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镇抚司,诏狱。
骆养性举着手中的灯盏,跳动的火苗驱散些许黑暗,那双明亮的眼睛,难掩骇意的看着伏案书写的袁崇焕,耳畔回荡着袁崇焕的碎碎念念。
“我有罪我是大明的罪人,我愧对天子的信任不该这般欺上压下, 行僭越之事,为一己私利”
此时的袁崇焕,眼睛瞪得极大,眼球布满血丝,整个人看起来很是狰狞,写到激动处甚至会发出癫狂的笑意。
骆养性怎么都想不明白,只是叫一人不眠不休,关押在密闭黑暗的牢房中, 就能让其心神失守, 疯魔掉
在锦衣卫这边,不是没有类似的刑罚,但却只是单纯的关着,却从没有不叫睡觉一说,这天子所定惩罚,为何会这般匪夷所思。
袁崇焕你难道忘掉枉死在你手中的冤魂难道你所追捧的名望,就能叫你忘记那些无辜的亡灵吗
袁崇焕你拿着国朝摊派的辽饷,国库挤出来的钱粮,去收买辽东特权派的人心,就能真的保住你的权势吗
袁崇焕你以为矫诏擅杀毛文龙,就能叫毛文龙服你吗天启朝你在辽东所立战功,真的就是你一人之功吗
袁崇焕
那一条条由崇祯皇帝亲自撰写,叫北镇抚司的锦衣卫力士,一天十二个时辰, 一遍遍的重复,令关押在黑屋中的袁崇焕,根本就不能睡觉。
不受控制浮现起这些的骆养性, 内心深处感到深深的寒意, 尤其是看见有些疯癫的袁崇焕,所写出的那封告罪疏,就叫他不敢再多看下去了。
本以为嘴硬的袁崇焕,绝不会写对自己不利的言论,却未曾想到过,袁崇焕非但全写出来了,还有这众多深藏的秘闻。
与建虏奴酋皇太极暗中书信往来。
矫诏擅杀毛文龙的真实目的。
朝中挺袁派的一些勾当。
甚至还包括辽东将门的一些
“我都写了,全都写了”在骆养性愣神之际,丢掉手中狼毫的袁崇焕,转过身来,瞪大眼睛,激亢的抓住骆养性的腿,嚎叫道:“叫我死,快叫我死,啊”
城府极深的袁崇焕,从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会有这种求生不能、求死不成的境遇, 心神失守的他, 此刻真的想长眠不起。
“来人啊”
看着神态疯癫的袁崇焕, 强压骇意的骆养性, 沉声喝道:“即刻将此人严密看押起来,绝不能出现任何差池”
“喏”
在精心布置的黑屋外,冲进来数名锦衣卫,他们将袁崇焕架起来,也不管袁如何挣扎,便朝黑屋外走去。
举着灯盏的骆养性,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木桌上散放的纸张,心里一紧,旋即便单膝蹲下,啪,逼仄的黑屋内,响起灯盏落下的声响,骆养性忙将这些纸张收拢好,速度极快的揣进怀中,便起身朝黑屋外走去,一刻都不想呆在此地。
最近几日,午门聚集的言官御史,越来越多,没完成旨意的骆养性,知晓此事时,心里比谁都着急。
毕竟国朝经历这等风波,其根本就是关押在诏狱内的袁崇焕,至于那帮言官御史所讲,骆养性根本就不相信。
倘若完成不好此事的话,骆养性都想到了自己的下场。
只是在完成旨意后,骆养性心生畏惧,他对崇祯皇帝的手段,感到深深的惧怕。
从北镇抚司那边,一路赶到午门这边,稍稍回神的骆养性,瞧见数十众的官员,一个个行跪拜之礼,无声的聚在一起。
一些上了年纪的官员,甚至不受控制的晃动着,但却依旧跪在原地,这种无声的抗议示威,才是最为致命的。
倘若崇祯皇帝不能处理好此事,那对其威仪的打击,无疑是最致命的。
“沙沙沙”
骆养性的脚步加快,在无数道眼睛的注视下,所穿飞鱼服的裙摆飘动,一些大臣沙哑的骂声,在身后响起。
奸臣
小人
那些带着贬低字眼的称谓,毫不留情的招呼着骆养性,可是被骂的骆养性,却丝毫没有在意。
此刻的他,只想尽快面见天子
“呼”
崇祯皇帝倚靠在龙椅上,轻呼一声,看着眼前的这些文本,那疲倦的神态,露出了些许松快,有关兵仗局增扩,驿传改制的部分谋划,终于叫他一一列写下来。
“皇爷,喝些茶吧。”在旁候着的王德化,欠身递上一盏茶,说道:“皇爷,您不可这般劳累,要保重龙体啊”
“知道了,别再这儿劝朕了。”
崇祯皇帝接过茶盏,呷了一口,道:“对了,这两日午门那边,有昏倒的朝臣吗刘宗周怎么样了”
“回皇爷,没有昏倒的。”王德化忙拱手道:“都察院左都御史刘宗周,精神很好,这次”
“臣,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拜见天子”
而在王德化汇报之际,在这乾清宫东暖阁外,响起了骆养性的声音,这叫崇祯皇帝眉头微挑。
“看来朕想要的告罪疏,袁崇焕写出来了。”
崇祯皇帝神情淡漠道,随手放下手中茶盏,起身朝东暖阁外走去,王德化忙踱步跟在身后。
“呼呼”
那带着寒意的朔风,叫走出东暖阁的崇祯皇帝,瞬时清醒过来,看着跪在地上的骆养性。
沉吟片刻,崇祯皇帝说道:“袁崇焕都招了”
“都招了。”
骆养性简言意骇道。
“拿来叫朕看看吧。”崇祯皇帝负手而立,看着骆养性说道:“朕倒是想要看看,这袁崇焕都背着朕,干了些什么事情。”
“喏”
骆养性小心翼翼的起身,从怀中将那份告罪疏掏出,毕恭毕敬的双手捧着,躬身弯腰,快步朝崇祯皇帝走来,那轻微的颤抖,叫崇祯皇帝双眼微眯起来,只怕有些内容,这骆养性见到后,内心都生出惧意了。
看来袁崇焕一案,将成为崇祯朝第一要案啊。
藏在历史洪流中的秘闻,究竟又有着哪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就在这封告罪疏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