝讨好。
骆养性走出门,看着六人,目光审视,道:“本官奉旨整顿诏狱,六位大人,有没有意见”
六人来之前即便已经猜到,此刻还是心中惊恐,忐忑的回头看向田尔耕。
田尔耕脸色已经有些阴沉,盯着六人,没有说话。
六人慢慢回过头,表情艰难,抬着手道:“下官等自然无异议。”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不仅在朝廷,各部监局等,换了主官,跟着就也要换掉下面一大波人。
骆养性面色平淡,道:“请田指挥使,以及六位大人去休息。田指挥使依旧是指挥使,不可慢待,知道吗”
“下官领命”有千户应声。当即,一大群人,围住了田尔耕与六人,只给出了一条道。
那六人面色发紧,眼神恐惧,忍不住的再次看向田尔耕。
他们知道这几年他们都干了什么,新皇帝要是清算,他们至少都要人头落地
田尔耕什么都没说,铁青着脸走在最前面。
田尔耕不说话,其他人自更不敢出声。
骆养性的表情一直很平静,直到田尔耕等人的脚步声消失,才看向身前的几人,道:“傅文霍,石方彬,你们二人追随我骆家十多年,今日,本官提拔你二人为镇抚使,为本官整顿诏狱,一切从严,若有抗命不尊”
骆养性说着,神色平静,右掌在脖子上猛的横了一下。
“下官领命”傅文霍,石方彬两人瞬间会意,单膝跪地的大声应命。
“去吧。”骆养性看着二人道。
二人心头大喜过望,起身快步离去。他们早就有资格做镇抚使,因为是骆家亲信的缘故,一直被弃置,现在被骆养性找到,重新启用,自然万分振奋
骆养性目送二人走远,转向身前一个文质彬彬,明显是读书人模样的中年人,道:“夏诚,我无权直接任命指挥佥事,你且暂代,待会儿见过陛下,为你保举。”
夏诚没有傅文霍,石方彬两人喜形于色,平平静静的抬手,道:“下官多谢指挥使。”
骆养性挥退其他人,走近一点,低声道:“诏狱的人,都要换,田尔耕的人,都控制起来。各千户,百户,你拟个名单给我。如果有在外面的,派人抓回来,动作小一点。”
夏诚神色微变,旋即微微躬身,道:“下官明白,指挥使放心”
骆养性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他,道:“仔细看,看完就烧了。这上面的人,一言一行都给我盯紧了,一点都不能错漏,出了差错,不止是你我的脑袋,还有我们全族”
夏诚心头暗惊,看着骆养性肃然神色,接过来看去,双眸的瞳孔猛的一缩。
他在这上面,看到的不止六部九寺的高官,还有魏良卿,侯国兴等阉党大人物,更还有首辅黄立极,权势滔天的九千岁魏忠贤
夏诚的表情骤然严肃无比,四周瞥了眼,找到一个油灯,直接点燃,等烧干净了,才回到骆养性身前,抬着手,沉色道:“指挥使放心,下官以人头担保,绝无差错”
骆养性看着他,道:“事不宜迟,一定要快我就在这里,有什么事,立刻禀报”
“是,下官这就去。”夏诚一脸的肃容。
骆养性等他走远,沉思一阵,转身又进了田尔耕的值房。
他坐在椅子上,拧着眉,双眼里都是凝色。
虽然我在乾清宫只待了那么短的时间,但我还是看得出,这位新皇帝,必然不会放过魏忠贤,阉党很快就要末路了
骆养性拧着眉,心头转着念头。
他清晰的预判到,魏忠贤与他的党羽不会有好下场,而且会很快
但这位新皇帝凌厉的手段,令他心惊,所谓伴君如伴虎,他不敢有任何大意
骆养性这边接管锦衣卫,哪怕在戒严的情形之下,还是迅速被无数人知晓。
最为紧张的,莫过于阉党了。
魏忠贤消失在宫内,皇宫如同铁桶一般,没有只言片语流出,现在东厂,锦衣卫都被新皇帝接管,下面会是什么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皇宫之上。他们无比焦急的想要看清楚,皇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内阁。
时间不断的流逝,原本还算淡定的朝臣们已经坐不住,不断的在首辅黄立极等人面前说话。
黄立极坐在值房内,瘦削的脸上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甚至没说几句话。
周应秋,崔呈秀也被困在内阁,周应秋七十多岁了,在这帮人面前,还顾及着面皮,拄着拐,脸角冷硬的坐到一旁。
崔呈秀则属于坐着魏忠贤的火箭上来的人,对于黄立极的不作为,满脸的恼怒,不掩饰的冷哼了一声。
来宗道也是怒气满胸,无处发泄。
黄立极对于这些人的情绪,没有理会,看着桌前,曹化淳送来的饭菜,僵凝的表情,微不可察的有一丝和缓。
他伸手拿起筷子,刚要夹菜,一个文吏急匆匆跑进来,在他耳边低声道:“元辅,杨景辰出现在宫门外,要求见陛下。”
黄立极眉头一皱,旋即松开,慢悠悠的夹菜,放到嘴里,慢慢咀嚼,淡淡道:“今天御膳房的菜,倒是不错。”
小吏看着黄立极平静的侧脸,有些不解,还是躬了躬身,慢慢退了出去。
乾清宫内。
朱振依旧在看,看的头昏脑涨,双眼酸涩,仍然没有一丝放松。
曹化淳与王承恩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的皇爷拧着眉头,强忍难受的一本一本的翻看奏本,对视一眼,默默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