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白枫仍然在外面游荡了一整天。
他今天终于成功了。
他找到了一辆破烂的悬浮车,这辆悬浮车停在一栋楼的仓库里,虽然同样蒙上了厚厚的沙子,却仍可以用。
虽然它开起来的时候到处漏沙,嗡嗡作响,内置的智能电子设备完全失效,只能手动驾驶。
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这东西都已经行将就木,但这让仍让白枫兴奋不已。
因为他们可以拖动那台坦旦人的逃生船了。
只要卖掉它,一切就都可以步入正轨,向好的方向发展。
从运输船上,自己的妹妹死去之后,白枫第一次对生活开始期待起来。
他和叶晓晓可以在这里卖一栋房子,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未来如果能够再好一些,他们也许可以搬到其他的星球去。
白枫听说,附近有一个人类帝国,人类帝国里的随便一颗行星的环境都比这里要好。
如果能到那里去生活,他们就可以彻底安定下来。
再远的事情,大概就是平稳地生活到老。
白枫很兴奋。
但他没有驾照,不大会开车,尤其是悬浮车,他生怕把这个破破烂烂的悬浮车撞坏了,花了好长时间来适应驾驶它。
幸运的是,这座城市已经化为废墟,不再有复杂的交通环境,这给白枫带来很大帮助。
尽管如此,当他回到烂尾楼的时候,天色也已经彻底黯淡下来了,夕阳的余晖在天空的尽头挣扎着不肯离去。
这颗星球的地表温度正在迅速下降。
赶在天黑之前,白枫回到了烂尾楼里。
然而让白枫想不到的是,叶晓晓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她的伤势是那样严重,几乎是爬出来的,天知道她从烂尾楼深处来到外面花了多长时间。
她远远地看见白枫,便尖叫道:“快走快走快走啊”
在今天下午,她躺在烂尾楼的深处,透过烂尾楼残破的结构,看见一艘熟悉的小飞船从天空里划过。
在拥有苍白原野的星球上,她曾经无数次见过类似的飞船,椭圆形、像是一个没有煎好的荷包蛋。
那是坦旦人的飞船。
它们找过来了。
叶晓晓缺乏很多必要的知识,但这种程度的判断,她很容易弄清楚。
因此她要跑出来,她必须要跑出去找到白枫,告诉他坦旦人来了,他们才可以一起逃跑。
然而她的身躯太过于脆弱了,从烂尾楼的深处移动到外面,就花去了她全部的时间。
白枫把她搀扶起来,安置在了悬浮车里,才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女人的伤势因为动作而加重了。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只抓着白枫的手,一遍遍地说着同样的话:“我们快走白枫我们快走白枫”
但白枫走不了了。
一道光芒从半空中落下。
坦旦人的小型飞船停在了这栋烂尾楼之前。
光芒照亮了因夕阳褪去而变得黑暗的世界。
也照亮了白枫的身影。
白枫将叶晓晓的一只手放在方向盘上,将自己这些天狩猎小蜥蜴所使用的、同样在废墟里找到的一把铁斧塞进叶晓晓的另一只手里,他说:“你的右脚踩着油门,一直朝西北方向开,你就能够抵达我所说的外星人的营地。你先走,我随后会去找你的。但,如果明天天亮之前我还没有找到你。你就直接进营地里面去,把这辆悬浮车卖给它们,让它们帮你,但记住,别相信它们,抱歉我骗了你,那些外星人不是什么好人,你需要让你自己一直保持清醒,你要时时刻刻抓住这把武器,趁它们不注意劫持它们之中的一个人,再进行这场交易。你听明白了吗”
叶晓晓脸色苍白,冷汗直流,她摇头、又点头:“我们一起走”
她松开方向盘,伸手要来抓白枫的手。
“坦旦人是冲我来的,它们要的是我身躯里的那头怪物,而你对它们没有价值,你现在走了,它们不会追你,我和你走,我们谁也走不了。”白枫将女人的手重新摁回方向盘上,帮她启动了这辆悬浮车,“它们只有一艘飞船,我解决它们,就会去找你。
“记住,天亮之前。
“如果我没有找到你”
悬浮车缓缓动了起来,女人的右脚也被白枫放在了油门之上,悬浮车缓缓向前。
叶晓晓却扭头看着他,嘴唇蠕动,但她却连说出一句话的完整力气都没有了。
白枫最后说道:“我会去找你的。”
然后他关上了车门。
悬浮车向前驶去。
叶晓晓拼尽所有的力量支撑起身躯,扭头看向车后的方向。
坦旦人的小型椭圆形飞船果然没有来追叶晓晓,它们的目标是白枫和他身躯之中的阿努鲁。
一部分的回收机器人被投放下来,想要带走白枫。
但白枫
他没有食言的打算。
他是一个行动派。
他想要实现他找到那辆悬浮车后所幻想过的生活,他想要实现他刚刚给叶晓晓的承诺。
他会去找她。
他会找到她。
白枫捡起了叶晓晓作为拐棍的那根尖锐金属。
在曾经的运输船上,白枫曾经用它扎进自己的身躯,以同归于尽的方式换取阿努鲁的沉睡。
而现在、今天,他要唤醒自己身躯之中的那头怪物。
他要用那头怪物战胜坦旦人。
活着走到天亮,然后去城市的尽头,找到叶晓晓。
鲜血在光影中飞溅。
伴随着人类的疯狂嚎叫。
沉眠的怪物缓缓苏醒。
黑暗里,怪物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
那是连坦旦人也会颤抖的力量。
而白枫没有注意到的是,那辆破烂的悬浮车没有开出去多远。
女人的手松开了方向盘,她的脚也从油门上滑落,她只拼命地撑起身躯,努力瞪大眼睛,绝望地看着那一幕。
黑暗之中,怪物从人类的躯壳中被唤醒,脱生而出。
它将吞噬坦旦人。
而那
是不是也就意味着,它也将彻彻底底地吞噬那个人类的意识
黑暗里,有泪水从叶晓晓的眼角滑落,顺着她苍白的面孔流淌。