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白芨再也看不下去,上前抢过她手里的筷子,说道:“您清醒点,公主已经不在了,您这样做,是自欺欺人”
苏婉寻并不发怒,而是又拿起景慕霆的筷子再次夹菜。
白芨彻底愣住,她无助又难受。若是老爷在就好了老爷在的话,小姐就不会这样。
现在找谁呢老爷走了,大公子也走了其他几个小姐不知所踪。
老夫人回了老家隐居
难不成去找老夫人
可是她连出院子的权利都没有怎么出宫
眼看着小姐在给他们夹好菜后默默地看着,她只能又将筷子送回去。
苏婉寻也不说话,拿起筷子开始吃饭,和以往吃一样的量,举止也一样规矩优雅。
这就是她的小姐,即便疯了,也不忘教养,仿佛刻入了骨子里。
傍晚,太阳落山。
苏婉寻这才将帘帐拉开,她和往常一样在小院子里浇花,还会对白芨说些话。
看起来和常人无异,甚至还能从她的眼里看见光芒。
这些光芒自从和景慕霆有了隔阂以后就很少见了。
白芨有一瞬间的失神,还以为回到了苏府。
那时候的小姐无忧无虑,可自从二公子从外面回来,一切似乎都变了。她的眼神时而死寂,时而忧愁。
现在,又变回来了。
“白芨,你将这些花盆帮我一起搬进去,晚上会有暴雨。”
她偏头吩咐,随后又对转身对身后人说:“念念你别碰那些月季,有刺”
没人回答。
她却丝毫不在意,又对门口说道:“慕霆,怎么那么晚回来,要下雨了”
语气温柔中带着责备。
白芨哽咽了一下,抱着花盆就往屋里走,怕被看到眼中的泪水。
夜晚,果然下起了倾盆大雨,她只希望陛下能过来看望一下,即便一会儿功夫。
可到了子夜也没有动静,窗户被大风吹开,她起身就要去关。
然后吹灭桌上的蜡烛后就转身去了自己的房间。
可她刚走,门就推开,景慕霆已站在门口,他浑身湿透,白发披肩。
早已没了白日时的尊贵和威严,只有疲惫和失魂。
他的面色冷峻,因为恨意太重竟能使梦中人倏然惊醒。
“你回来了”
苏婉寻揉了揉眼睛,似乎并不惊讶他的出现。
“为什么要打掉孩子”
景慕霆狭长的凤眸都是眼泪,像是杀红了眼似的,又像是跌入绝望的寒潭,悲痛蚀骨。
苏婉寻抬手捂住小腹,不解地皱眉。
孩子不是在的吗为什么慕霆说孩子没了
景慕霆快步走到她面前,看着她平坦的小腹,心再次狠狠抽搐,沙哑地问道:“你恨我,大可以杀了我。为何要对孩子下手念念,念念还不够吗”
“什么念念你在说什么”
她闪了闪清澈的眸子,眼里都是不解和委屈。
景慕霆紧握住她细瘦的手腕,想要将念念的事说出来,可看着她消瘦的脸颊又止了语。
“故意不吃饭,伤了自己的身体孩子怎么能撑得住然后又毫不犹豫地喝药”
景慕霆浑身颤抖,浑身血管像是要爆裂一样,难受地说不出话:“你太残忍了”
今日回来本想马上就来看望,可实在是脱不开身。
傍晚时分去找了御医,姜御医却说她主动求了落胎药,以死相逼打了孩子。
姜御医可是她的心腹啊又怎会撒谎
可他还是不信直到看到她平坦小腹才明白是真的。
苏婉寻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手掌覆上小腹,怔仲片刻后道:“我,我并没有要害孩子”
“苏婉寻”
景慕霆看着清澈的水眸,这才发现眼底竟也充满血丝,眼睑下还有淡淡的黛色。
心不由狠狠一疼。
“嗯”她抬头,等待着他要说的话。
景慕霆看着她这样苍白和疲惫的脸色,硬生生将愤怒吞下肚。
可微垂的眼眸已掉下了眼泪,字字颤抖:“苏婉寻,孩子无辜,你怎么可以毫不犹豫地喝了药,杀了他”
明明知道他在意他们的每一个孩子
他都可以为了孩子们付出自己的命
可在寻儿的眼里,孩子就这么轻贱吗
就因为父亲是他
“喝了药我怎么会喝了药”
苏婉寻像是想到了什么,平静温和的眸子闪过伤痛。
她想起来了,她好像是喝了药。肚子好疼
“我也不记得我为什么要喝药了。”
她的手被捏得很疼,但没有挣脱,而是轻声说:“慕霆,你能原谅我吗”
其实她说话的次序颠倒,毫无逻辑。
可景慕霆并没有发现。
他看着她疲惫的小脸,终究是没有再忍心责怪,相比失去孩子,他更心疼她小产的身体。
手掌不自觉地松开,又给她拉拢了棉被。
“已入秋,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
说完这句,他便吸气转身。
“你要走吗”
苏婉寻突然拉住他的手,清澈的眼眸里竟是不舍和期待:“这么晚了,为什么还要出去不是刚回来吗”
他好像傍晚的时候已经回来了,然后不见了现在又回来了
重叠模糊的记忆在她脑海里翻滚,交错。
其实她知道自己并不正常,还是好久好久之前得了病。
只是现在又发作了
可她似乎陷入了沼泽,想要出来,却被肮脏的水草缠绕。
景慕霆低头看向那只白皙的手,怎么忍心推开,又怎么忍心再责怪她半句
“再等我一段日子”他沙哑地说道。
再等等,就带着她和睿儿隐居山林。
虽然寻儿可能都已经不在乎,也不想和他在一起。可他还是想啊
“二哥哥”
她突然唤住他的脚步,面对着门口洒进来的月光,她期待似地问:“你是不是要带我和孩子们离开这里带着睿儿和念念”
景慕霆听到这样的问题,先是一喜,可再回想她做的事,心又无比地疼。
他只是点了点头,却没有回答。
苏婉寻能感觉到他的冷漠,也不再说什么。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的门口,双臂抱着脑袋,眼神越来越迷茫:“你胡说,念念好好的,根本没有死,她就在隔壁房间,就在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